第38章

这时候,云舟身边已经围满了人。

从店主放鞭炮庆祝大涨的那一刻开始,便有一波又一波的人源源不断地从店门口涌来,如同潮水一般聚集在这个院子中。

有不少人刚刚就见识到了罕见的高冰种飘花翡翠,而其他人则被事情耽误了,现在才赶过来。

“真是高冰种的料子?”

“那当然,我亲眼见到了,那水头,真是绝了!”

“可惜我刚才不在这里,有点遗憾。”

“到底谁的运气这么好,这运气都赶得上买彩票中奖了吧!”

“就是这个小伙子。”

“看起来好年轻啊——”

听到云舟就是那个解出高冰种翡翠的人,所有人的目光刹那间如探照灯一般聚集在了他的身上,上下打量着。

那眼神中充满了好奇、惊讶、羡慕、妒忌等各种情绪,不一而足。

尤其在看到他准备解石之后,人群中发出一阵阵类似欢呼的起哄声,他的四周全都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密不透风。

外面还有不少人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往里面挤,整个院子闹哄哄的。

云舟被各种各样打量的目光看得有些难受,他万分庆幸自己还拿了别的毛料,不然太过引人注目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随手挑的这块毛料是一块铁锈皮壳的山石,不大,呈现直径大约十五公分的三角体,表皮有一片片的铁锈色,颜色灰暗。

这种铁锈皮壳的毛料一般含铁元素较高,多数底灰,种和色都不好。

毛料的底部生有灰黑色的癣,像是贴上了一块灰色的膏药,上面还分布着一些黑点,这种癣叫做黑点癣。

黑点癣看得是黑点的密度,如果密度高则不可赌。

翡翠的癣对翡翠的绿色有侵害作用,但是俗话说‘绿随癣走’,有癣就有很大的概率有绿,但同时癣又吃色,具有极高的两面性。

所以在擦石的时候,会选择‘一擦颟,二擦枯,三擦癣,四擦松花’的做法,就是为了擦出绿来。

解石师傅将毛料接在手中打量了一下。

他不是很看好这块毛料,底子不怎么样,也没有松花和蟒带,唯一能看的只有底部的黑癣,还无法确定癣是否会侵蚀翡翠内部。

不过,那块有恶裂的毛料同样没有人看好,不也照样解出了高冰种飘花翡翠?

在他看来,赌石赌石,除了赌毛料表现,也是在赌运气。

运气这东西本就是虚无缥缈的,谁都不知道会突然降临到哪个人头上。然而有时候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就是不知道这个年轻人的好运能不能继续。

解石师傅:““想怎么解?我的建议是先在有癣的地方擦一下,不出绿的话直接切。”

“好的。”云舟自然没有异议。

磨砂轮沙沙的声音响起,很多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毛料的动静,看看能不能擦出绿来。

带着黑色的碎屑不断落下,解石师傅按掉开关,用清水冲掉表面的脏污,只见透出的切面干涩无光,质地粗糙,颜色为浓重的深绿色,肉眼便能看到粗劣的颗粒,透光性很差,是低档的干青种。

而且这块干青种里面有不少黑色的杂质,一看便是黑点癣渗入了玉石内部。

“没擦涨,再切一刀看看里面怎么样吧。”解石师傅沉声道。

干青种本就属于低档翡翠,色正的镯子能卖到几百上千块,像这种带杂质的几十块都没人要,打磨抛光都是在浪费时间。

将毛料放入解石机中,金属齿轮刺耳的摩擦声‘滋啦滋啦’地响起,也牵动着人们的心。

五分钟后,解石师傅拿出切成两半的毛料,轻轻叹息道:“垮了。”

莫说是带着杂质的干青种了,这次两面都是白花花的石头,连一点绿都没有出。

“毛料本来就不大,没有再切的必要了。”

“没错,看来解出高冰种翡翠不过是运气。”

“那当然是运气,不然还能是什么?”

