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堰在一个俩个小时后睡在了审讯室的凳子上,宋兼语亲眼看着他闭上眼睛确定他睡着了,这才去了会议室将几张凳子拼在一起躺了上去。
这一夜,刑侦大队内的众人都降低了自己办事说话的音量。
上官鸿不时去会议室看一眼熟睡的宋兼语。
审讯室内的闻堰,喝下那杯咖啡后也一直都没有醒过来。
二人一夜到天亮,宋兼语从椅子上睁开眼睛望着上方空空荡荡的天花板,坐起身来看向四周围。
认出了这是刑侦大队的会议室。
推开门走出去的人,瞧见整个办公室内的众人都在忙碌当中。
“醒了正好,给你买了早饭还热着呢。”
上官鸿手里提着一份白粥跟俩个鸡蛋,塞进宋兼语手中将人又推进了会议室内,“在这吃完再出去吧。”
宋兼语望着手中被人强行塞进来的早餐,“我没梦到他,你不用对我这么热情。”
他昨天晚上什么梦都没有做,也没有附身过任何人。
“就算你没附身成功也不是你的错,早饭还是要吃的。”上官鸿是不想让他出去看到那些期待又失望的眼神。
人就是这样,一件事情很努力却依然完成不了时,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他想要试试时,大伙就忍不住将希望都集中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如果此人成功了也罢,万一没成功有些人也会下意识的将失败原因归结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宋兼语看着不远处窗外,明媚的阳光。
这一道阳光对其他人而言是美好的事物,可对这个办公室内的众人而言却像是一道催命符。
宋兼语剥开鸡蛋壳,安静无声的坐在那里想着这对父子能够藏匿人质的地方。
“你们在市区内各家废弃旧址的地方,有过排查吗?”他想到之前那家他用来放置物品的废弃电影院。
那样的场所,也是用来藏人的好地方。
“已经在查了,二队所有的人一直在外面全市排查当中,那些烂尾楼工地废弃的房屋,我们都在派人搜查当中。”
上官鸿解释道,“晋江市常驻人口有俩百多万人,面积有五百多平方公里。俩天时间就算我们将全晋江市的警察都调派出去搜查,也不可能查的完。”
宋兼语也知道短时间内案情恐怕很难会有新的进展。
可是光是站在这里等待,也不是他的风格。
早饭吃完的人,趁着人不注意又吞了俩颗褪黑素重新在会议室的椅子上躺了下去。
这一次宋兼语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回到了米粒的身上,那件熟悉的无影灯就在他的头顶上空。
宋兼语环顾四周围,没有看到阿狗的身影,他的双手双脚都被人固定在手术台下方的柱子上,放在被子下方的手掌试着想要握紧,五分钟过去了,宋兼语的手掌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全身的肌肉都跟死掉一样,没有任何的动静跟反应。
宋兼语仰面躺在那里,闭上眼睛用力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
血腥味从口中蔓延开来,疼痛让断链的身体也像是重新启动一样。
躺在那里的人一动不动的,放在被子下的手掌依然没有办法用力。
“还不够。”
宋兼语睁开眼睛,望着上方的无影灯一口一口将自己口腔里的舌头咬的全是血。
牙齿狠狠的陷入破损的软肉当中,那只一直无法握紧的手掌终于在无数次痛意的刺激下,一点点弯曲合拢握紧。
当指甲触碰到掌心软肉时,宋兼语张开口歪头将口中的血吐了出来。
几块被咬掉的舌尖肉也跟着落在血沫当中。
躺在那里的人用刚获得力气的双手,一点点支撑着身体坐起来,他望着不远处墙角的柜子。
这个房间里头,他唯一能够动用的东西就只能是那只柜子里的物品。
里头每一样物品他都看过,唯一能够用的上的武器只有针管。
可他手脚被绑住,活动的范围有限很难能够利用针管伤害到阿狗。
宋兼语支着脑袋望着那个方向,眼神晦暗不明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数秒后他回头看向墙角上方那台监控机器,重新躺倒在手术台上闭上了眼睛。
牙科诊所内,易仁新给店内俩名爬墙进来的客人处理好外伤,给他们挂上消炎止疼的点滴后,一个人坐在靠近门口的办公桌前,打开手机像昨天一样先看一眼监控再去打游戏。
手术室监控内,手术台上的人还 跟他早上出门前一样安静无声躺在那里。
易仁新正要将视频关闭时,眼尖的瞧见对方脖子旁边的反光不锈钢手术台面上多了一点液体。
他将视频放大调整角度看向那个位置,那一块被人体遮挡了大半,只露出一点点的液体是一片红色。
坐在办公桌跟前的青年当即站起身来,拿上车钥匙头也不回的从牙科诊所里出来,开车回家查看情况。
那头宋兼语已经重新在会议室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的人望着天花板上晃晃悠悠的蜘蛛网,转头望着一旁的上官鸿,“帮我找一个开锁方面的师父吧,有没有办法利用一根针就可以将铁锁打开。”
上官鸿将椅子上的人扶起来,仔细打量他的脸色,“你附身了那名叫做米粒的人质?”
