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结束,全国大学迎来一年一度新生开学。
丰台市地理位置偏北,虽然三伏天热得跟南方没什么区别,但到了九月气温还是明显舒适不少。
尤其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半,微风夹杂着清亮的虫鸣声,令人感到几分久违的清爽。
校门口支着一顶深蓝色印校徽的四角帐篷,正面两角则各挂一盏LED灯,照出近处几条年轻身影。
几个代表丰台大学迎接新生的志愿者都是大二生。
徐夏熙嘟囔:“最后这趟校车怎么还没来啊?”
接待完最后这批到校新生,她们就能回去休息了,都眼巴巴等着呢。
一旁的室友白静星看了眼手机时间,叹气道:“晚点两分三十七秒了,我零点前要睡觉的。”
女孩长相白净漂亮,尤其那双凤眼线条优美、瞳仁漆黑,透着股清冷淡漠的气质,容易让人觉得高冷。
她对所有人态度都是淡淡的,不过相处下来就知道,其实对方并不尖锐刻薄,只是天生个性冷淡而已。
唯有一点……就是这个极其严格的时间观念!
要知道对徐夏熙这样的大学生来说,除了早八,就没哪个时间点固定一定要做什么。
就算有!也顶多是定时追剧、购物节定点抢购之类……
但白静星仿佛从刷牙洗脸晾衣服、到吃饭睡觉上厕所,脑子里每天都有一张严苛而细致的时间表。
她既不追剧也不打游戏,所有作业提前完成,连睡觉都从不晚于零点。
期末周都不熬夜的!
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即使在学霸云集的丰台大学数学系,她仍能次次专业排名第一吧。
这样的自律学神,已经不是高冷不高冷的问题了,多少带点可望不可即的感觉。
徐夏熙跟着看看时间:“才两分钟呢!来得及!而且晚上新生少,接待起来也快,肯定能赶上睡觉!”
白静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安静地望着不远处的校门口。
但徐夏熙顺着看去,只看到一片昏暗夜色。
不知是不是今晚较为阴凉,又想起开学这两天听到的学校诡异事件,她心里突然有点毛毛的……
她不由搓搓手臂,小声问:“诶星姐,你听说咱们宿舍楼的怪事了吗?”
白静星:“夜半哭声?”
“对对对。”徐夏熙没想到她居然也知道,还以为她从来不关心这种八卦的!
这个事最早被暑假留校的学生发在网上,但因为当时学校里人不多,所以热度不高,这两天开学才渐渐传开。
说是有不少人半夜听见若有若无的哭声,有时候在楼道、有时候在卫生间,就挺吓人的。
徐夏熙顿时来了劲:“虽然我没亲身经历过吧,不过好几条帖子都描述得像模像样的,你觉得是真的还是假的?”
书上说,子时万籁俱寂,通灵者、听鬼音如听人语、字字清明;凡人者、闻鬼音如闻呓语、声声如泣。
也就是说,所谓的哭声其实是鬼在说话,有些人天生八字轻或者最近运势差所以能听到,只不过听不清才误以为是哭声。
脑子里掠过一些相关资料,白静星嘴上却说:“假的吧,要相信科学。”
徐夏熙本着八卦心理随便一问,对方的反应倒也在意料之中。
毕竟白静星是一个中小学经常戴着红领巾到国旗下讲话的根正苗红三好学生,肯定不会相信这种神神叨叨的校园怪谈。
徐夏熙嘿嘿一笑,挠挠头:“我还以为星姐你毕竟在道观住过几年,免不了耳濡目染、接触过一点呢。”
白静星笑了笑,科普道:“道观都是国家允许的正规宗教组织,平常组织信众烧烧香拜拜神而已,我很少参与的。”
徐夏熙直点头,悻悻道:“也对,你是数学学霸,怎么可能搞玄学嘛。”
在她印象里,玄学大师都是仙风道骨、白发飘飘的,而且十个有九个都是骗子。
忽然一阵夜风吹过,不知哪里传来缥缈的低泣声——
“呜呜……呜……”
“我靠!!”徐夏熙惊叫一声,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可再仔细听又什么都没有,似乎只是她的幻听。
反而路过的女生被她吓了一跳,转头骂道:“神经啊,大半夜抽什么风?”
女生穿一条面料高级的A字裙,挎着名牌小包,妆容精致,手机也是最贵的新款。
徐夏熙愣住几秒,反应过来才道歉:“阮丹啊,骚瑞骚瑞!真不好意思!”
阮丹嫌弃道:“真服气,这种没头没尾的校园传说也能吓到,你智商没问题吧?”
吵架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很是明显,引得其他两个志愿者先后看过来。
徐夏熙:“……我都道了歉,人身攻击就过分了。”
“就事论事也叫人身攻击?还真是一点说不得。”阮丹语气无辜,眼睛斜过去瞄白静星,同时不屑地嘁了一声。
白静星瞥向对方,这个阮丹跟她有过节。
起因是丰台大学明令禁止学生无故夜不归宿,上学期对方却偷偷溜出去和男友过夜。
而白静星正好是年级委,那个月负责记录整合所有人的住宿情况,就将这件事如实反馈到辅导员那里。
最后阮丹被记了个小过。
从那以后,对方就看她不顺眼。
一和白静星对上目光,阮丹果然把话题引来,扯了扯唇说:“也是,白大学霸家学渊源嘛,信这些也不奇怪。”
“对了。”她挑挑眉道,“收养你的那个破道观是在哪个山村?改天我也去拜拜,能让我成绩更好不?”
旁边的人愣了下,小声惊讶:“啊,白静星小时候是尼姑?”