“运气怎么了?要是我有这样的运气要开心死哦,那可是4000万啊,两套大别墅都有了。”

见到毛料不过十分钟就切垮了,很多人不由得大摇其头,看来这个年轻人的运气不过昙花一现,没什么特别的。

“还解吗?”解石师傅问云舟。

“不用解了。”少年回道,他知道这块毛料是必垮的,没有再切的必要。

“对了,小伙子,你刚才切下的大块毛料卖不卖?”

脖子上带着大金链子的中年人指了指带恶裂的那块一百多公斤料子,当时只切下了底部的那部分,还有四分之三的毛料扔在那里,从个头来讲还是很可观的。

“那个啊——”云舟微微一愣,这明明是切下来的废料。

但他不知道的是,即使这块料子再废,那也是解出高冰种飘花翡翠的料子,更何况还剩了这么大一块,足足有一百多公斤呢。

万一在哪个部位能再出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料子,雕两个挂件也有几十万了。

“我出5000块买来试试,反正不差这点钱,哈哈。”中年男人摸了摸挺着自己的啤酒肚,露出手上的翡翠戒指,看着水头很足,起码是高冰种阳绿,足见他的富裕程度。

“余老板出5000块就想买这么一大块料子,这不符合你的身份啊,我出6000!”

“7000块我买了。”

“8000,我出8000!”

……

最后这块废料被周围情绪激动的人们竞相争抢,以3万的高价被那位余老板拍到,正摩拳擦掌的等待着切石。

之前3000块的毛料没人要,现在争抢这块切垮的废料倒是乐此不疲,有些时候就是这么荒谬。

云舟看了看微暗的天色、以及院子里仍然有大半没有散去的人群,不准备再继续解石了。

他还有两块黑乌沙毛料,其中一块灵气比那块高冰种的还要充沛,如果是玻璃种的话,那可真是太出风头了。

正好薛一凡给他发了信息,他和洪海两人逛完了玉石街的店铺,正准备回来,洪海的情绪也已经彻底稳定了下来。

洪海本就不是那种心思细腻的人,当时只是被忽上忽下的价格刺激得有点过头,碰到别的事转移注意力就好了。

几人约在地下停车场碰头。

“大少,洪海他们要过来了,我们去和他们汇合吧。”云舟对徐泽道,“这两块黑乌沙个头不大,可能要麻烦放在后备箱里带回去。”

“没问题。”徐泽看了看那两块比成人拳头大一点的黑乌沙毛料,“正好我也要将这块高冰种飘花翡翠尽快拿给玉雕师傅,那里有解石机,你可以在那里解石。”

“好啊。”这正好符合云舟所想,他家里没有解石设备,没办法操作。

徐泽的翡翠加工厂有切石设备最好了,能将这块料子解出来,也没什么人会知道。

“师傅,剩下的两块毛料不解了,我们先回去了。”

知道云舟放弃解石后,周围的人都有些失望。不过接下来要解的是余老板刚拍下的那块一百多公斤的毛料,人们的目光又被吸引了过去,万一这块毛料也能解出高冰种的翡翠呢?

毕竟是同一块毛料。

徐泽抱着翡翠来到柜台,向店主要了一些包装的东西。

首先用棉布将这块价值4000万的翡翠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厚厚几圈,然后将其放在定制的木箱子中,四角和底部都放入了泡沫塑料和气泡膜,顶部用钉子封死,确保不会有任何冲撞。

其他两块切垮的冰糯种苹果绿和油青种满绿翡翠被放入了另一个箱子里,同样封好。

两人在店员的护送下来到了停车场,徐泽怀中紧紧抱着木箱子,唇角轻抿,神色带了一点紧张。

这可是价值几千万的翡翠,也是分店的希望,绝对不能有一点闪失。

后备箱打开,徐泽将木箱子上的钉子撬下,把里面的翡翠连同泡沫等一起放进了小型保险箱里,设置好密码和指纹。随后提着它放在了副驾驶座位的下方,这样在他视线所及之处,更加安全。

