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这天晚上临睡前, 池迟和霍小茶趴在窗户前，看着外面的风景。
外面的小花园里还亮着小灯，虽然草地还是绿的，但是风呼呼吹过, 听着就很冷。
霍小茶往玻璃上哈了一口气：“爸爸, 明天会下雪吗？”
池迟看了一眼手机：“不知道, 可能会吧。”
霍小茶跑到自己的小床边，在床尾挂着的日历上, 把今天的日期划掉。
霍小茶叹了口气。
唉, 看来今年他是看不到下雪了。
池迟把窗帘拉上，霍小茶抱着日历, 又在上面打了个勾。
把日期划掉, 代表今天没有下雪。
在上面打勾, 代表今天他是自己一个人睡的。
霍成靠在床头，随手翻着文件, 抬眼看见霍小茶手上的动作, 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霍小茶把日历放回去, 然后爬到自己的小床上, 把身边的玛卡巴卡玩偶放平，然后乖乖地盖上被子。
池迟帮他把被角掖好，亲亲他的额头：“晚安。”
霍小茶也亲亲他：“爸爸晚安。”
池迟爬到大床上，盖好被子，霍成放下文件，也亲亲他的额头：“晚安。”
“晚安。”
霍成把房间里的大灯关掉，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想了想，把手机放下, 然后抱着池迟躺好。
“你们两个很想看雪？”
“嗯。”池迟把脸埋在枕头里，好像已经睡着了。
*
元旦节幼儿园放假三天，文艺汇演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
霍小茶坚决不肯透露他们班唱的是什么歌，池迟也没办法，只能到时候再看。
这天清晨，池迟艰难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
他为了小崽崽，付出了太多，完成了一项壮举。
霍小茶坐在床上，自己已经套好了秋衣和毛衣，正在穿裤子，按照步骤，认真执行。
先分清楚正反面，把裤子铺好，然后把手臂伸进一只裤腿里套好，再把脚给套进去。
认真穿衣服。
池迟还坐在旁边，抱着被子犯困。
霍小茶套好两条裤腿，然后站起来，把裤子提上去。
提到一半，他忽然变了脸色：“爸爸……”
池迟睡眼朦胧，抬起头看他：“嗯？怎么了？”
“秋裤跑上去了。”
“你没有把裤脚扎进袜子里？”
霍小茶小可怜摇摇头：“我忘记了。”
池迟把他拽到自己面前，伸手帮他把里面的裤脚给拉好。
“谢谢爸爸。”
霍小茶跳下床，池迟又闭上眼睛，晃悠两下，又躺回去了。
霍小茶跑进卫生间刷牙洗脸，还回头看了一眼：“爸爸，快起床！今天我要表演！”
“知道了。”池迟一摆手，又从床上坐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刚准备穿衣服，就看见他今天要穿的衣服都在被子上平铺着，还分了正反面。
霍小茶按照自己穿衣服的步骤，帮他把衣服都摆好了。
池迟清醒过来，笑了笑，转过头，说了一声：“谢谢小茶。”
霍小茶刷着牙，从浴室里探出脑袋：“爸爸，快点穿衣服。”
“知道了。”
池迟套上米白色的高领毛衣，这时候，霍成也从楼下的健身房洗完澡上来了。
*
早上八点，一家三口准备出发。
霍小茶背着书包，池迟脖子上挂着相机，背着水壶。
霍小茶高兴地念了一早上，吃饭的时候也不停下：“爸爸，你到时候要多给我拍照噢，我站在第一排，就在麦克风后面，你肯定一下子就看到我了……”
他这中状态，一直持续到出发的时候，下一秒，他看见池迟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四根荧光棒、两块写着霍小茶名字的荧光应援牌，他还准备把荧光棒和应援牌分给霍成。
霍小茶的声音马上小了下去：“爸爸，你要把这些东西都带去吗？”
池迟朝他挑了挑眉：“这可是你第一次上台表演，爸爸之前错过了很多次你的表演，这次一定要补上。”
“我以后会争取多上台表演的，以后爸爸天天来看，不要荧光棒。”
霍小茶把池迟手里的荧光棒给拿走，交给管家爷爷收起来，然后拽着池迟出门去。
爸爸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霍小茶叹了口气。
下一秒，池迟举起相机，跟他说了一声：“小茶，耶！”
霍小茶一秒钟忘掉烦恼，换上笑脸，对着镜头摆出剪刀手：“耶！”
池迟和霍小茶手牵着手，一蹦一跳地出门去。
池迟还不忘回头朝霍成招招手。
拖延了两分钟，早上八点零二分，一家三口开始出发。
霍小茶不放心，坐在后排，问了池迟好几次：“爸爸，现在几点了？会不会迟到啊？”
他每次问，池迟都配合地看一看手机：“才零二分，来得及，不会迟到的。”
“嗯。”
