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贾代善的梯己全都给贾赦,贾母顿时就心里不平衡了。
贾赦是跟着老国公夫人长大的,和贾母一直不亲。兼之贾母生贾赦的时候年纪尚小,生理上骨盆发育并不完全成熟,国公府营养又好,胎儿大,贾母生贾赦受了不少苦。
贾母偏心小儿子是有原因的。生得容易,还贴心孝顺。
可是就是这么个贾母眼里什么都好的小儿子,爵位是没得袭了,连钱都分不了两个。贾母心里那个难受啊。
当年婆婆一手带大大孙子,老国公夫人在世的时候,贾赦元配张氏还在,贾赦也没变成纨绔,那老国公夫人的梯己当然全给大孙子。第一代国公爷跟着太|祖打天下,战利品有多丰厚可想而知,那私库里的好东西有多少啊。贾母做媳妇的,自然管不得婆婆的梯己给谁,只是想到那一箱一箱的东西,贾母肉疼。
至于贾代善,那是当今圣上的亲信,也是战场上拼杀下来才没降等袭爵,战利品加上赏赐,那也是一大笔好东西。贾母铺垫了那么多年,为的就是让贾代善知道小儿子处处强过大儿子。就算不能让贾代善将爵位给贾政,至少梯己能分给贾政,再不济梯己先留给自己做主也好啊。
谁知道因为那个净饿疗法,贾代善对贾赦的印象彻底改观。贾母筹谋多年,原想着就算谋不到爵位,谋其上而得其中,钱财总能有一大笔的,现在却什么都没有了。
听了贾代善的交代,贾母心肝儿肉都疼了。他最疼爱的小儿子,现在还是个白身呢。于是贾母一咬牙,道:“老爷,老爷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原轮不到我说什么。只是赦儿、政儿都是老爷嫡亲的儿子,老爷也顾念顾念政儿。”
贾代善听了这话没说话,只定定的瞧着贾母。
而秦太医听了一肚子国公府的阴私,不想参与太深,忙请罪退了出去。做太医的,想要活得长,还是少知道些秘密的好。
这是做了几十年夫妻的结发丈夫,但是贾母愣是被贾代善这眼神看得发慌,不自在的搓了搓手,贾母问:“老爷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贾代善没理会贾母,而是问贾赦:“盛泽来了没?”
正这时,外头有人扣门:“国公爷,属下来了。”
贾代善让盛泽进来。盛泽应是。
贾赦就看见一个长相普通,气质普通的人进来了。这人衣着略显宽松,掩盖住了虬结的肌肉,气质并不外露,初一看也没什么攻击性,但是经历过无限游戏的贾赦却敏锐的觉得这是个危险人物。
果然盛泽朝贾代善抱拳行礼的时候,贾赦看到盛泽虎口、指侧都有茧子。这是长期操练某种武器留下的。
贾代善道:“我乏了,你告诉国公夫人吧。”
盛泽应是,转过身缓缓的对贾母道:“国公夫人,今日国公爷摔倒,是听见有两个奴才妄议主子,那二人是受了谁的意,属下已经查出来了。”
话到这里,王氏脸都白了。盛泽之所以话只说一半,那是给彼此留着脸面,这屋里没有奴才,全都是主子,甚至是直接参与了此事的主子,谁还能装糊涂呢?
谁也装不下去了。
王氏咬了咬牙,在犹豫要不要跪下认错。照理说,王氏是荣国府的掌家媳妇,哪怕气得贾代善跌了一跤那两个婆子不是她指使的,她也理应出来认错受罚。更何况那二人还真跟她有些关系。
但是王氏咬了咬牙,直挺挺的站在那里装糊涂。
王家也是武将之家出身,家中女儿个个胆大强悍。王氏是觉得既然公公的人已经查出来了,势必不会再分给二房什么,自己就是认了这个错也毫无用处,那又何必低头。
贾代善将王氏始于惊慌,终于倨傲的表情看在眼里,只觉自己荣耀一生,此刻却觉无比悲凉。家宅不宁,子孙不肖,若是后人无人撑得起来,这国公府的荣耀终将瓦解冰消。可惜,天不假年,自己终究没有了时间。
王氏装糊涂,贾母却装不下去,毕竟国公爷的梯己那都是真金白银,全都给了贾赦,政儿怎么办?