店员将另一个大木箱放入后备箱中,云舟的两块黑乌沙也是一样,在木箱子里塞了几块塑料泡沫。

没过一会儿,洪海和薛一凡回来了。

洪海打开车门,发现前座被占,只好来到后面和云舟两人坐在一起,不过路虎的空间很大,并不拥挤。

“哎哟,饿死我了,今天我请客,我们去吃大餐——”洪海恢复了以往大大咧咧的性子,“大少,你对这里比较熟,咱们去吃点特色的吧。”

“海哥,还是我请吧。”

云舟浅笑着道:“今天运气好赌涨了一块毛料。”

“厉害啊,小舟舟!”洪海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第一次赌石就赌涨了,真是不错。大少呢?”

他没有问云舟赌涨了多少,猜测应该比自己的要高一些,总归不可能是几百万吧,上千万更是想都没想过。

“赌垮了,但是买到了一块很好的料子。”徐泽的声音完全没有之前的冷淡,可见心情极好。

“哇,是什么料子,就是副驾驶下面保险箱里放着的那块吧,一会儿可要让我们看看!”

“嗯,等晚上回魔都。”徐泽看了一眼后视镜,罕见的好说话。

洪海见状也没有多问,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打开之后,绒布上放着一对莹润透亮的翡翠镯子。

镯子的表面泛着油脂般的细腻光泽,色泽微暗,蓝色中带着一点灰色,泛着一点荧光,分外好看,有一种雅致的感觉。

“这对镯子是我和一凡在店里挑的,还不错吧,油青种灰蓝翡翠,色虽然不是那种正绿,但这个色调是我妈比较喜欢的,花了五万块。”

洪海将镯子拿给云舟看,脸上全是兴奋,“之前我还觉得那块毛料卖亏了,现在想想,白赚了7万多还不够嘛,白得了一对镯子,嘿嘿,还有剩。”

他现在是彻底想开了,本来要自掏腰包给母上大人买东西,现在根本不用动自己的小金库,赌石的钱就足够了。

不过,这种刺激的尝试一次就够了,他之后绝对不会再碰。

薛一凡也给家人买了几个小挂件之类的,因为市场上偏向于半批发半零售,价格比珠宝店要便宜不少。

云舟也想给母亲买一件首饰,他想到了摆放在传世珠宝总店的冰种满绿镯子。

当时的550万对他来说如同天价,单只都买不起,然而仅仅过了半天,他便有了几倍于这个价格的资金,简直如同在做梦一般。

这都要归功于小玉龙,还有…大帝。

想到上次做的那个梦,云舟脸色微红,唔,其实不仅仅是那次,他不止一次的梦见过对方——这真的很尴尬。

以至于最近一段时间少年都不敢去大帝的画像前上香,害怕被看穿隐秘的心思。

唉,他用指腹轻轻抚摸着手腕上呼呼大睡的小玉龙,心里多了几分想念。

**

路虎很快停在了一家五星级餐厅门口。

几人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也没客气,招牌菜基本都点了一遍,吃得心满意足。

徐泽顾及着翡翠没有下车,只是让云舟帮他打包了一些点心,随便吃了一点。

吃饱喝足之后,车辆在高速公路上飞驰,他们到达魔都后会先入住酒店,等第二天下去再返回学校。

到了酒店之后已经晚上9点了,洪海经过大起大落的一天,在车上就困得眼睛睁不开眼睛,但还是嚷嚷着要看那块翡翠。

徐泽没有将保险箱搬上去,而是将它放在后座,直接在地下停车场的角落里打开了车灯。

这个酒店的治安非常好,他们的所在处又很隐蔽,不用担心有什么问题,再说,这里也没人知道车里有一块价值数千万的翡翠。

洪海和薛一凡急忙凑近了瞧,在不算强烈的灯光下,近乎全透明的翡翠泛着浅浅的荧光,又带着一抹清冽如冰的质感,如冰泉一般潺潺流动,水润得快要溢出来。

莹润透亮的底子中漂浮着丝丝缕缕、星星点点的绿色,缥缈如烟、如梦如幻,清丽淡雅,美不胜收。

洪海眼都看直了,简直太漂亮了,而且是这么大的一块料子,纯净无暇,这样的翡翠谁能不喜欢呢?

