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云舟醒来之后,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指,上面残存的温度已经消失,一切就像一场梦,但他知道这不是梦。

大帝确实来到了他的梦中,还十分关心他的伤。

想到以后可以凭借玉佩经常见到对方,云舟心中多了几分迫切,迫不及待的盼望着周末的到来。

到时候他会从家里找出蟠龙玉佩,把它挂在脖子上,日夜不离。

少年的唇角轻轻上扬,洗漱之后准备将手指重新包扎一下,却发现自己的桌子上放了一支药膏。

“买给你的。——徐泽。”

云舟看了一眼下铺,没有人,应该又去晨练了吧,每次都这么早。

有六块腹肌和人鱼线的好身材果然不是平白得来的。

少年收起药膏,想到自己也给徐大少的后背涂过药,不由得摇头失笑,这算不算一种另类的‘礼尚往来’?

他们两个颇有一种难兄难弟的味道,不是这个受伤就是那个受伤,都需要涂药。

洪海和薛一凡还在睡,云舟洗漱完毕后去食堂吃了早饭,回来的时候顺便给两人带了小笼包和烧麦、还有粥。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和观察,他对宿舍三人的口味有了一点了解:洪海喜欢吃偏甜的食物,而且无肉不欢;薛一凡都可以但更好咸口,至于徐大少——

云舟突然愣了一下,他似乎每次和自己点的都差不多?不过S市本来和魔都离得就不远,口味相似也很正常。

等他回到宿舍的时候,听到浴室里有哗哗的水声,应该是徐泽回来了。

没过几分钟,徐大少穿着黑色的睡衣出来,身上带着湿润的水汽,185的身高,宽肩窄腰大长腿,完美的衣服架子。

他用毛巾擦着半干的头发,擦完后不耐的甩了甩,帅气的面孔多了几分潇洒和随性。

看到云舟,徐泽擦头发的手蓦地一僵,脸上有些发烧,眼神根本不敢直视对方,咳了一声才道;“…你回来了。”

一张口,他发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哑,立刻倒了一杯水。等到冰冷的液体滑入喉间,徐泽才感觉自己身上的热意散了一些。

“不好意思,不知道你要回来,就没带早饭。”云舟的语气带了微微的歉意。

“你不用道歉,以后也不要惯着他们。”他看向还在酣睡的洪海,眉头一皱,用手砸了一下床柱,“快起床。再不起床,郭大师要点名了。”

“什么,老郭要点名了!”

洪海被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一惊,猛地坐了起来,整个人还处于不清醒的状态,闭着眼睛就开始穿衣服,半天套不进头,嘴里还嘟囔着‘我靠,你们怎么不叫我’。

郭大师是讲授珠宝玉石类的教授,平时最严,洪海有一次逃课被抓,硬生生地写了五千字的检讨,不然就要扣学分。

“哈哈哈——”

云舟笑得开怀,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徐泽看了他一眼,清冷的面容也带了几分笑意。

薛一凡看着洪海半天套不上衣服的蠢模样,轻轻摇了摇头。

洪海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耍了也没生气,怪不得自己觉得领子有点勒,原来是衣服穿反了。

他也笑了起来,宿舍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古玩鉴赏专业的课程不多,除了必要的公共课程之外,其他的专业课基本都是小课,分别会从如书法绘画、珠宝玉器、古典家具、文房用具、古钱币、陶瓷器、青铜器等各个方面开展课程。

由于学生太少,学校开设了相应的选修课,报名选修课的高年级学长学姐们会和他们一起学习。

在选修课刚开放的时候,仅有的几十个名额被抢破了头,有校草徐泽以及那位干净帅气的小学弟在,他们一定要抢到这仅有的座位!

谁都知道徐泽和云舟关系好,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能在听课的同时欣赏两位气质不同的帅哥,简直太太太值了!

于是选修课的名额刚放出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便全部报名结束,没有抢到的人扼腕叹息,纷纷想着用其他办法去蹭课。

古玩鉴赏大一主设课程为:古钱币、陶瓷器和珠宝玉器三大类,对于基础薄弱的云舟来讲,学习进程正好合适,所以听得也格外认真。

少年每次上课都坐在第一排,徐泽通常会和他坐在一起。

由于徐大少的冷漠以及‘情敌’之间的互不相让,众人纷纷达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谁也别去招惹对方,除非想遭受徐大少的冷眼和所有‘情敌’的死亡凝视。