“尼姑是庙里的,那叫道姑好吧……”
“哈哈,那我能拜托她帮我算下命吗,最近可倒霉了。”
白静星确实是孤儿,而且是被一个不知名小道观养大的。
大学经常要填各种表格,她的身世并不是秘密,但正常人肯定不会故意提这些。
徐夏熙着急地看看室友,心里也觉得阮丹太过分了点。
阮丹反正已经记过,倒是破罐子破摔了,但星姐要保研,不好闹出太大动静。
阮丹就是料定对方不能拿她怎么样才这么嚣张,上下打量着白静星的穿着,果然发现都是些没有牌子的地摊货,不由轻蔑道:“哼,其实老实说,你除了成绩好点,也没什么可得意的。”
白静星又看了下手机,校车已经晚点四分十二秒了:“上香敬神我倒是略懂一点。”
她头都没抬地缓声道:“不过观里供奉的主神是真武大帝,主管降妖除魔,你想提升成绩得拜文曲星。但管不管用我就不知道了,毕竟神明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保佑的。”
阮丹一噎,随即不屑道:“我爸妈年年捐几十万香火钱,神还能不保佑我?你不会以为自己道观里待几年,就真能通神吧?”
白静星:“应该能,要不我给你看看相?”
阮丹直接噗嗤笑出声,是真的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普通自信。
要知道玄学之事讲究一个天赋,越门外汉的口气越大。
她家做生意,来往的高功长老都是名气响亮的大师,哪个不谦虚低调的。
大概是阮丹的质疑和嘲讽太明显,周围的人都忍不住面面相觑,毕竟看相什么的……
听起来确实像天桥下188破财消灾的算命骗子。
徐夏熙都忍不住叹气,没想到星姐一个唯物主义数学学霸都被逼急了。
但白静星并不恼怒,只是抬手指了指阮丹的额头,淡淡道:“上停白、命宫乌,阴气入面中,最近诸事不顺,身体不太好?”
阮丹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怎么会知道……
“……我暑假生病住院,又不是什么秘密。”
“是吗。”白静星端详着对方的脸,直看得阮丹手脚莫名发凉,才同情地说,“而且红线挂耳、郁气在东,我没看错的话——”
“你男朋友好像要有新女友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阮丹被踩了尾巴似的,猛地瞪她,“说这种恶心人的话有意思吗?”
徐夏熙也惊呆了,毕竟谁不知道阮丹和她男朋友大一入学一见钟情的故事。
两个人处对象这一年来简直如胶似漆、形影不离,牛郎织女见了得羡慕死。
而且每个节日朋友圈都要晒上四五条秀恩爱,听说都见过双方家长了。
这话不就相当于暗示阮丹男朋友出轨?这是要膈应死对方啊!
连徐夏熙都不认为自己室友真的会看相,更别说在场其他人,心里只是感叹——
没想到白静星不仅学习好,损人也这么厉害!而且说起来像模像样的!
白静星可没骂人,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她伸手在脸色铁青的阮丹眼前晃了一下,一小团黑气便落在指间:“鬼气傍身。”
现在是子时,子水虽是阳水,但外阳内阴,所以道家说,阴气未显、祸鬼先行。
她身上已经沾染不少鬼气,肯定早就撞见过。
白静星轻轻一弹指,缠绕在指间的黑雾便争先恐后散去,又重新吸附在阮丹身上。
这一幕除了她,在场没人看得见。
而且这种程度的阴气,不大可能只是人鬼擦肩而过这么简单。
阮丹看见对方挥来挥去的手,脑子却难以控制地回想着刚刚的话,只觉心烦意乱:“少给我来装神弄鬼这套,我可不信!而且我和齐骏感情好着呢,你少诅咒我们!”
白静星:“嗯,那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着转身从蓝色帐篷里拿出一小叠明信片,对徐夏熙说:“校车快来了。”
明信片上印着丰台大学的景色,是学校为新生准备的小礼品。
除此之外还有手绘地图、卡贴之类。
说的是好话,但阮丹莫名更憋屈了。
张了张嘴骂也不是、闭嘴也不是,没地撒的火气憋在胸口,像要爆炸了似的。
偏偏这时校外确实传来汽车的声音,夜色中由远及近亮起两盏车灯,照破一片昏黑,四周变得明亮。
虽然知道白静星情绪稳定,但徐夏熙还是佩服死了,这收放自如的!
不然为啥人家是自律学神呢!这心态!
她轻轻用手肘拱了下,挤眉弄眼小声道:“星姐你太牛了,编得跟真的似的!快看阮丹脸都憋红了哈哈哈!”
白静星笑笑没说话。
其他人陆续回到自己的位置,只有阮丹站在原地,不停对着手机打字,好像在发消息。
但对方似乎一直没有回复,直到新生拖着行李下车了,才脸色难看地收起手机。
晚上到校的新生不多,一眼看去校车空着不少座位。
萌新们青涩又富有朝气,带着初入大学的兴奋,即使是半夜也不见精神萎靡。
白静星每发一份明信片,学弟学妹就礼貌地说一句“谢谢学姐”,嘴非常甜。
她也跟着笑一下,凤眼微弯,重复着:“欢迎来到丰台大学。”
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今夜这最后一批新生就已经全部踏过大学校门,带着小礼品心满意足地找宿舍去了。
徐夏熙一边清点发出去的钥匙扣数量,一边挤眉弄眼地笑:“刚刚几个学弟学妹都偷偷看你哦,我看有个学弟手机微信都点开了,是不是想加你没敢呀?”
白静星没怎么注意,岔开话题:“明信片发出去了十二份,晚上一共一百二十八份。”
徐夏熙看着记录的表格:“哦哦我也是的。”
其他人核对完,跟着点头。
只有阮丹紧紧攥着纸质的表格,不死心地数了一遍又一遍,脸色渐渐发白。
十二份?
为什么她这里发了十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