谁说只有女人才喜欢翡翠,他也喜欢!

“大少,看透明度的话接近玻璃种了吧,这、这得多少钱啊。”洪海小声问道,他都有点不敢想价格,感觉要上千万…了吧?

徐泽顿了一下才低声道:“三千多万。”

“卧槽,三千——”洪海在叫出来之前慌忙捂住了嘴,急喘了几口气才道:“大少,你、你赶紧放起来吧,这可得保管好了。”

我的妈呀,这也太贵了,吓死人。

徐泽‘嗯’了一声,重新将保险箱合上,“你们先去休息,我和云舟去一趟加工厂,明早回来。”

“好的好的。”洪海心惊胆战地朝周围看了一眼,呼,幸好没人。

自从知道了这块翡翠价格后,他就有些心惊肉跳的,特别希望这块翡翠能赶紧去它该去的地方。

三千多万,天啊,让他拿着估计连觉都睡不好了。

洪海两人去酒店休息,另一边,路虎车再次行驶在高架上,半个小时后来到了距离传世珠宝总店不远的加工厂。

院门处的保安人员见到熟悉的车牌号立刻迎了上来,“徐少爷。”然后手脚麻利地将后备箱的毛料和箱子搬进了屋内。

副驾驶上的保险箱自然是徐泽自己拿着,没想到刚走门口就看到了徐老爷子的身影。他眉头微蹙,立刻大步迎了上去:“爷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老爷子注重养生,生物钟一向准时,每天10点之前一定会睡下,现在马上要10点钟了,怎么到这里来了。

“咳,我当然要过来,那块高冰种飘花翡翠呢?我总得看一眼吧,不然睡不着觉。”徐老爷子看到了他手边的保险箱,激动得咳嗽了几声,同时也看到了站在一旁的云舟。

“徐爷爷,我是徐泽的舍友,叫云舟。白云的云,一叶扁舟的舟。”

云舟礼貌的介绍着自己,腮边两个小小的酒窝若隐若现,眼眸清澈,气质干净,令人一见就心生好感。

“云舟,哈哈,好名字。我是徐泽的爷爷。”徐老爷子微笑的看了一眼没有冷着一张脸孙子,心下了然。

他这个孙子从小心高气傲,父母又不在身边,性格难免有些孤僻,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什么朋友。这次能带着他的同学来,可见关系很好。

“爷爷,先进去再说。”

天气转凉,徐泽担心老爷子的身体,和他一起进入了室内。

这是一个很大的工作间,这么晚了还有二十多人在忙着工作,各种切割机、抛光机等机器令人眼花缭乱。

“玉雕师傅和设计师都有专门的工作间,确保雕琢的时候不会被打扰,外面的大多是一些学徒和工作人员。”徐泽一边走一边向云舟简单介绍。

“乔师傅在吗?”来到最里面一间工作间的外间,徐泽低声问助理。

“在的,不过师傅正在雕琢一块冰种的观音挂件,估计要等一会儿。要不,我先去叫一下——”

助理看到徐老爷子和徐泽,完全不敢怠慢。

“不用,先不要打扰乔师傅。”徐泽示意助理去忙他的,然后将保险箱放在了桌子上。

这块翡翠足有十几公斤重,搬了一路胳膊酸痛难忍,但是他不敢假手他人,因为它实在太重要了。

输入密码和指纹,保险箱自动开启,徐老爷子把周围的泡沫和翡翠外面缠绕的棉布全部拨开,完整的翡翠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嗯,水头很不错,高冰种接近玻璃种,上面的飘花实在太漂亮了,做成镯子一定特别好看,算得上精品了。”

徐老爷子迫不及待将翡翠放在桌子上,拿出手电筒一寸寸的照射,情绪有些激动:这么大一块料子,不止N市,周围的三四个分店也能照顾到,短时间内高端翡翠不会特别紧缺了!

