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西冷哼一声, 推开苏林安就走了。
门外的人一瞬间全部跟上去，库里临走之前看了一眼屋里的少年。少年还是那副懵懂的模样，但不知道为什么, 库里总觉得他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苏林安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弯起嘴角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库里：“……”这笑容有毒。
卡尔*孙在请求与撒西视讯的时候, 人已经在赶来的飞船上。撒西抵达会议厅，与卡尔一起同样被称为新一代天才的年轻alpha贵族要员已经坐在这里等着。
联邦人类基因优化, 天才当然不只是撒西一个。一个S+级刚成年的omega将这些傲慢的贵族全炸了出来。卡尔等人听到撒西的脚步声, 立即站起来。视线交汇，卡尔那张斯文俊美的脸上立即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撒西殿下，祝贺你平安回来。”
撒西一身笔挺的军装, 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但alpha普遍五感灵敏，仅仅只是撒西走过来就已经给了这些顶尖alpha强烈的威胁感。
这是alpha天生的攻击性和霸道。等级的压制让这些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感觉非常不适。
卡尔皱了皱眉，面上还是维持着谦逊的姿态：“殿下，我们这次来，并非是要指责殿下的行为。相信那个omega会出现在军部, 殿下也是始料未及。我们只是希望这件事能得到一个圆满的解决。”
“圆满的解决？”撒西缓缓坐到主位，外靠到椅子扶手上, 讥诮地看着这个即将成为议会新一代领头人的年轻alpha。斯文, 俊美, 优雅而充满智慧。
“你们认为的圆满解决是个什么样的解决？”
另一个女性alpha站出来。黑色的长直发，一双碧绿的眼睛。高挑的身形与冰冷的气质，让她看起来冷酷而不讲情面：“我们认为，omega需要平等地接受教育。拥有基本的人身自由，能够自主的进行选择并做出符合自己心意的选择。毕竟，整个联邦并非只有殿下一个alpha。”
“顾家的武安小姐。”撒西只是强到可以蔑视所有人，不代表他只会战斗, “你以什么立场要求我？”
“一个绅士的alpha立场。”
顾武安翘起嘴角，目光看似镇定但难掩警惕地注视着撒西的神情：“毕竟殿下曾经对omega做出的种种伤害行径，联邦omega保护机构还保存着记录。”
“哦是吗？”撒西缓缓地换了一边，双腿交叠，一手支撑着下巴不以为然，“我要是不放呢？”
“那就别怪联邦议会对殿下提起诉讼。”
一个绿头发的年轻alpha站起来，缓缓走过来双手撑在桌子上：“殿下不是对omega毫无兴趣么？如果只是因为威严受到挑衅就扣下这位可怜的omega，我觉得很没有必要。战斗力和精神力，甚至是血统的纯正都不一定会成为omega择偶的必然条件，或许他更欣赏alpha别的更美好的品质。”
“哦？比如呢？”
“比如温柔的爱意，细心的呵护，和幽默绅士的风度。”
“相信殿下也能感受的出来，”绿头发的alpha翘着二郎腿在撒西的身边坐下，“在场的所有alpha都比你受欢迎。”
撒西冷漠地看着这些义正词严地指责他却藏不住野心的所谓精英，冷笑了一声。
只是一声，气氛瞬间冰封。
撒西温和的态度让他们差点得意忘形，忘了这不是他们能轻易挑衅的人。
卡尔立即按住说话的alpha，淡淡一笑：“殿下，我们并没有把omega强行带走的意思。他还可以住在军部，或者选择其他的地方居住。我们这次过来，只是希望能给他争取到一次受教育的机会。”
“你们所谓受教育的机会，就是把他送到文斯新娘学院？”
“也可以不是文斯新娘学院，那是与老一辈共同商量的结果。”在座的都不傻，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S+级精神力的omega能做的太多了，弥补上体力天然的缺陷，他们甚至能做的超过在座某些所谓的精英alpha。只不过出于alpha的私心，他们希望omega被教育的更温顺。