“嗯,她现在被困在闻栎的手术室内,手脚都被铁链绑了起来很难行动,那是一个完整的医用手术室,内部所有能够移动跟活动的物品,就是在手术台附近有一面靠墙的柜子,柜子里头放着闻栎准备手术所用的各种药物跟一次性针筒。”
宋兼语说完,拿起一旁的手机打开相册,对着镜头张口看了一眼自己完好无损的舌头接着说下去,“另外我想请你派人去跟白薇联系,问问她有没有什么话可以带给米粒,让米粒能够坚强活下来之类的话语,这个人被我反复附身后她的精神状态恐怕不太好。”
而且米粒现在恐怕一直都活在恐惧当中,她每一次睁开眼睛都要面对阿狗那个疯子,还要每一次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又一次受了不知名的伤。
这些诡异的画面,很有可能在他不时,那个人会先一步精神崩溃。
宋兼语说完停顿了数秒,他打量着眼前的会议室,远处那张用来开会的白板上,还记录着警方查案的全部过程。
“再帮我准备一张手术床跟四条铁链,还原现场吧。”
上官鸿很快就将他要的东西都安排好了,秦时关将公安局那名祖辈就是偷盗的覃工警员找过来。
刚被人重新布置的房间内,宋兼语坐在那张冰冷的手术台上,从众多的铁链当中寻找米粒身上相似的形状。
“跟这个差不多,也是脚裸的位置有地方可以打开,下端是连接在手术台的正下方一个雕塑面具里,我伸手进去用力拽过,从另一端完全无法打开。”
宋兼语将挑选出来的铁链,给自己双脚绑上。
又示意一旁的秦时关拉着铁链的另一端,钻进手术台下方将铁链另一端焊接住。
再将双手也跟着全部绑上。
一旁的空桌子上,放着他们从医务室要过来的几个一次性针筒,还有几个点滴瓶上的针头。
仰面躺在手术台上的宋兼语,看向他们请来的开锁专家,“情况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我现在俩个膝盖半月板都被拿掉,体内应该是被打了大量的肌肉松弛剂,现在我能够自救的工具就是那针筒,怎么能够将手腕或者脚上的铁链打开呢?”
覃工面对众人期待的目光,沉默的看向那几根又细又容易断裂的针头。
随后他走过去,将其中一根针头掰断两节,然后走到宋兼语跟前,试着开启他手腕上的铁链。
“啪!”
针头断了,覃工又拿起桌子上的针头,这一次俩根一起放入锁芯内使用着。
十秒后,一直连接当中的铁链被人完好无损的从宋兼语手中拿下来。
“开锁讲究的是听觉跟手感。”覃工举着手中的针头给他讲解,“我能够解开这把锁,一方面是我曾经学过很多年,另外一方面是我现在俩只手都同样处于自由的程度,你现在试着自己拿起这俩根针头试试。”
宋兼语用绑着铁链的另外一只手单独尝试着,针头一根根从他手里因为用力过猛被折断,要么就是没有找到准确的位置掰断了针头。
房间里多余的人都离开了这里,留下覃工跟宋兼语一个人教一个人学。
“嘶……”脆弱的针头又一次断裂开来,宋兼语望着自己手指上再一次被针头划破的食指,深吸一口气拿起一旁新的针头继续试验起来。
“你还是新人,想要学会这个能力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常人很难在一天之内学会解锁。”
覃工看着他手指上被针头扎到的那些伤口,提醒他不用太着急。
“加上米粒一共十三条人命,眼下除了这种办法之外我们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了。”
宋兼语也知道想要速成有多难,可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就算再难他也不想轻易的放弃。
左手没有完好的地方他就换成右手继续练习。
阿狗那个人不是24小时都在家中,只要自己逃出去哪怕只是将那个房间内的全貌告诉警方,也许都能够帮上忙。
当天夜里,宋兼语没有再附身米粒。
上官鸿拿着从医院那里要来的内 容,将纸条递给宋兼语。
“这是白薇给米粒的留言。”
宋兼语打开纸条,看着上方的内容默默叹息,“只剩下十二个小时了。”
距离第三名人质死亡,只剩下十二个小时,可他们至今还一无所获。
当天下午,宋兼语回到镜湖花园洗澡。
站在浴室内开着淋浴器的人,就听到远处传来“轰的一声。”
宋兼语将头上泡沫清洗干净,穿上浴袍推开浴室的门往外看去。
远处一道墨黑的烟雾漂浮在上空,不知哪里发生了意外爆炸。
很快消防车急救车的声音从大街上一路疾驰。
坐在审讯室内的闻堰抬头,一脸微笑的看着正对面坐着的周建明,“时间到了,看来我们的宋英雄并没有找出受害者的下落。”
周建明看着眼前那张得意洋洋的面孔,第一次恨自己穿着这一身的警服,不然他早就打死这个挨千刀的垃圾!
