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
骆明翰说完了这件微不足道的事, 却发现缪存迟迟没有出声。静谧中,车窗忽然被降下。车子正行驶在高架上,俯瞰城市平原的上空中, 夜风席卷着灯火涌入, 一瞬间吹乱了缪存的头发。
“热?”
缪存将视线从窗外收回,摇了摇头,只是反复拿他冰凉的手背贴着脸颊。骆明翰匆匆地瞥了一眼,发现他脸色烧着红,但眼神莫名很亮, 一种无法形容的笑从缪存的脸上渐渐浮起, 最后变成孩子气的、傻兮兮的模样。
他带着这种笑,专注地看着骆明翰:“后来呢?”
“什么后来?”
“你救了他, 没有后来了吗?”
骆明翰漫不经心地扶着方向盘:“后来就是他跟骆远鹤的事了。”
“你还见过他吗?”
“偶尔几次, 不多。”
“为什么不见他了。”缪存有点生气了。
“他都分不清我跟骆远鹤, 见他干什么?”
缪存理屈,小声抱怨:“……那你又没有告诉他, 你跟骆老师是两个人。”
“我给过他机会了,是他太笨了, ”骆明翰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低促地笑了一声,“我有时候会故意做跟骆远鹤相反的事, 说相反的话, 在油画布上乱涂乱画, 这他都没看出来,我有什么办法?”
「画画是最无聊的事, 要不然别画了, 我带你去游乐园吧。」
「你的透视画得好奇怪。」
「你不懂, 这是抽象立体派。」
「抽象和立体是两个派的。」
「那你现在知道了,是一个派,毕加索就是代表人物。」
刚开始接触西方美术史的小小脑袋里大大的困惑。
「喂,我说骆远鹤是白痴,你同意吗?」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骂自己。」
「……」
「你觉得今天的我,跟昨天的比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今天的我是不是更富有魅力。」
「我不知道,」指着画, 「我只知道你今天点的高光比昨天脏。」
「……」
缪存很想骂骆明翰一句无聊,但却控制不住地扬起唇角笑,哪怕咬着唇也亦如此。因为不能让骆明翰看出端倪,他只好趴到窗沿上,让风把他滚烫的脸吹得更红。
“别被吹感冒了。”骆明翰提醒,还对他上次的发烧心有余悸。
缪存问:“要是再见到,还会认出来吗?”
……算了,他好像问了一句废话。
“怎么可能,”骆明翰笑了一声,果然否认,“他小时候长得很漂亮,现在应该已经长残了。”
缪存:“……”
“我说他长残,你生什么气?”
终于驶下高架,过收费口,转入大学城周边寂静的主干道。快凌晨三点了,路上一辆车、一个人都没有,车前灯破开夜色下弥漫的雾。骆明翰又看了缪存一眼,鼻尖和脸颊上蹭着未洗净的血痕,正因为他一句话而莫名不爽。
“你这样子……”骆明翰悠然而带点戏谑地说,将车缓缓靠边停下,“让我很想亲你。”
安全带滑开,他倾身过去,抚住缪存的脸:“我猜猜……是因为我夸他小时候好看,所以吃醋了?”