于是每节课的第一排除了云舟和徐泽两人,就只有一位隔了很多个座位的学霸。

学霸性别为男,戴着厚厚的眼镜,上课从不四下张望,不会影响任何人。

而洪海实在受不了老师整天盯着他回答问题,便拉着薛一凡一起坐在了后排。

但是今天在上课的之前,徐泽犹豫了一瞬,迈开长腿跟着洪海他们一起坐到了后排。

看到高大帅气的校草走到她们的座位附近,旁边的女生兴奋得脸都红了,一整节课都心神不属,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云舟一个人坐在座位正中,听得认真。

虽说看到徐泽跟着洪海一起去后排的时候,他确实疑惑了一会儿,但转眼想到这是别人的自由,或许徐大少本来就不习惯坐在前面,也就释然了。

上课铃响的声音传来,少年立刻收敛心神,一边听讲一边打开笔记本记录。

“这一节我们要讲的是玉石中的一个种类,被称为‘玉石之王’的翡翠。

在古代,‘翡翠’本来是一种鸟的名称,其毛色极为美丽,通常有蓝、绿、红棕等颜色,其中雄鸟为红色,被称为‘翡’,雌性的为绿色,谓之“翠”。

唐代著名诗人陈子昂在《感遇》一诗中曾写到,“翡翠巢南海,雌雄珠树林……旖旎光首饰,葳蕤烂锦衾。”

意思是:名叫翡翠的这种鸟在南海之滨筑巢,雌雄双双对对栖息于丛林之中,美丽的羽毛可以制成光彩夺目的首饰,用其装饰的被褥也是绚丽多彩。①

到了清代,翡翠鸟的羽毛以及大量缅甸玉进入皇宫,深受妃子们的喜爱,因两者色彩相似,此后,“翡翠”一词渐渐流传开来,由鸟类名称变成了玉石名称……”

云舟坐在第一排听得格外认真,他之前对于翡翠的了解仅限于表面。

在家庭还比较富裕的时候,云父曾在结婚纪念日送给母亲一对冰种满绿的翡翠手镯,以那时候的物价就要几十万,他也收获了一枚冰种的平安扣,绿意盈翠,清透如冰,十分好看。

不过后来,不论是这对手镯还是平安扣都被卖了拿去抵债,这小小的首饰换了200多万,价值翻了四五倍,升值空间巨大,比豪车有用多了。

对云舟来说,翡翠的价值与古玩一样,是最值得收藏的珠宝。

徐泽家中就是经营翡翠生意的,对这些知识耳熟能详,不需要刻意听讲就能掌握透彻。

他的长腿在桌下肆意伸展,单手撑着下巴看似听得认真,其实心思早就放在了前方的少年身上。

少年的脊背明明有些单薄却挺得笔直,T恤中露出的手臂很白,他不时低头做笔记,低下头时露出的一小截脖颈同样白得晃眼,浅棕色的发丝柔软的垂在脑后,显出一点乖巧。

徐泽能够想象出他此刻认真听课的样子,那双清澈的眼眸必然一动不动的直视前方,神色认真,似乎一切的喧嚣都离他而去,只剩下老师讲课的声音和笔下的记录。

云舟的身上一直有一种坚韧不拔的姿态,任何东西也无法动摇他的目的和决心,很吸引人。

想着想着,徐泽的思绪就渐渐飘远了。

他想着自己昨天的…状况,咳,应该是个意外,对,就是个意外而已,他怎么可能对云舟产生那种感情,太奇怪了。

应该是他们关系太好,整天形影不离而产生的错觉,再加上自己很久没有shu解过了,有一些冲动也很正常。

徐泽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只要和云舟恢复之前的距离就可以了,就像洪海和薛一凡一样,他们还是好哥们。

云舟对徐大少的纠结和躲避一概不知,此时的他就像海绵吸水一样尽情吸收着关于翡翠的知识。

郭教授继续讲到:“翡翠的正确定义是以硬玉矿物为主的辉石类矿物组成的纤维桩集合体。纳铝辉石是翡翠的主要成分,也叫做硬玉。

翡翠产自原石矿,一种是原生的,即直接产在山岩中,被人们称为‘山料’,品质通常较差,含杂质较多。

另一种是次生的,即山料长期遭受风化侵蚀而被剥离下来,并被流水冲运、搬运到低洼处的河谷等沉积下来,被称为‘水料’。这种玉石料要优于山料,表面有风化形成的皮壳。②

正是因为有皮壳包裹,人们无法从外部感应到原石内部的翡翠含量、品质究竟为何,行业内便有了‘神仙难断寸玉’的说法。

因购买翡翠原石的风险很大,所以这种做法也被称为‘赌石’。”