过了一会儿徐老爷子关了手电,感叹道:“真是…有好几年没看到这样的好料子了。”

最难得的是几乎没有什么瑕疵,裂纹、杂质等统统没有,利用率非常高,除了一点做工余下的边角料之外没什么多余的部分。

“依我看,这块料子起码能掏出12-13副镯子,挂件、吊坠之类的就更多了。阿泽,这块毛料你花多少钱拍下的?”

他在心里算了一下,依照目前的市场行情,这块料子若是全部做成首饰的话,总价值应该超过了8000万。

正阳绿的镯子、吊坠等固然是经久不衰的经典,但时间长了难免会让人有些审美疲劳。

因此,之前不被人特别重视的无色玻璃种、飘花、蓝水翡翠等在近几年很是风靡,当然像紫罗兰、红翡、春带彩等有色翡翠更不必说,价值在两年内翻了近一倍。

照他估算,这块料子的价格只要低于6000万就有不少利润,要是低于5000万就相当于捡了个便宜。

估摸着应该在5000万左右,毕竟除了玉福珠宝之外,其他几个珠宝商一时拿不出这么多流动资金来。

“…花了3300万。”徐泽看了云舟一眼,默认了他的好意。就连支票上的金额也在少年的要求下重开了一张。

“嚯,那你可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徐老爷子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么一大块料子居然3300万就拿下来了,利润率比之前都要高很多!

不过随即他眼中浮现出一抹疑惑,其他几个珠宝商、尤其是一直跟他们竞争的玉福珠宝,这次怎么没争抢这块料子?

“嗯。”徐泽语气很淡,明显不想多言。

老爷子自然不会纠结这个,利润高了是好事啊,正好可以弥补之前在缅国公盘上的亏损。

没过一会儿,乔师傅也出来了,大约有五六十岁,头发微微有些发白,法令纹很深,看起来十分严肃。

他从不到二十岁就跟着师傅做学徒,出师之后已经有近三十年的雕琢经验了,雕工极为出众,是传世珠宝花大价钱请来的。

像这样的顶级的玉雕师傅传世珠宝有三位,一般只有冰种以上好料子才会交给乔师傅和另外两位资深的玉雕师傅,其他的基本款有固定的流程,不必经这三位师傅的手。

乔师傅刚刚雕完一个观音挂件,神色有些疲惫。

那块冰种的料子是掏出手镯、吊坠后剩下的边角料,颜色分布不太均匀,中间还带着几缕白棉,他设计了好几个款式才将瑕疵堪堪盖住,做到尽可能的精美,不然也不会到这么晚。

平时这时候早该在房间里睡下了。

然而当他看到了徐老爷子放在桌上的翡翠时,略显疲惫的双眼突然爆发出一缕暗芒,立刻走了过去,哑声道:“这是新到的料子?!”

“唔,高冰种飘花翡翠,种水很好,这飘花简直…简直完美,太完美了,绝对能做出最漂亮的镯子,不亚于正阳绿——”

乔师傅脸上完全没有了困顿之色,手轻轻抚摸着翡翠清澈透明的切面,嘴里喃喃自语,陷入了一种痴迷的状态。

随着工作间的门‘嘭’一声关上,那块高冰种飘花的翡翠也跟着消失在了几人眼前,云舟有些担忧地问道:“大少,这么晚了,乔师傅不休息吗?”