缪存被他指腹摩挲得痒,心里想,你还真是离谱。
“我保证,”骆明翰说着话,更低地凑近他,鼻尖与他的蹭着,说话间,唇瓣若有似无地相触,“他再漂亮,也一定都漂亮不过你。”
缪存闭上眼,路灯投下一斜道淡暖的光芒,正正好好轻笼在他苍白的眼皮上。骆明翰屏着呼吸看了短暂的一秒——那么美,他很想多看几眼,只是他的当务之急,……是要吻他。
他吮上缪存的唇。
缪存怪孩子气地想,他都不知道自己吻的是当年亲手救起的小孩。他教会他打架和如何变得更凶,但在他的吻下会缴械投降,软得如同连朵玫瑰花都摘不下。
“缘分这种东西就跟蜘蛛网一样,从哪里开始结起,从哪里断了,都没有原由,也没有必要去修补或者把握,”骆明翰逞凶得逞,静了会儿,才淡漠认真地说,“不是每一种相遇都会有始有终的。我知道他后来一直过得挺好的,这就够了。”
“他会感谢你的。”良久,缪存凝视着他,眼眸中流转着骆明翰读不懂的星光,“不仅仅是救了他的命,那句话也让他受益终身。”
骆明翰唇角勾起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既然这么有用,那我顺便也教教你怎么对付坏人。”
·
骆明翰办事向来很有效率,当晚就把二十万打到了小姨卡上,保险起见,他还询问了对方是否想来这边动手术,他可以找人帮忙,但小姨一家显然都不是愿意给人添麻烦的,再三谢绝,骆明翰便牵线给他们介绍了昆明有名的专家,手术日期很快便排上了。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好像都不费吹灰之力,只是顺手打几次电话,聊几句天,便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了,甚至连顿咖啡的时间都用不上。
“下次再碰到什么问题,不要瞒着我,能帮你忙是我的荣幸。”
缪存嫌弃他的成年人场面话,“你好客套。”
“肺腑之言。”骆明翰笑了笑,“现在还剩第二件事,就是从你家里人那里拿回你的二十万。”他停顿了片刻,“这个周期可能会有点长,你去法国留学的费用,就先用丹尼尔给你的酬金,我的那部分也不用着急还我。”
“我一拿到就会还给你。”缪存认真地说。
骆明翰牵住他的手,说话时,罕见地没有直视他的双眼:“出国学习和生活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到处都是用钱花钱的地方,我希望你可以过得开心,把所有的时间都拿去上课和画画,碰到喜欢的展览也不用舍不得钱买门票。”
他几不可闻地深呼吸,静默了会儿,才笑了笑说:你送了我那么好的一幅画,二十万,就当一笔小小的报酬。”
缪存愕然:“那是送你的。”
“只要是属于我的,送我的,还是花钱的,都不重要。”
缪存心中情绪莫名,但应当是高兴而如释重负的:“我一直以为你不想我去法国。”
“怎么,在你心里,你对我有这么重要?”骆明翰摸了摸他的脸,亲昵中带着戏谑:“把你留下来,万一你赖上我怎么办?我是不婚主义。”
但是抽屉里的那两枚戒指却很难解释。那还是去年生日时买的,想要送给缪存,但生日过得那么惨淡,之后便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了。可以预见的是,将来也不会有机会。这两枚戒指只能在首饰盒里吃灰,直到骆明翰认为自己终于有勇气重新打开的那一天。他会对另一个人用时过境迁的笑说,他也会犯傻。
“那你想怎么帮我把那二十万要回来?”
“我有个朋友。”
“嗯。”
骆明翰轻描淡写地说:“在境外从事一种不太见得了光的事业。”
缪存:“……?”
“诈骗。”
好家伙。
缪存心情复杂,用充满着震惊、正义与“这也行?”的目光,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骆明翰失笑,“我的所有收入来源都合理合法,税务清晰,是光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高额纳税人。”他从手机里调出一个境外号码:“之前帮过她一个忙,这次就当让她还人情了,唯一的问题是,……二十万太少了,有点屈才的意思。”
缪存:“……”
不是,怎么还商业吹捧上了。
“要不然,”骆明翰颇为认真地问:“反正你已经准备远走高飞了,估计也不能尽孝床前养老送终。”
“嗯……?”
“让她顺便把你那份遗产一起骗了?”
