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的空气像是骤降了十几度,黑到不见一丝光亮。
嬴浮水的掌心浮现微微细火,鲛人靠着淡淡的火光一步一步迈向更深处。
淌过几条河流,他来到了一处山洞旁。
山洞的外面是一道运转的灵阵。
洞口被无数道铁链封印,每一根铁链上都贴面了符咒。
他好像感受到从洞穴深处那妖兽空鸣的叫声。
嬴浮水停在洞穴口,拿出临越的匕首在手腕上割出一道深口。
妖与妖之间是血脉相吸的,更何况他还是鲛人,鲛人的血能吸引世间万物生灵为之疯癫。
这阵法与他而言,自然是不堪一击。
血顺着铁链缓缓向下淌,被鲛人血沾染上的符咒瞬间化为淀粉。
嬴浮水劈开了锁链,他抬手朝那阵法中碰去。
幽暗深沉的洞穴像是吸人的黑洞,黑洞之中,一双幽兰的兽眼与他相视。
妖兽撞见了他眼底的野心,而他看见了妖兽渴望自由的目光。
触碰到法阵之内的手指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拽住。
嬴浮水眉间微蹙,正要拿出,下一秒一股更强大的吸力将他深深拽入了洞穴之中。
醒来时。
耳边响起呼啸的海风,潮湿的海水味是那般熟悉。
嬴浮水睁开眼的时候,竟已置身于他的家乡——南冥海域。
刚才还身在洞穴,怎么可能转瞬回到了这里。
他蹙起眉,正欲从潮湿的海水滩站起身时,天空骤然被一道紫电劈下。
空寂的外面上逐渐浮现许多熟悉的身影。
耳边响起肃杀声。
嬴浮水未瞎的右眼骤然缩动。
他看见无数的族人被修真道士斩杀。
鲛人的血流染红了蔚蓝的海水,当年的画面再度重复在眼前。
耳边响起母亲的声音。
嬴浮水的身子僵硬了一瞬,他缓缓扭过头,看见一袭蓝尾的鲛人胸口被无数利器刺穿。
身影逐渐消散的鲛人在呼唤他,“浮水,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嬴浮水的瞳孔颤抖,他哑着声线喊:“母……亲。”
思过崖内。
“嬴浮水!”沈如婳惊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
她擦了擦的额间的汗水,心中莫名有些不安,“奇怪,这几日怎么总梦到那个家伙。”
【如婳,你梦到什么了?】金回好奇道。
沈如婳摆摆手,“也没什么,就是梦见那个死鲛人不是杀我就是自杀的。”
可能是思过崖太过昏暗寒冷,她睡眠不足导致最近总做噩梦。
沈如婳走到崖壁上,数了数自己画下的时间,突然,她眼睛一亮。
“太好了,今日就是第三十天!我可以出去了。”
她激动地站在崖岸边等待,很快看见一个小师弟出现,替她解开幽静的法阵。
沈如婳本想回到自己的暖玉阁,半路上偶遇小师弟说谢应迟请她去一趟落水阁。
落水阁是师兄的居所。
沈如婳前往到落水阁时,看见谢应迟独自一人在凉亭下弹琴。
“师兄,你找我何事?”
凉亭内,谢应迟停下弹琴的动作,朝她微微一笑,“师妹。”
这一笑让沈如婳愣了一下,她记得那次大师兄来思过崖看了她一眼后匆匆离去的神情。
本以为大师兄还会生她的气,今日一看大师兄似乎是不气她了。
沈如婳走到亭子内,俯身坐在谢应迟身旁,道:“师兄好兴致在弹琴呢。”
谢应迟的视线在她紧握的指尖上扫下,忽然问:“手还疼吗?”
沈如婳表情微愣,时隔数日,她手掌心的那点伤早已痊愈,谢应迟今然忽然的关心是为何?
“不痛了……”沈如婳老实回答。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抬眼看向谢应迟的那一瞬,竟在青年的眼中看过久违的柔意。
像是包含了浓烈深情的眼神,几乎让沈如婳呼吸一窒。
可这眼神仅仅维持了两秒便散去了,她定睛一看,大师兄又恢复了惯有的清冷漠然。
沈如婳藏在袖子中的手指渐渐攥紧。
她突然生出想试探谢应迟心意的想法,这么多年,都是她跟在大师兄后面跑,师兄待她温柔,待所有人也温柔,可有时候她又总感觉谢应迟待她是与别人不同的。
这点不同总让她以为师兄或许是喜欢自己的,可现在仔细想来,她从未真正向谢应迟表明心意。
不如现在借此独处机会向师兄表明心意,倘若师兄心中从无她,那她便放弃吧……
总执着于一件事情,渐渐的也会身心乏累……
沈如婳深吸一口气,撞着胆子伸出手想拉住谢应迟瘦长的手。
“师兄…其实我……”在她即将触碰到的那一瞬,一道慌乱的声音打住了她的话。
沈如婳慌张地收回手,有些气恼来人打断她好不容易生起的勇气。
“什么事这么匆匆忙忙的,快说!”沈如婳蹙眉道。
着急跑来的小师弟一脸懵,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得大师姐不高兴了。
“是有急事吗?”谢应迟道。
小师弟连忙道:“是临越小师弟……”
“他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上次被我教训的还不老实吗?”沈如婳冷声道。
可下一秒,小师弟不安地看向她,喃喃道:“还有……大师姐的妖奴……”
沈如婳突然站了起来,蹙眉道:“他怎么了?”
“他……和临越师兄失踪了…貌似是掉到后山去了……今早有弟子发现后山的禁地发生异动……且悬崖上还落下了临越师兄的配剑。”
沈如婳瞳孔骤缩,后山禁地是什么地方,她当然知晓,那可是她这样一个顽劣性子的人都不敢去的地方。
嬴浮水怎么和临越掉下去了……
谢应迟蹙眉道:“集齐所有弟子,全宗门寻找……若是他二人当真进了后山下……”
“那就不必救了。”谢应迟的声音逐渐冷下来。
沈如婳跟着谢应迟赶往后山,此前她还不愿意相信嬴浮水是掉下去了。
可当识海内的金回告诉她,嬴浮水的生命陷入危险时,沈如婳便不得不无法相信。
她险些气晕,这个死妖奴没事找什么死!
望着崖底的异动,她紧张道:“大师兄……一定是临越那小子欺负他……二人争执掉下了山崖……可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谢应迟看向她,神色微蹙,“师妹,师父说过不能私闯禁地……”
“可……”他是你媳妇啊!
沈如婳不得不承认,她此刻多么想脱口而出后面的话。
她阻止了男女原本的相遇,眼下的师兄未对嬴浮水生出感情,按师兄这样克守门规的性格……自然是不会救嬴浮水的。
在几番纠结下,她最终决定亲自去把女主从悬崖下面捞上来。
是夜,全宗门休息时,沈如婳偷偷潜入了老爹的藏宝阁偷了许多仙门法器。
收拾了差不多后,她整装待发去往了后山禁地。
崖底的冷风卷入岸上,沈如婳深吸了口气,暗骂道:“待我将这个家伙抓回来!一定要做一个链子把他锁住才行,省得他天天找死!”
一鼓作气,沈如婳闭上眼正欲跳下崖的瞬间,却被一把突如其来的刀剑挡住了去路。
沈如婳顺着那把剑侧头看去,对上了谢应迟有些愠怒双瞳。
“大……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