撒西没有说话。如果是之前，他肯定想也不想就拒绝。但亲眼目睹苏林安轻易击杀高级精神系异形和他升降机都不会用的笨拙，他眉头几不可见地皱起来。
卡尔看着他的神情，以为他同意了。
正要说什么，就见撒西已经收敛了全部神情：“今天就到这吧，送客。”
……
苏林安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能够自由行动的一天。更没有想到撒西会允许他上学。
大学还没有毕业，只有高中文凭的苏林安感动得落泪。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那天撒西差点咬死他的情形历历在目。苏林安很乖巧地没有问原因，当撒西把一个特殊的金属链子套到他的脖子上，他还是感觉惊悚了。
“这，这是什么？炸/弹吗？”冰冷的链子贴到皮肤上，苏林安满脑子能想到的可移动的炸/弹。那种只要摘掉就爆炸，一秒钟炸碎他脑壳的东西。
撒西默了一瞬，嗓音里冷得掉冰渣子：“信号定位锁。”
顾名思义，发射信号定位的东西。
苏林安听说不是炸弹，表情终于平和了一点。只要不是炸/弹，他戴着就戴着吧。不过撒西接下来的话让苏林安汗毛又竖起来，“不过你提醒我了，应该改良一下，装个感应炸/弹。”
苏林安：“……我不会跑的。”
虽然撒西很恐怖，感觉一个不高兴就被弄死。但苏林安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撒西，目前来说，相处时间最长的也是撒西。说他雏鸟情节也可以，他潜意识觉得在撒西身边更安心。
“你想跑也跑不了！”撒西一边眉头扬起来，表情依旧冷冰冰的。
苏林安向来能屈能伸，他高兴就好。
晚上，苏林安没有再被塞进笼子里。撒西大发慈悲，给苏林安在他房间隔壁的空隔间里安放了一张床。
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基本的床柜子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什么都没有。
得到安抚的撒西重新恢复了冷漠。目前来说，对苏林安的需求度也已经降下来。只要能在常待的环境中感受到苏林安的气息，他就可以保持理智。至于身体的欲/望，撒西向来对这种欲/望嗤之以鼻。他是个alpha，不是发情的野兽。
显然，之前被信息素的干扰做出那么多不符合他本性的事，已经严重违背了撒西对自己的要求。哪怕苏林安并不是omega，但是他清楚的记得自己祈求的丑态。为了戒断对苏林安的渴求，防止成瘾，撒西下令将苏林安移出他的私人空间。
可以说，非常无情。
但苏林安感觉还能接受，只要不死人，把他送到宇宙的边缘他都没意见。
撒西看到他这么平静地接受，心里隐约有些不快。他那么煎熬，这个人好像半点不受影响，凭什么：“有什么要求么？提出来，我可以酌情满足你，算弥补。”
这话可以说很渣A了，配合撒西睥睨的眼神和冷漠的脸孔，用句话来形容，穿上裤子就不认人。
苏林安想了一下，“保证伙食么？”
“嗯？”
“伙食水平不变么？”
给他一个要求，结果只是在意吃么？撒西表情更冷淡了：“这个你不用担心。”
苏林安立即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不经饿，要是吃不饱的话，可能会做错事。”
撒西的嘴已经抿成一条线，声音也有些紧绷：“还有别的要求么？”
“没有。”苏林安见好就收，利索地摇头。
“……你的精神力是S+级，按理说，你应该没有这么顺从才对。”精神力跟智力专注力是直接挂钩的。精神力越强，智力越高。高智商的人有一个通病，就是想法很多。这个omega，不，应该说原始人类男性表现出来的乖巧与他S+级的精神力太不符合了。
苏林安不知道什么是精神力，但他听得懂撒西话里的威胁：“没有实力，还是顺从一点更安全。”
“很好。”
撒西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什么话也没说，甩门离开。
……
第一次踏出军部，苏林安有种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错觉。漫天急速飞行的飞艇，小型飞行器与过于茂盛的树木形成一种诡异又和谐的画面。老实说，眼前的画面跟他幻想中星际社会钢铁之城有很大的差别，看来这个世界比他们想象的更爱护环境更重视一个星球的植被覆盖率。