缪存:“……………………”
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真的,你考虑一下。”
缪存无语了一下:“其实,我跟他们也没这么深仇大恨。”
何况缪建成那么穷,办理法签时,三万块都拿不出。
骆明翰温柔地看着他。这两天听他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一家人出去玩把他反锁在小阁楼是基本操作了,鞋和衣服跟缪聪用得天差地别,也不说了,每次喝多了酒,就对他拳打脚踢发泄迁怒,也就算了,比赛商单的奖金明目张胆地扣下私用,也可以不计较,唯有一点,骆明翰深深地记在心里。李丽萍知道他画画,但冬天故意不给他用热水,欺负他从小话不多,也不够能言善辩,感冒发烧也用沁了冷水的毛巾给他擦身体,擦得皮肤通红,手上冻疮流脓,邻居见了都心疼,她笑着,美其名曰,土方子。
缪存并不知道骆明翰的这种笑常常让下属胆寒,因为这是他发火动怒的前兆。
骆明翰微微一笑:“但是我有。”
·
对于自己走桃花运艳遇这种事情,缪聪向来是不怀疑的。他长得不错,身材也高大,脚上穿的都是新款球鞋,潮牌衣服包也有几件,何况他从来不允许缪建成开那辆破老本田来学校,所以在满是富家子弟的私立高中,也不算太跌份儿。唯一的缺点就是成绩烂,但成绩烂也有成绩烂的优势,毕竟有人就好这口,觉得会玩儿不无聊。
缪聪颇有几段时髦的网恋,有的还没来得及奔现就死了,有的从线上顺利发展到了线下,在网上每天接收不同的好友申请、扩列和表白,对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
最近让他自信心爆棚的一件事是,他的魅力已经不仅仅局限于同龄人和学妹中,开始往成熟姐姐那儿发展了。
成熟姐姐自称是学校的学姐,上次回校参加活动时,对他一见倾心,所以通过种种渠道,从一位老师那儿拿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哪位老师,她不能说,因为这不好。缪聪诚恳地表示,我懂。
学校前阵子刚好是建校二十周年,陆陆续续的有一些优秀校友回访母校,还在校礼堂做了几次演讲,缪聪是校礼仪队的,他怀疑,成熟姐姐就是那时候对他一见倾心的,这很说得通,完全符合他的魅力情境。
姐姐总是对他患得患失,比如:
「最近总是睡不好。」
「为什么?」
「总是想你,想你身边有这么多青春漂亮的小妹妹,会不会嫌姐姐老?」
缪聪赌咒发誓,「不会,我更喜欢姐弟恋,说实话,我都跟那些女孩子没有共同语言,她们都太肤浅了。」
姐姐:「我也觉得你很深刻,我喜欢听你聊天,你跟别人都不一样。」
两人每天都能聊上百屏,尺度迅速升级,缪聪打完篮球,给对方顺手发一张流着汗的腹肌照,说:「想看姐姐的」
姐姐很能调情,给他发事业线。
缪聪反手就把聊天记录发到直男论坛和狐朋狗友群,「老哥们看看小弟这波怎么样?」
下面一阵猥琐回帖刷屏:「我草兄弟可以啊,大点好,会疼人(滑稽斜眼)」
他不知道,姐姐反手也把聊天记录转发给了骆明翰,「哝,汇报进展」
骆明翰又没这恶趣味,从不点开看,都是直接转给缪存。
……于是只有缪存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人体课,本来大家都画得好好的,同学就听见他笔一扔,从椅子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继而忍耐着捏着拳在画室里走来走去,一副见了什么脏东西的晦气样。
姐姐的朋友圈里内容丰富,每天不是坐头等舱出差,就是坐游艇出海,在海边私人会所做露天瑜伽打高尔夫,去贫困山区做慈善,跟当地的政府官员合影,上面写着「感谢赵女士为我县中小学儿童捐赠500万元物资」,再不济就是什么峰会的会议上,身穿套装的姐姐聆听汇报,只是一线侧脸都透露着女企业家的范儿。
缪聪暗示了一下最新款的球鞋特别好看,班里同学都穿了,他却没有。
下一分钟,钱就转到了他的微信账户上,足足五千,可以买两双。
赵女士找骆明翰报销,骆明翰:「有你这么帮忙的吗?」
赵女士:「我都已经金盆洗手了!晦气!」
作为一名即将高考,但同时深知自己考不出什么名堂,同时的同时,又坚信自己头脑活泛、只是不适合读书、将来进了社会必能翻云覆雨当老板的男高中生,缪聪在夜深人静之时,也总是忍不住幻想自己将来的作为。
答案是,凡是能成大事者,皆能抓住机遇、遇到贵人、抱得大腿,从此以后,一跃翻身。
很显然,赵女士就是他的这个贵人,这根大腿。
李丽萍发现他明显是不对劲了,以前周末回家还会写写作业做做样子,现在干脆就是每分每秒手机不离手,吃着饭也傻笑。
“仔仔,明年就高考了,你收收心吧好不好?”李丽萍语重心长地劝。
“你懂什么?”缪聪咬着筷子不耐烦,“高考这种东西,就是给死读书的准备的。”
“那你总得考个大学啊。”
“你看看现在社会上的老板,有几个是大学出来的?那些什么清华北大出来的,还不是给他们打工?学历不是一切,你这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
缪建成听不下去了,忍住了抽他的冲动,脸一沉:“我看你是翅膀硬了!你以为你是你哥,有什么画画的本领?给老子好好读书!成绩上不去零花钱都别拿了!”