云舟知道赌石这个词,听起来不怎么好听,却是大多数翡翠珠宝商必须要从事的活动。

因为要获得翡翠只有两种,一是购买别人解出来的翡翠,二是自己买了原石去解。前者价格高,后者风险大,单看哪个获得的利润更高。

一般的珠宝商两者都会采用。

原石价格便宜,但很难开出想要的翡翠,只能花高价购买。以目前的市场行情来看,翡翠原石作为一种短时间内的不可再生资源,随着开发存量将越来越少,很多珠宝即使拿着钱也买不到玻璃种高绿翡翠。

至于赌石,虽说神仙难断寸玉,但很多赌石老手还是能够通过研究原石的表现,比如场口、皮壳、松花、蟒带等等,让‘十赌九输’的概率提高一些。

当然,里面还包括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运气,这也使得‘赌石’成为了有些人做梦的工具,幻想着一夜暴富。

上午的时间在郭教授的讲解下很快过去,云舟收拾好笔记,准备和宿舍其他三人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下午没有课,正好可以去实验室拼接剩余的碎瓷片。

“哎,大少,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嗯,食堂吃腻了,我出去吃。”徐泽双手插兜站在原地,神色淡淡的,似乎又恢复了那个冷漠的大少爷身份。

“那我们先走了。”云舟朝他笑了笑,见后者没有表示,便和洪海他们一起离开了。

徐泽心中蓦地涌起了一股烦躁,看着三人有说有笑的背影,恨不得将另外两个人从云舟旁边扯开。

等到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他才收回目光。

徐泽没有马上去吃饭,而是在吸烟区点燃了一根香烟。

星星点点的火光在青年修长的指尖跃动,明明灭灭,烟草的雾气弥漫在他的四周,鼻间尼古丁的味道若隐若现,但徐泽却没有任何放松的感觉。

随手掐灭了香烟,徐大少冷着脸出了校门,一路上有无数视线投向他,爱慕的、嫉妒的、羡慕的、好奇的。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些人不过是看他长得帅而已,喜欢的只是他这副皮囊。

然而他受伤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发现,除了云舟。

**

云舟背着碎瓷片来到了学校的实验室。

这里的一层都是实验室,有班级上实验课的大型实验室,也有小型的项目研究室,平时不会开放,需要申请才能进入。

他在前几天便写好申请,在校园网的系统上提交了上去,如今已经得到了批准,以后每周二和周五都能进入实验室,其他时间别人要用。

实验室里空无一人,云舟拉开靠窗的两扇帘子,重新关上了实验室的门。

他找了一个靠里的座位,将背包中盒子拿出来,挑出几片两两对应的青瓷放在铺了绒布的桌子上。

上次的两片瓷片已经拼好,他拿出另外两片碎瓷片开始粘连。

将瓷片的裂缝处先尝试着对准了几次,记住角度之后,云舟小心的将超能胶涂抹在裂口的中心处,趁粘接剂未干的时候,将两片瓷片进行一点一点的合对,直到严丝合缝的拼接在一起,再用手指用力进行加压,确保能够粘住。

这个步骤必须仔细,确保每一个缺口都要工整的对齐,只要弧度上有一点误差都拼不成整件的瓷器。

而且粘连时需要保证两片瓷片牢牢的粘住不能掉,因为粘连后就要打底子遮盖裂缝、进行作色,中途不能返工,以后这件瓷器要保留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万一在中途开裂又是前功尽弃。

