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回、……回家过年?”缪存瞪大眼睛,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在邀请你跟我一起回家过年。”

“我不要。”缪存想也不想地拒绝掉。

“为什么?”

“我怎么能见你父母呢?我们的关系只是——”

“普通朋友。”骆明翰似笑非笑,“怎么,你以为是以什么身份?未来的另一半?你怎么把自己想得这么重要?”

缪存:“……”

“别多想, 主要是不放心你一个人, ——我知道你很独立, 但是为我想想,”骆明翰深谙话术, “我在跟家里人团聚的时候, 一想到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待着, 我还怎么能高兴呢?”悠悠地说:“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那么坏,做不到对你一个人过年无动于衷。”

缪存反驳不了。他多怕给人添麻烦,一想到会令骆明翰在举杯换盏之时为他伤神,他就觉得亏欠, 仿佛自己做错了事。

“你是故意的,”他垂着眼眸,倚着餐桌,指尖无意识地掐着椅子扶手“……你知道我怕给你添麻烦, 所以你总是这么利用我。”

骆明翰低笑一声,温柔地隔着些距离看他:“真是个聪明的小画家。”

缪存咬了点唇瞪他, 似乎生气, 但也没那么气。

“就一年,不行吗?”骆明翰不动声色地以退为进:“我们之间, 有且只有的一次除夕。”

虽然早就知道骆远鹤过年时不回家, 有学术活动, 但缪存还是多问了一遍:“骆老师……也回来吗?”

“他不回来, 他忙。”

缪存转过身, 心里的紧张感居高不下:“我不知道怎么跟长辈相处,不知道怎么说吉利话哄他们喜欢,……是不是应该准备礼物?”

“小姨和小姨父不是都很喜欢你吗?”

“怎么会?那是因为他们是…… ”

“是因为你就是讨人喜欢的。”

脸上攀爬了些温度,缪存想,这大概率是骆明翰的甜言蜜语,但唯有这句令他真正地手足无措了。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会讨人喜欢的孩子,讨人厌还差不多。每一年的过年拜年,都是缪聪的舞台,他嘴甜会撒娇,奶奶婶婶看他的目光会很开心,转到缪存身上就淡了,撇撇嘴,不太看得上的模样。李丽萍就会推他,大声说,「哎呀你看你这孩子,怎么连叫人都不知道呢?也不知道燕儿是怎么教你的!难道你不喜欢奶奶吗?妈,您别往心里去,这孩子呀,怕生,在家里也不喜欢叫我呢。」

缪存绷紧了身体,“那我现在出去买礼物。”

还早,只是八点,商场今天都会营业到很晚的。

他从衣帽架上摘下羽绒服和围巾,匆匆忙忙地说走就要走,被骆明翰哭笑不得地拉住了。

“不用,什么都不用送。”

“那怎么行?”缪存茫然地问,“那不是很没有礼貌吗?”

“你送了,他们反而还以为你要当他们儿媳妇。”

缪存:“……”

·

骆明翰父母家也是一栋小洋楼,但当然比不上骆明翰的那样宽敞气派,有点年头了,院子里牵着藤本植物,杏子树种了二十年,变得郁郁葱葱的,阳光晴好,缪存下车时,一条边牧先蹿了出来。

“lucky!No!”

lucky很聪明,听骆明翰的话,乖乖站住了,哈着嘴歪脑袋看缪存。

一道中气十足如洪钟般的声音自台阶后一路传来:“回来得挺早!还以为你下午才到!”

又一道女声追在身后:“你慢点!把lucky牵住,别吓着客人!”

缪存一下子紧张到灵魂出窍,眼看着花枝后转出骆明翰的父母。

骆母是家庭主妇,年轻时在学校里教书,怀了双胞胎后身体吃不消,便辞了编制一心相夫教子了,骆父是高级工程师,现在退休了返聘当顾问,继续在机械行业发光发热。

骆明翰每个月都会回家两三次,但回家过年的礼数还是要有,从后座拎出来一堆礼盒,这个那个的保养品、燕窝、花胶、人参、护肤品,还有别的,主要还是为了讨他妈欢心。

这扇门只是一扇普通的门,却要缪存鼓起所有的勇气。

因为这是骆远鹤骆老师的家,是他从小到大生长生活的地方。

穿过铺着砖石的小径,走过修剪得齐整的草坪,经过杏子树的影子,缪存走进了这扇门。

“刚才还跟鹤鹤视频,都忙瘦了,我就说西餐好吃但顿顿吃肯定不行。”骆母和长子絮叨家常,一错眼,看到缪存认认真真地听着,便笑道:“你不知道,骆明翰还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名字叫远鹤,是个画画的。”

“他知道,”骆明翰随口答:“崇拜着呢。”

“骆老师很有名的。”缪存说完,又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骆母笑起来很温柔,又谦逊,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东西,就连眼尾的鱼尾纹都透着慈祥。她和骆父都气质出众,但长相顶多算耐看,可见骆明翰和骆远鹤把最好的基因都继承了。

小洋楼也是三层的布置,骆母年夜饭准备了一半,正是紧锣密鼓之时,迎过了客人便自己去忙了,留下骆父招待客人。老一辈关切小辈的表达方式就是查户口。

“我听你口音,也是本地人?家在哪儿?”