没过多久，霍小茶又问：“爸爸，现在几分了？”
池迟打开手机：“现在是标准时间八点零二分五十八秒，马上就要零三分了……零三分了。”
霍小茶鼓了鼓腮帮子，看着窗外，没过一会儿，又要开口。
池迟看见他的动作，自觉地拿起手机抢答：“现在是八点五分。”
霍小茶无奈：“爸爸，我是想说，老师说过，礼堂那边的停车位不是很多，如果要开车过去的，要早一点过去，不然就要走远一点。”
池迟安慰他：“没关系，走远一点也来得及。”
霍小茶点点头：“嗯。”
原本在专心开车的霍成忽然说：“不如我让他们把直升机开过来？”
这样就不用担心停车问题了。
池迟和霍小茶：？？？
霍小茶睁大眼睛：“不用了不用了，大爸爸，算了吧。”
这比爸爸的荧光棒还可怕。
大爸爸肯定是被爸爸传染了，竟然能想出这么可怕的点子！
*
因为幼儿园里没有合适的场地来举办文艺汇演，所以他们特意租下外面的一个礼堂，作为表演的地点。
他们到的时候不算早，但幸运的是，礼堂的停车场还剩下最后一个位置。
池迟抱着手：“这说明我们今天要走大运。”
霍小茶点头附和：“没错。”
停好车，一家三口来到礼堂门口。
幼儿园的几个老师站在门口，跟霍小茶打招呼：“小茶，早上好。”
霍小茶乖巧回答：“张老师早上好，陈老师早上好，李老师早上好……”
池迟和霍成乖巧地跟在他身后：“老师们好。”
小崽崽带着两个爸爸出门。
“欢迎两位家长来到小太阳幼儿园的年末文艺汇演，小月亮班的位置在进门左手边最中间，椅子上贴着小茶的名字，这是今天的节目单，这边还有拍手器和荧光棒，两位家长可以拿两个，希望两位家长到时候多多支持台上的小朋友们。”
“好，谢谢老师。”
霍小茶呆滞，他好不容易把爸爸的荧光棒留在了家里，怎么这边也有？
池迟接过节目单，交给霍成拿着，自己拿了两个拍手器和荧光棒。
霍小茶试图再一次阻止：“爸爸……”
他话还没完，池迟就把一个荧光棒塞到他手里：“拿着，老师发的，快说‘谢谢老师’。”
“……谢谢老师。”
池迟也说了一声“谢谢老师”，然后带着霍成和霍小茶进去找位置——
根本不用找，霍小茶还没进去，才站在门口，他的同学们就看见他了，趴在椅子上，朝他挥挥手。
“小茶，我们班在这边！你的位置在这边！”
于是霍小茶牵着两个爸爸，带他们过去。
周橙子和林小鱼的位置就在他旁边，指着椅子上贴着的纸条，一字一顿地念。
他们两个人不认识霍小茶的大名是什么，指着上面的字：“霍……”
林小鱼坚定，有边读边：“霍周！”
周橙子连忙跟上：“霍周。”
霍小茶跟同学们打了招呼，然后在位置上坐下，无奈地对他们说：“是霍倜。”
主角攻受歪了歪脑袋：“货梯？”
霍小茶捂住他们的嘴巴：“你们两个的牙齿长出来了吗？等一下你们又……”
主角攻受立即回答。
周橙子说：“早就长出来了，一天就长出来了，你别小瞧人了。”
林小鱼却说：“哪有那么快？这可是牙齿。”
嗯？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两个人对视一眼，交换说法。
“没那么快。”
“长出来了。”
又不对了。
霍小茶抱着手，自信满满：“那你们张开嘴巴给我检查一下。”
主角攻受张开嘴巴，还试图辩解。
“已经长出来一点点了，我和小鱼今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可以看到有一点点白色了。”
霍小茶摇摇头：“可是我没有看到。”
“在这边，在这边，啊——”
周橙子的爸爸温白正跟池迟说话，转头看见三个小崽崽的动作，提醒他们：“小鱼，橙子，不可以一直碰掉牙的地方。”
“噢。”主角攻受闭上嘴巴。
池迟摸摸霍小茶的脑袋，不愧是我的崽，能让主角攻受乖乖听话。
前途无量。
礼堂里不允许吃东西，老师也特意叮嘱过了，为了小朋友们能够专心地看表演，也不允许带玩具进来。
但是小崽崽毕竟是小崽崽，没有玩耍的条件，也能创造条件玩耍。
“你拍一，我拍一……”霍小茶收回手，“这个游戏只可以两个人玩，我们应该要发明一个可以三个人一起玩的。”
“三个人怎么玩？”
“三个人……”霍小茶想了想，“我们可以这样转圈拍手，我先跟小鱼拍，然后小鱼跟橙子拍，再然后……”
他们在研究新游戏的时候，池迟就拿着节目单看看，小月亮班的节目排在中间靠后，名字叫做童声创意合唱《小跳蛙》。
池迟终于知道霍小茶表演的是什么节目了。
大礼堂宽敞明亮，九点钟，在催促入场的广播响过三遍的时候，两边的电动窗帘拉起来，台上老师说了一声：“小朋友，要坐好，小嘴巴——”
“闭起来。”小崽崽们自动安静下来，乖乖坐好。
场面有点壮观。
池迟戳戳霍小茶的腮帮子，霍小茶气鼓鼓地拍开他的手，自己坐好。
池迟转回头，不敢再欺负他。
简单的开场介绍之后，就是开场节目。
池迟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把崽崽文给戒掉了，但是……