贾母道:“儿女们都担心老爷的身子,内院疏于管教也是有的,那起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乱嚼舌根,打出去也就罢了。老爷放心,就是我亲自管,也定将这内院整顿好了。只是为了儿孙和睦,老爷也不能偏心太过。”
贾赦听到这里,不禁抬头看了一眼贾母:原来为了家庭和睦不能偏心太过这个道理你也懂啊。那为什么不管在原身的记忆里还是书里,你都偏心到了胳肢窝?
贾代善又将目光落在贾政的脸上。
老婆出来做了恶人,老娘在后面护着,贾代善想瞧瞧这个受益人会有如何反应。可惜贾代善本就有些浑浊的眼睛瞧了贾政好一阵,贾政都犹如事不关己一样,立在那里没动。
贾代善累极了,也失望极了。
低声道:“其他人出去,世子和盛泽留下。”贾代善一般都叫贾赦为赦儿,称为世子,那是有重要事情要交代了。
贾母那叫一个舍不得走啊,贾代善的临终遗言,除了大把的财富,还有大把的人脉呢,这些东西全都落在贾赦手上,贾母不甘心。但是贾代善的话,她也不得不听啊,贾母带着众人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梨香院。
贾代善才对盛泽道:“盛泽,你们以后若是还愿意留在国公府的,一切行事听从大公子的。”
盛泽瞧看一眼贾赦,慎重道:“是!国公爷!”
贾代善又将一封奏折递给贾赦:“从今日起,整顿家风,约束下人,切莫让豪奴惹祸。若是政儿主动认错,你将此本盖上印章,递到御前;若是政儿不肯认错便罢了。”
贾赦双手接过,沉声应是。贾代善交给自己的,除了一封奏折,还有贾代善的印鉴。贾代善丧事之后,这印鉴便要交回了。
贾代善又对贾赦道:“贾家日后如何,全系于你身上,若是贾家在你手上败了,便莫要再来见列祖列宗!”
贾赦本来觉得红楼世界所有人都是NPC,这时候贾代善慎重托付家族命运在自己手上,原本的秦州才有了几分自己成为贾赦的实质感受,不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贾赦仿佛感觉到了肩上的担子,也对贾代善也生出几分孺慕之情。
“父亲,孩儿记下了!”贾赦说。
听到父亲两个字,贾代善安详的闭上了眼睛。他终于肯叫我父亲了,临死之前,贾代善如是想。
其实原身贾赦也是称呼贾代善为父亲的,只是秦州刚穿越的时候,不大习惯叫陌生人爹妈,便改口称贾代善、贾母夫妻为老爷、太太。
而贾代善因此误会大儿子记恨自己。
之所以会产生如此误会,还要从原身说起。贾代善身子越来越不好,贾母向来更喜欢贾政,在贾代善病重这段日子,变着方儿的说贾政的好话,撺掇贾代善将爵位传给贾政。
那日贾母再提这个话的时候,刚好被原身听到。其实听到了也不打紧的,只要贾代善坚持不乱长幼就行了。偏偏那日贾代善状态不是很好,一句话梗在胸口没及时反驳,原身以为父亲不反驳贾母的话是在犹豫,就误会父母皆想废长立幼,顿时觉得天大地大,没了自己的容身之所。一顿闷酒将自己喝死了。
喝死之后秦州穿越过来,虽然前去梨香院探病的时候为了救贾代善的命又是准备膳食又是请太医的,费尽心思,但是再也没喊过一句父亲。
贾代善当然以为贾赦还记恨那日的事,所以改口。但是贾代善也确实被换了芯子的贾赦救回一条命。
渐渐的贾代善就觉得长子还是孝顺自己的,就是误会自己后心里别扭,不肯称自己为父亲。可惜父子俩已经没有时间解开误会了。
现在贾赦终于改口了,贾代善一口气放下,身体也支撑不住,就此辞世。
贾代善死了别说对宁荣二府,对朝廷都是一件大事了。
贾赦和盛泽从梨香院贾代善屋里出来,沉痛宣布国公爷去了,荣国府顿时哀戚一片。贾赦听着那些痛哭之声颇是感慨。
宁荣二府最大的靠山倒下了,不管是哭国公还是哭自己,此刻的许多人倒是哭得真情实感。
久病之人,就是为了冲一冲,衣裳棺椁也是早就准备好的,前一刻荣国府两房还在明争暗斗,下一刻便挂上白皤,开始准备料理贾代善的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