缪聪冷笑一声:“我看你是被打出斯德哥尔摩了吧,半条命没了还护着他呢?”
“斯、”缪建成噎了一下,“你别给我放洋屁!”
缪聪踢开椅子,饭也不吃了,“等着吧,到时候你求着我给你养老。”
一口气怄在心口,以前缪聪肯定激情发帖,但现在他有了靠山,当然要跟靠山诉苦:「草,这社会真不行,没钱就没人看得起你,连自己亲父母都要来踩一脚。」
姐姐体贴安慰:「你还小,等长大了自己赚钱了,就好了。」
「赚钱太难了,我成绩也不好。」缪聪试图引导话题。
「姐姐成绩也不好,高考都落榜了,但现在过得还可以。我最喜欢做教育慈善,希望大家都能好好读书,少走我的弯路。」
「宝贝真的很善良。」
「嗯,这几年陆陆续续加起来捐了有一千万了。」
缪聪眼睛都他妈直了。卧槽?一千万?个、十、百、千、万、爸、爷、老婆!
「一直没好意思问,」缪聪扭捏上了,「姐姐到底是做什么的?赚这么多,每天还有这么多时间陪我」
「金融投资呀」
赵女士微微一笑,反手发了一张系统界面截图。
谈到钱的问题,缪聪还是有点脑子的,「现在有很多p2p暴雷,姐姐还是小心点。」他含蓄地试探。
「谢谢关心,要是它有问题的话,我也不会放两千万在里面了。」
这之后,赵女士便消失了一阵子。缪聪每天抓心挠肺地等她上线,但她总是匆匆上一下便离线,微信也总是不回。但让他更难受的是,姐姐的朋友圈还是那么多姿多彩,容光焕发。缪聪绞尽脑汁,一切迹象都指向一个可能:赵姐姐对他已经厌倦了。
这怎么行?他还没有像那些成功学大佬所说的,把人脉转化为可持续利用资源呢!
所幸的是,在冷淡了半个月之后,姐姐终于跟他多聊了些:「对不起,我很喜欢你,只是真的太累了,你还这么小,什么都帮不了我,我一个人每天要操作几个账户,前几天刚去曼谷开会,其实很想你,要是你再成熟点就好了。」
缪聪忍不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我会长大,会成熟的!再给我段时间好不好?」
赵女士犹豫地、忧心忡忡地问:「我有个小两百万的账户,你能先帮我打理打理吗?」
缪聪:!这有什么不能的!太能了!但是有个小小的问题,亏了怎么办?赢了又算谁的?他一个备考生,时间是很宝贵的!
姐姐:「你没经验,这两百万就当给你练手,赢了等提现后我都打给你,输了也没事,这点钱不算什么,你别有压力。」
缪聪摩拳擦掌,小试牛刀便发现——这个事情,一点难度都没有!虽然偶有亏钱,但很快又能赚回来,即使赔到底裤都快没了,但在他沉着冷静不惊慌的成熟操作下,不出几天便能扭亏为盈,实现逆风翻盘。
事实证明,他,缪聪,是有点子天赋的。而且在这么高额的买进卖出中,他已经是一个成熟的操盘手了。
「姐姐,我这有点压岁钱,那个反正操作都是顺手的,能放进去一起吗?」
他很聪明,不独立开户头,而是跟赵女士的捆绑在一起,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分散了风险了。
姐姐:「宝贝,你怎么这么信任我,不怕我拿了你的钱跑了呀?」
缪聪一愣,「你这么有钱,我这几万连你一天利息都算不上。」
从这一步开始,他终于正式、完全地成为了盘里的猪。
几万块钱对于他这种自视甚高的高中生来说,不过是洒洒水,赚得多时,那账面上一天便能多出一万,年化率高到缪聪都不敢算!可恨的是,这些都锁在赵女士的账户里,而她暂时还不打算提现。她始终安抚缪聪,要看长线,长线,不要这么按捺不住。
缪聪忍了几天,终于坐不住。开什么玩笑,她是有那么多下蛋母鸡,自然不着急去拿鸡蛋,但他不同,他就想实打实拿在手里!