镜湖花园四楼,宋宗明手脚冰凉的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那传来爆炸声的方向,双手颤抖的打开热搜想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晋江市上一次收到生鲜快递的俩家报社,也在第一时间收到了新的物品。
双方都将快递签收,然后让保安将快递员控制住,同时打电话给公安局。
那俩枚装着闻堰送来的物品,都被统一送到了证据科去鉴定。
送货的快递员将快递运送单拿出来,给警方指出这个货物都是从当地统一的物流中心分派出来,他根本不知道里头放的是什么东西。
也是完全根据配送单上的地址进行配送。
秦时关带着人去物流中心查找寄件人,爆炸发生时,距离物流中心不到三百米远。
物流中心的警察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经过确定第三名受害者,就是物流中心的一名兼职员工。
那俩份今天送往报社的快递就是从他手中寄出来,随后他临时跟主管请假回到家中,引燃煤气罐导致爆炸。
在出租屋靠门的位置,还放着一张完整的红色请帖,秦时关打开请帖内部写着三个字。
“第三个。”
五公里外,阿狗将手中拿着的书籍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内,打开车门上车的男人开车离开这里时,跟路过的消防车擦肩而过。
秦时关从爆炸后漆黑一片的出租屋内走出来,仰头看向四周围层层叠叠的城中村,“去各个路口查看所有可用的监控,对方肯定还没有走远。大乔你再回一趟物流中心将这人所有的身份信息都调查清楚。”
易仁新将车子开回家,洗干净自己身上所有外面沾染的异味后,他拉开手术室的房门望着那张手术台上躺着的女人。
米粒现在人是清醒的状态,她也知道在这个地方唯一能够来看望自己的人,就是那名将她绑架的凶手。
被关在这个地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米粒只知道自己每一次醒来身上就会出现新的伤口。
按照凶手解释,是那个借用她身体的人,正在一次又一次的利用她的身体,想要达到某一种目的。
易仁新望着那张强忍着恐惧的脸庞,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了下来,也不说话就那样安静无声的注视着对方。
米粒想开口,可她现在已经开不了口了。
她的舌头被人割掉了半截,整个嘴里都是铁锈跟药水的味道。
很苦也很痛,她现在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唯一能够做的也就是在清醒的时候睁着这双眼睛。
易仁新平静的,打量着眼前这张脸,许久之后才开口,“我刚才,去杀了一个人。”
米粒用余光看向说话的人,瞥见他用那种平静又普通的话语说出这种话来,只觉得恶心。
“你应该连一只鸡都没有杀死过,如果要正面杀害一个人时,对方会激烈的反抗起来,有时候不小心还会被这些人伤到。”
他一个人叨叨絮絮说个不停,偌大的手术室内只能够听到他一个人的说话声。
躺在那里的人,不管切换多少次灵魂,都无法再次开口。
六天后,第四名人质的尸体也跟着出现在晋江市。
23年前的连环杀人凶手重新归来,就给整个晋江市的居民带来了无法安稳入睡的恐怖后续。
宋兼语这六天来,一次都没有附身成功。
不管是米粒还是闻堰,尽管他吃了大量的褪黑素,一天当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也没有办法。
第十二天,第五名人质尸体出现。
第十五天,第六名人质尸体出现。
第十八天,第七名人质尸体出现。
住在四楼的宋宗明看着网上那成千上万条帖子回复,在质问他当年是不是造假,是不是在说谎,其实他没有任何能力。
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当年对着媒体夸夸其谈,才让现在的晋江市陷入一片恐慌当中。
七名受害者的家属捧着花圈跟条幅,包围了整个文理花园小区让他站出来解释,让他去跟凶手说实话。
那些亲戚朋友的追问信息,那些人肉他们全家资料的黑客,网暴他的电话一次次嘲讽的叫着他杀人英雄。
因为他而死的受害者,比当年凶手杀死的人还要多。
市区公安局那里,目前所有的工作都被省里下来的人接管,审讯闻堰的刑警换了一批又一批。
半个月来,所有刑警没有一个人回过家洗过澡。