飞行器的速度非常快，苏林安乘坐的还是军用飞行器，速度俨然是普通客运飞行器的三到四倍。
一般精神力不够等级都乘坐不了军用飞行器，速度太快他们的身体承受不了。不过苏林安本人没有这个认知，他区分不了军用飞行器与普通飞行器的差别。
三十分钟不到，飞行器在一个坐落在山顶的建筑群大门前停下。
库里率先走下飞行器，大门口已经有一群人在等着。
苏林安慢了一步下来，那边库里已经跟那些人交涉上了。那些人年纪看起来不小，对库里说话的态度却很谦卑。苏林安大致也能明白，库里是撒西的副手。本身也是S级alpha，在军部职位很高。只不过由于撒西经常把他当管家用，让他产生了这其实是个管家的错觉。
短暂的交涉，两人跟着校方领导直接进入建筑物内。场地太大，校内有专门的小型飞艇接送。
苏林安全程保持安静，只要不问到他，他基本不开口说话。
校方领导在表示接受这个学生之前，对苏林安的大致情况也有过了解。知道他精神力很高，年纪偏小，对他的态度十分温和。
抵达建筑物之后，库里明确表示苏林安不住校。虽然不住校，但依然要求校方为他保留一个暂时休息的宿舍。校方不清楚大人物的心思，但欣然答应。
走之前，库里挣扎了一下，还是选择点明：“另外，这位食量有些大，请校方务必照顾。”
食量也不是很大的苏林安：“……”
“请放心，中校阁下，”撒西殿下亲自打招呼送来的人，别说食量大这种小问题，只要不是炸学校校长什么要求都答应，“将这位同学交给我们波利亚，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库里点点头，对着苏林安指了指他手腕上的光脑手环。
出发之前，库里才把这个东西给他。苏林安根据提示进行了信息绑定，目前来说，只研究到怎么登录和链接联邦信号。其他的功能还没有摸索，见库里指着手环，他于是把手腕递过去。
库里：“……不是，光脑没见过么？”
“没有，”苏林安身上别说光脑，连身份芯片都没有。他现在的身份信息，还是库里让联邦数据库给添加的。撒西拒绝了给苏林安植入信息芯片，只让库里给他只做了一份携带身份卡：“我不会。”
库里于是将怎么使用光脑，一些基本的操作交给他。
光脑看似不难，联邦公民人手一份。但对于从未接触过这东西的人来说，其实是复杂的。不得不说，苏林安学习能力非常强，教一遍就会了，甚至还能举一反三。不愧是S+级精神力。
“这是我的通讯账号，”库里看着他光秃秃的联系列表，“有问题的话，可以联系我。”
苏林安“哦”了一声，在库里的指导下尝试给他发送链接请求。在发送成功后，库里再三犹豫，不知道要不要将撒西的联络账号输入进去。没有得到允许，他们不可能会将撒西的私人联络账号泄露出去。但是这个少年不一般……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苏林安又捣鼓了一下，看差不多就准备跟库里告别。
眼看就要转身走，库里叫住他，硬着头皮把撒西的联络账号输入进去。他没有告知撒西的名字，只是告诉苏林安，没什么事千万别链接这个账号。真到了危机时刻，再尝试链接。
苏林安眨了眨眼睛，没有错过他纠结的表情。
库里走了，苏林安跟着校方领导进行参观。
波利亚校区非常大，占据了整座山。不同的建筑物矗立在树木掩映之中，学生们穿梭其中，大部分是乘坐校内交通工具。只有少部分人靠两条腿走。
“我们波利亚校区是联邦第一军校的B类学科所在校区。相关专业二十三个，药剂研发，生化改造，机械组装，实景建模，临床医学，地质探测等等B类学科，我们学校在全联邦都排得上名号。目前不知道苏同学擅长的方向，在选择专业之前要进行摸底考试。”
这个学生存在常识缺乏的问题，校长事先有过了解。所以解释起来尽量详细。
苏林安点头表示没问题，但是只有一个担心：“如果考不过呢？”
“……正常来说，问题不会太难。”校长见他这么担忧，现在开始担心他的缺乏常识到底处在怎样一个缺乏水平上，“我们只是选定方向，并不是要求达到合格线。只是对你的情况做一个基本的了解。”
“哦。”那他放心了。
他放心了，校方领导却不放心了。撒西殿下总不能扔一个包袱过来吧？
包袱苏林安心安理得地跟着校方领导逛了一圈校园，在听了一耳朵的讲解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学校很棒，联邦贵族子弟花钱利用权势都进不来。波西亚校区承担着往联邦各处机构输送人才的重担，所以根本不允许歪瓜裂枣来败坏校区的名声。