他被缪建成精神打压太久了,李丽萍又总是用那种盲目的宠溺和忧心反复折磨他,这造成了缪聪一种既自傲,又自卑的性格,看上去张牙舞爪地乖张,却又很想证明自己,狠狠打那群老师同学父母还有便宜哥哥缪存的脸。
他要本金,更多的本金。
缪存的二十万待在缪建成新卡上一直没动静,而缪聪对他手机的一切密码、手势密码都烂熟于心,要转出,易如反掌。
开账户是瞒着赵女士的,因为他不想听她罗里吧嗦苦口婆心地劝。他打了客服电话,在对方标准、甜美的普通话指引下,一步步开好了户头。
·
缪存一直没有关注这件事的进展,直到缪建成跪到他面前,抱着他腿痛哭流涕,问他手里还有没有余钱,哪怕一万,两万也行,他要拿去救缪聪的一只胳膊。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缪建成从来没有到学校找过他,他不关注缪存的一切,除了钱。缪存怕他泛起浑来当众惹事,在别墅外见的他。
缪建成脸上充满了惶恐:“聪聪惹了人,睡了人家老婆,现在那个女人死了,人家老公找上门来,说聪聪吞了他们财产,要、要聪聪赔钱,不了钱就赔命啊!”
缪存吃惊地退了一步,心里很快明白过来,这是那个赵女士的金蝉脱壳之计,而且是很恶趣味的——就跟当初他们戏弄他污蔑他一样。
其实拿回二十万的目标,从缪聪开设个人账户往里转账那一步,就完成了。
赵女士问骆明翰:“收网吗?二十万浪费我一个半月时间,要不是金盆洗手了,我是要你陪我误工费的!”
骆明翰轻描淡写:“给他全家上一课。”
在国内完成这一课的,是专业的催债团队,为首的长得凶神恶煞,五月的天气就已经露出一条大花臂了。两人聊天记录、账户操作信息、金钱往来都一目了然,对方一口咬定,双方发生了不正当关系,他睡了有夫之妇,不仅骗身还骗钱,吞了他老婆一百多万的钱,要么把这笔钱堵上,要么就贴大字报打横幅说他小小年纪偷女人骗钱,还要去公安局告他谋杀。
杀猪盘和仙人跳双管齐下,缪聪被缪建成用皮带抽成猪头,但无论如何痛哭流涕说自己连人家面都没见着,也无济于事。
“我、我有钱!我之前投了二十万,现在已经连本带利有六十万了!”他被缪建成揍得口齿不清,急急忙忙地翻出账户,却发现一夜之间,账面亏到了只剩三分钱。
缪聪气急攻心,傻眼得心脏骤停。
“我打死你个畜生!敢偷老子的钱!啊,敢偷老子的钱!”缪建成脱下拖鞋抽他。李丽萍哭天抢地地拦住:“你这是干什么呀你!你还想不想要你儿子了?!你再打他,再打他——我就跟你拼命!”
站在缪存面前的缪建成,苍老,颓败,目光里充满着躲闪和恳求。
缪存听完了所有的经过,淡然地问:“所以呢?”
“救救你弟弟!我求求你救救你弟弟啊!”
缪存抱着书,天真的学生模样,但唇角微微牵动时,只令人觉得冷。他居高临下地问:“你不是有一张一百八十万的存单吗,怎么,为了你心爱的小儿子,你也不愿意取出来吗?”
缪建成哑住,脸色涨得通红,又霎时难堪地惨白。
那是缪聪亲口和赵女士透露的,说要不是那张存单他父亲藏得紧,他可以拿出来帮他直接翻番,顺便还嘲笑了他爸的老土保守。
“你、你怎么知道的?”
“阿姨告诉我的,她说要不是为了你这张存单,她不会对我这么坏,她对我坏,都是为了讨你欢心。”缪存随口说。
“放屁!”缪建成咬牙切齿:“你别听那个婊子胡说八道!”
“所以呢,为了你的宝贝缪聪,你连这点钱都不愿意掏,还要来我这里,哪怕问我要一万也好?”
缪建成吞了吞口水,嗬嗬喘气。
“不好意思,你给我跪下磕头也没用,我没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