在用力粘合的时候,云舟带着伤口的手指无可避免的被按压,还未愈合的伤口再次开裂,在纱布上留下了一抹血迹。

少年没有注意到指尖的伤口,他将粘合的碎瓷片用白布带捆绑好,确保超能胶能够充分发挥效用,然后用软布蘸取丙酮轻轻擦拭瓷面上多余的透明胶痕。

在清洁过之后,整块瓷片变得光滑无比,釉色闪亮,除了一道细细的裂缝之外,不见任何多余的脏污。

这次的拼接比上次粘连了很多次的效果要好得多,几乎不用返工,云舟将绑着白布带的青瓷放在软软的垫子上,开始了第二次试验。

找到了一点手感的少年在接下来的时间内几乎都是一次拼成,只要拥有足够的耐心,这个步骤并不是太难。

可惜大多数人都做不到一直重复这种枯燥而又耗费精力的工作。

这也使得现代的工匠精神尤为可贵。

太阳西斜,亮起的灯光下,实验室内一室静谧,只有少年轻微的呼吸声。

现在他开始尝试拼接三片瓷片,这又多了一个步骤,拼对。

拼对指的是根据瓷器的形状、纹饰、颜色进行试拼,用笔写上记号,并计划好粘接的顺序。

就像一块魔方,有六个面六个颜色,先从哪个面开始转动,是需要规划的,如果开始的步骤不对,可能需要还原重来,瓷器的拼对也是一样。

比如像梅瓶等大器型的瓶状瓷器,如果从顶部的颈口开始拼接,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上半部分拼接好之后,到了底的部分可能会难粘连,有一丝缝隙对不上都会使整件瓷器变形,必须拆除重新拼接,所以拼接的顺序很重要。

一般碎片较多的可以从底部开始粘连,必须做到每粘一块不能有丝毫的差错,如果一块错位,最后将无法合严,功亏一篑。

云舟手中的三片瓷片也是需要编号的,但因为只有三片瓷片,只是象征性的编制一个顺序,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

三片瓷片的拼接比两片要难得多,需要不断变换角度和弧度,照顾到上下左右,确保两两完全配齐,相当于要粘合两次,但难度大了不止一倍。

等到云舟将三片碎瓷片完全粘好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八点多了,怪不得自己的胃隐隐有些难受,原来是太饿了。

等他打算收起东西离开的时候,发现粘好的碎瓷片隐隐染上了一点红色,像是血的颜色。

云舟抬起手,这才注意到纱布上沾满了血迹。

刚才神情专注的时候不觉得,直到现在才猛然感受到一种尖锐的刺痛从指尖传来。

原来是伤口裂开了。

云舟轻轻叹息,看来最近几天还是不要折腾为妙。

他关上了实验室的门。

**

少年周末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多宝阁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了巴掌大小的红木首饰盒,打开之后,将和田籽玉做成的蟠龙玉佩握在了手中。

玉佩呈白色环形,光滑温润,触手寒凉,像极了大帝给他的感觉,只是大帝身上更为冰冷一些。

他用红色的细绳将玉佩穿好,把它挂在了脖子上与肌肤贴合,锁骨上瞬间传来了一股冰凉的感觉,将仅有的一点炎热感也驱散了。

小玉龙自从上次睡了一觉之后就恢复了。

它高高直起身子,歪着脑袋看着自己曾经藏身的地方,黑曜石般的眼眸中带着一点留恋。

不过它现在更愿意待在少年的手腕上,它喜欢这个人类有温度的身体,很舒服。

小玉龙张嘴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细细长长的身子紧紧缠住少年的手腕,像是一只泛着银光的上等玉镯。

它用尾巴尖轻轻卷住了对方受伤的指尖,心里气呼呼的。

呼,它一定要用尾巴死死缠住这根手指,不然少年又要受伤啦,它不喜欢对方受伤。

“嗷呜~(再受伤我就咬你啦。)”

小玉龙卷着尾巴朝着云舟奶声奶气的叫,还露出还没长好的小奶牙吓唬他,我要威胁你——!

云舟摸了摸小玉龙冰凉光滑的身子,看着它张开嘴巴露出还没长全的小奶牙,认真的看着它,“要努力长牙哦~”

(〝▼皿▼)小玉龙气得咬了他一口,却没有用力,落在手腕上只有两个小小红点点。

云舟笑着rua了一下小玉龙,随即走到祠堂中,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大帝,我现在可以见到您吗?”

说完之后,他满眼忐忑的站在原地等待着,呼吸都停止了一瞬,然而五分钟过去了,酆都大帝的身影并没有出现。

少年有些失落的垂下了眸子,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洒下一片阴影。

果然…不行吗?

也对,大帝每天日理万机,怎么会随便回应一个小小的人类呢。

他将玉佩放回衣服里,在酆都大帝的画像前上了三炷香,又在画像前站了一会儿,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突然想起大帝在梦中说的,‘对着玉佩叫我的名字即可。’

所以,是要叫大帝的名字吗?

云舟定了定神,再次看向悬挂在墙壁上的俊美无俦的画像,“…北寂,我可以见到您吗?”

不知道为什么,少年感觉从自己口中叫出大帝的名字总有种很亲密的感觉,应该很少有人会这样称呼冥界之主吧。

他的脸色微红,神情也带上了几分紧张。

“我在。”

下一瞬,一身金丝滚边长袍的高大男人从画中走出,出现在了云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