而苏林安，是用了撒西的一次人情和S+级的精神力的报告单撬开了波西亚校方后门的锁，成为这个学校成立史上第一个走后门的学生。
……莫名觉得很荣幸呢。
飞行器最后在校方医疗室门口停下来。既然是上面的交代，他们当然尽快让苏林安入学。
校方带他过来，是率先做一项体能及各方面能力的检测。
摸底测试是一项选专业的重要参考，但体能测试更重要。联邦绝对相信强烈的愿望在激发人类潜能上提供的能量，但也同样相信，基因和每个人的先天要素赋予人的潜能上线。毕竟硬件过分差的情况下，再好的意志力也不能突破。
苏林安还是没意见，主要是他也不懂，学校让他做检查他就乖乖做检查。
校方的检测很快，只是让苏林安躺进一个两米长的胶囊舱中。其余的，他们会操作。
苏林安一躺进检测胶囊，很快就陷入了昏沉。
胶囊外，校方工作人员看着光屏上不断跳跃的数值，在注意到苏林安超出正常人类许多倍的细胞自愈能力和动态视力能力超过正常人十二倍的数值，集体陷入了沉思。
“校长，”检测医师咽了口口水，“我怎么觉得他适合A类学科？”
校长看到数据也惊悚了，再一看肌肉爆发力，正常A+级alpha的三十二倍：“先放着别动。我需要联系库里中校。这数据，放B类，太浪费了。”
不是说B类不好，如今社会的成功就是建立在发达的科学基础上。但是联邦第一军校的学生是全面发展的。A类学生能在训练身体素质的基础上，兼顾B类学科的学习。B类却不能接受A类学科的训练。因为孱弱的身体会造成无力支撑精神力的增长，促使崩溃。
校长激动地跑出去，检测室内校方领导盯着胶囊里的苏林安像是捡到了宝。
“其实他学习B类学科也行，基础差一点，就盯紧点。”有领导就是教B类学科的任课老师，“这么高的精神力，学起来应该很快。”
“对啊，也不一定非得送去A类学科校区。我们体能不行，可以请外援嘛！”
“就是就是，我觉得他学机械组装就很好。”
“不不不，机甲设计更好。”有教授立即否认他的话，“人人都知道开机甲需要强大的精神力，却不知道机甲建造师的精神力要求更高。你们机械组装随便装装就行了，让这孩子来学机甲设计。”
“狗屁！老头儿为了抢人什么瞎话都敢说！没有我们机械组装系的能人，你们能有先进的武器？”
“大家学科都有重叠的地方，大不了一起学。”
苏林安不知道胶囊外面两个德高望重的教授已经为了他选什么专业，开始不体面的对骂。他感觉到意识漂浮在上空，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缥缈，优美，又安静。若有似无的，引诱他过去。
苏林安有点挣扎，四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他模糊地意识到不对劲，但是他醒不过来。缥缈的歌声还在耳边回荡，越来越动听。苏林安感觉自己控制不住脚步，往一个黑暗的地方慢慢慢慢地靠近。而在他深层意识的最前方有一处光亮，他犹豫了一下，顺着光往外走。
就在他终于要走出这团光，忽然意识被扯住下沉，歌声骤然消失，苏林安睁开了眼睛。
校长一张布满褶子的笑脸和一群老头儿诡异的笑脸就在他胶囊的正上面。这一刻，他脑海里莫名想起了唐僧取经四人组的‘你醒啦’表情包。
“……”苏林安面无表情地坐起来，心脏正在不正常的怦怦跳：“校长，主任。”
“我们刚才跟库里中校联系过，关于你选专业的问题，可能需要讨论后再做定夺。”校长的笑容别提多真心，比钻石还真，“体能检测就先做到这里，先去做个摸底考试。”
苏林安默默地从胶囊里爬出来，脑海中虚无缥缈的歌声已经回忆不起来。
他跟着校长去了一个小办公室。考虑到他不会用光脑，校方贴心地给他准备了纸质的试卷：“只是简单的基础常识题，会写的就填写，不会写的也填一下。总之，就是要填满。”
这个苏林安很会，他考试不管会不会，试卷肯定写得贼满。
给了试卷，校方领导于是也不打扰了。把房间空出来，他们都退到别的办公室去等着。校长捏着他令人惊喜的体能测试报告，心里乐开了花：“不错，殿下果然不会乱送人过来。”
而当办公室里人全部离开，苏林安的脑海中又响起了歌声。
他的眼神有些迷茫，放下了笔，站起来。顺着那歌声的引诱，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