开场节目是中班的小崽崽们跳小羊舞。
还有一只小羊好像没睡醒，站不稳，摇摇晃晃的，小尾巴也跟着摇摇晃晃的，太可爱了。
池迟吸了吸鼻子，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拉近观察。
没多久，他的望远镜忽然变黑了。
池迟疑惑，放下望远镜，检查了一下，没有异常。
再举起来，又变黑了。
再检查，没有异常。
再举起来——
池迟抓住一只挡住他望远镜的“小魔爪”，故意小声问：“是谁呀？”
为了灯光效果，礼堂把窗帘拉起来了，霍小茶捂住自己的脸：“不是我。”
池迟跟他咬耳朵：“‘我’是谁？”
“爸爸，我不是小茶。”
“那你是谁？”
“反正不是小茶。”
池迟松开他的手：“你干嘛不让爸爸看表演？”
霍小茶认真说：“因为……爸爸，你只可以这样子看，不可以用望远镜看。”他把池迟手里的望远镜拿走：“爸爸，这个没收了。”
“嗯？”池迟明白他的意思，举起望远镜，对着他，“那我就专门看小茶，可以吗？”
霍小茶坐直了，抬头挺胸：“可以。”
说一会儿话，池迟最爱的小羊表演就这样结束了，小羊们排队下台了。
池迟捏捏霍小茶的脸蛋，都赖他。
这个小崽崽连爸爸看一眼别的小崽崽都不允许。
随着时间流逝，即将要上台表演的小月亮班的小崽崽们，好像都有点紧张。
“妈妈，我想喝水。”
“我想尿尿。”
“我饿了。”
池迟低头问霍小茶：“小茶，你想喝水吗？你想尿尿吗？你饿了吗？”
霍小茶无奈地摇了摇头：“爸爸，我一点都不紧张，你真是想太多了，我很镇定的。”
“真的吗？那为什么你使劲抓我的大拇指呢？”池迟保持微笑，“有点疼，你的力气还挺大的。”
“……”
霍小茶连忙松开他的手，揪住自己的衣袖。
几个节目之后，小月亮班的老师悄悄走过来：“同学们，我们要到后台准备啦，轻轻地过来，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排好队。”
霍小茶说：“爸爸，我要过去表演了。”
“嗯，去吧，爸爸已经把相机准备好了，加油。”
“好。”霍小茶经过霍成身边的时候，也小声对他说了一句，“大爸爸，我过去了。”
霍成伸手把他抱出去，微微颔首：“嗯。”他顿了一下，觉得这样可能有点平淡，想要再加一句“加油”，但是转头一看，霍小茶已经和同学们牵着手走掉了。
好吧，他犹豫得有点久了。
他实在是不擅长像池迟一样说小孩一些可爱的话。
霍成转回头，靠在椅背上，架着脚，两只手交叠放在腿上。
池迟撑着头，看出他的想法，戳了一下他的手背。霍成歪过头，听他说话。
池迟小小声地对他说：“没关系，我已经帮你说了。”
霍成顿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点点头：“我知道，谢谢你。”
池迟笑了笑，举起望远镜：“小崽崽不在，我可以尽情看一下其他班级的小崽崽了。”
*
“下一个节目，是由小月亮班带来的创意合唱，《小跳蛙》。”
幕布缓缓拉开，池迟连忙放下望远镜，拿起相机，打开录像模式。
霍小茶早就把他站的位置跟池迟描述了好几遍，他站在第一排靠右边的麦克风旁边，池迟一眼就看见他了。
舞台上，霍小茶抹着小红脸蛋，额头上贴着小红花，两只手背在身后，一脸严肃。
池迟下意识看看身边的霍成，有点像。
池迟把镜头转向一脸严肃的霍成，此处运用了对比的拍摄手法。
音乐响起，池迟连忙把镜头转回去。
霍小茶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巴，站在霍小茶身边的林小鱼和周橙子也张开嘴巴。
准备唱歌蓄力！
“快乐的一只小……”
“呼——”
“呼——”
麦克风把林小鱼和周橙子两个掉牙小孩唱歌漏气的声音放大了很多，同学们都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跳过了一句歌词。
台上指挥的老师朝他们微笑，继续指挥，让他们不用停下。
霍小茶想起自己和爸爸一起唱歌的时候，最先反应过来，开始带领全班唱歌：“快乐池塘！栽中了！预备，唱！”
同学们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合唱照常进行。
虽然有点跑调，但是自信永远是最重要的。
池迟举着相机，一下子就听出是霍小茶的声音。
看吧，他的唱歌训练还是很有用的，霍小茶的自信和反应能力都蹭蹭的。
他笑了笑，高兴之余，不免又心有余悸。
还好霍小茶喊的是“预备，唱”，而不是“会唱的都跟我一起来”，或者“给我一点掌声好吗？”
没有把合唱变成池迟式的个人演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