已经死亡的七名人质都是拥有着不同生活经历,人生工作路线朋友。
他们被闻栎随机选中,没有任何原有的从这个世界上抹杀掉。
宋兼语再一次从梦中无功而返,睁开眼睛的人在黑暗中拿起床头的手机,看到了几条史红梅发来的短信还有未接电话。
揭开被子坐起身的人,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电话那头的史红梅站在医院病房门口,抹着眼泪接通了电话。
“兼语啊,你爸的身体出了事……”
明明俩个月前他们才做过检查,当时还说什么问题都没有的,可这才俩个月的时间却从医生的口中得到了噩耗。
宋兼语拿着手机,疲惫抬头看向正对面那面红旗,语气平静,“肺癌晚期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你爸是不是之前就发现了没告诉我?”史红梅没想到刚检查出来的结果,自家儿子却提前知道。
卧室里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避重就轻的询问她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你们现在在哪个医院?我现在过去。”
等宋兼语赶到时,下午在家里昏迷的宋宗明现在已经醒了过来。
躺在病床上的人正在看自己的检查报告,当开门声传来时,宋宗明抬头看向不远处进来的儿子。
宋兼语将病房门打开,看向一旁刚哭过的史红梅,“妈,你先去休息一会,我陪着爸说一会话。”
史红梅离开后,病房内就剩下父子二人。
宋兼语拉着凳子坐到了宋宗明跟前,将对方手心里拿着的检查报告拿过来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爸,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你找到剩下的那些人质没?”宋宗明只关心这个问题。
“没有,这半个月来我一次都没有附身过任何人。”他的能力一直都处于随机的模式,只能听天由命。
听到不是找到了人质,宋宗明就有些不太想听。
“我在等,等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一定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宋兼语这段无法附身的时间里,他将自己经历过的几个周目都重新梳理了一次。
前面三次重生开始,都是因为他完全改变了事件的走向,才会导致后续所有案件也跟着发生改变。
“什么机会?”宋宗明不明所以。
床头坐着的青年跟他解释道,“我这个能力不是某一天睁开眼睛突然有的,它的出现是因为我在你当年出事的同样年龄里,也跟着发生了一场头破血流的意外,那一场意外让我拥有了附身的能力,同时也让我知道了这个世上我还有一个父亲,他因为98年连环杀人案正在监狱里服刑。这才是我真正的能力开始时间。”
宋宗明听着这话有些紧张的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儿子你别乱说话,你是不是睡糊涂了,什么坐牢服刑的啊,我现在好好坐在这里呢。”
“不管哪一个周目你都会生病,你的肺癌最多还有三个月就会让人死亡,当年在牛头山水库你背着真凶之一去报警的路上,其实那个孩子已经被我附身,还记得我告诉你不要回头带着秦岚离开那里,我还告诉你,让你想想你的女朋友,她现在已经怀孕了。
如果你死在这里她将会一个人带着孩子,在无数人的耻笑声中艰难生存,所以拜托你睁开眼睛爬起来离开这里。”宋兼语抬头看向病床上一脸震惊的中年男人。
缓缓扬起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爸,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上我还有一个爸爸活着,我每一次睁开眼睛所知道的,就是我有一个父亲他坐牢了,他曾经杀害七条人命是当年863案件的真凶,后来我们父子俩一起努力破案,想要去抓住真凶。每一次都只差那么一点点你都等不及的要离开这个世界。”
“我以为我回到了98年,将你跟秦岚救下来,从源头上改变一切就能够让所有人都安然无恙。
可我好像却让更多的人陷入死亡当中,想要改变世界线的必要条件我猜测,是要有一件不受控的事件发生并且改变所有的事件的未来走向,所以我有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