徐老爷子呵呵一笑:“这些老师傅一见到好料子就克制不住,放心吧,助理会安排好的。”

这里有专用的休息间,档次相当于三星酒店,这些玉雕师傅和工作人员都能入住,方便他们倒班。

徐老爷子今晚也会住在这里。

时间已经很晚了,云舟经历了今天赌石的刺激也有些撑不住,便打算先休息,等明天上午再解石。

他不会操作解石机,需要有解石师傅在场。

“大少,你不和我一间吗?”云舟看到这里的房间都是双人间,床铺也是分开的,空间很大,住两个人绰绰有余。

“…我去看看爷爷。”徐泽轻咳一声,侧头掩盖住微微泛红的耳尖,“你早点睡。”

“好,晚安。”云舟去洗手间洗漱之后就躺在了床上,手里捏着玉佩,不知道大帝会不会入梦呢。

**

深夜。

浓而黑的阴气包裹住了已经睡着的少年,后者似乎感觉有点冷,伸出手臂往上拉了拉被子,在扯动之下,宽大的睡衣下露出一截精致小巧的锁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酆都大帝轻抿着唇,神色流露出几分黯淡。

身上的玄色衣袍与黑暗融为一体,浓郁的阴煞之气也跟着沉寂起来,像是在黑暗中蛰伏、又像是在拼命克制着什么。

他有时候会在少年睡着的时候过来,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

有好几次他艰难地将想要侵蚀少年的黑雾拉了回来,重新凝聚回自己身侧,无视内心的挣扎和叫嚣,努力克制着自己。

可是距离上次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再也没有听到云舟叫过他的名字。

北寂看着被少年紧紧握在手中的玉佩,微微有些出神。

片刻之后,他用手摸了摸胸口,那里有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尤其偶尔通过小玉龙的眼睛看到云舟和那个眉眼冷峻的青年一起说说笑笑,他的胸口就会莫名难受。

千百年来,酆都大帝从来没有体会过这样一种感觉,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就是感觉很不舒服。

他不想看到云舟和那个青年在一起。

酆都大帝轻轻蹙眉,房间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浓而黑的阴煞之气如墨色般淹没了整个房间。

他慢慢走上前去,身后的阴气挣脱束缚后化作一道道黑色的细线,缓缓缠住了少年莹白的手腕——

云舟埋在枕头中的脸渐渐泛红,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他感觉自己又陷入了那个绚丽的梦境之中,被一团黑雾紧紧的纠缠着、束缚着,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只是这次的黑雾仍然带着熟悉的气息,甚至最后幻化成了酆都大帝的俊美无俦的模样。

“大帝…北、寂……”少年在梦里叫了他的名字。

酆都大帝愣了一下,胸口的那股酸涩之意正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满足感,满满涨涨的,心跳声也逐渐变得剧烈起来,很奇怪的感觉。

他看着在睡梦中微微喘xi的少年,耳根泛红,“这次是你叫了我的名字,所以——”

所以就不要怪他出现在这里。

这时的小玉龙刚刚睡饱,张开嘴打了一个小哈欠,从少年的手腕上昂起了头,冲他兴奋的叫了一声。

北寂看了它一眼,又看了看沉睡着的少年,低声嘱咐:“你要好好守着他,尽量不要让别人接近他。”

小玉龙歪了歪脑袋,过了片刻后乖巧的点点头,张大嘴露出两颗亮闪闪的小奶牙,“嗷呜~(知道了,我一定会咬坏人的!)”

只是有时候实在够不到呀QAQ

男人沉默了一瞬,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要经常对他提起我,知道吗?”

“嗷呜~(知道啦!)”

北寂看了看小玉龙身上光滑的鳞片,鳞片中有近三分之一都变成了银色,说明少年把它养的很好。

他感觉自己又开心了一些,紧抿的唇角也勾了起来。

酆都大帝看了一会儿熟睡中的少年,伴随着浓郁的黑雾消失在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