“城西。”

城西是本地老土著嘴里的贫民窟,那里的人见天儿地就等着拆迁暴富,勤劳的少,图安逸的小民多,对外地人倒很擅长拿鼻孔看人。

骆父:“哦……城西好,城西好。”

又问:“上大学了吗?学的什么?”

“职校,动画设计与制作。”

跟图纸打了一辈子交道、不善言辞的骆父,战术性地旋开了保温杯:“职校好,职校好……”

再问:“不回家过年,家里人不惦记?”

这个很难解释,缪存只能说:“妈妈很早就走了,父亲再婚了,他跟新的家人过。”

骆父:“……”

央视播着留守儿童过年团圆的公益广告,闻者落泪见者伤心,骆父拿起遥控器,默默换了个台。

话题绕到骆明翰身上:“你跟明翰怎么认识的?他可大你不少呢!”

骆明翰刚洗了盘车厘子出来,听到声音就不乐意了,骂骂咧咧:“才十岁,怎么就不少了?”

骆父悠悠道:“你算呢,你十八岁上大学了,妙妙才刚念小学,路上碰到你都得喊你叔叔。”

骆明翰:“……大过年的别逼我发火啊。”

骆父:“这忘年交了属于是。”

缪存终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骆明翰一颗红彤彤的车厘子塞他嘴里,恼火道:“不准笑!”

未免父亲再问出什么不对头的问题,骆明翰强制把人拎走了:“带你转转。”

二楼是父母的卧室和大书房,还有个正方形的入户花园,里面种了很多观赏叶,三楼才是兄弟二人的地方。

“我爸妈故意的,就是为了监视监听我们,什么逃课了晚上泡吧了,总而言之只要一晚回家肯定被逮个正着。”

“是你自己吧,我不信骆老师会逃课泡吧。”

“确实,”骆明翰悠然道,“但是学校里每次闯祸我都报骆远鹤的名。”

缪存:“……”

“没穿校服,迟到早退,翻墙逃课,在网吧被教务主任一网打尽,打架,抽烟,聚众赌钱,我藏了他一张学生证,让他自己又补办了一张,每次要扣分了,我就掏出骆远鹤的学生卡,”骆明翰睨他,玩世不恭的劲儿,“你知道最恨我的是谁吗?”

“谁?”

“骆远鹤他班主任,因为我的存在,他们周周都痛失先进班级。”

缪存:“……”

不愧是你。

“我们班主任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那时候市里的政策还能提前参加高考,我高二拿到名额,心想考着玩儿吧,试试水……”

“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清华上学去了。”

缪存:“……”

骆明翰把他搂怀里,垂着眼一本正经地说:“别想太多,笨没关系,我见惯了聪明人,你笨得恰到好处。”

明明就是在取笑人,说到后半段都忍不住笑了,只能把脸埋在缪存颈侧,笑得肩膀直抖。

缪存咬唇忍笑,冷冷推开他:“滚。”

骆明翰的房间看着真不像是个学霸的,各种唱片海报篮球,光乐高的模型就有六七个,可见骆父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对孩子还是舍得。

缪存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相册,一页页翻了起来。双胞胎往往会随着年龄和经历的变迁而越来越不一样,一点小小的生活习惯都能造就千差万别,但骆远鹤和骆明翰从小像到了大。

缪存看着,难以分辨哪个是骆远鹤。

骆明翰从身后抱着他,陪他一起看:“猜猜看,哪个是我。”

“这个是骆老师。”

很奇怪,因为正常人往往会先说在场的当事人,但缪存的说法,似乎代表着他心里首先就是想辨认骆远鹤。

而他认对了。

骆远鹤沉静,而骆明翰眉宇桀骜。骆远鹤永远在看镜头,五官不必调动就似在淡笑,而骆明翰永远仰着头拿鼻孔看摄影师,两手插兜脑袋微歪,透着不耐烦。

骆明翰在照片里也欺负弟弟,不是比个兔耳朵,就是趴他身上把人压得快摔倒,要不然就是趁按快门瞬间怼一颗篮球过去,留下了一堆堪称垃圾的胶片。缪存看得笑起来,在地上席地而坐,一幅一幅仔细地流连过去:“你们感情真好。”

“还行吧,从小打到大,他扎我篮球,我藏他白颜料。”

缪存愕然:“……什么?你竟然藏他白颜料?”

代入感太强已经开始上火了!

“摔他铅笔。”

“……”

“藏他一晚上画好的五十张速写作业。”

缪存啪地一声合上相册,冷冷地说:“你能活到现在,要感谢骆老师不杀之恩。”

骆明翰蹲他顺便,两手搭着膝盖无奈地说:“拜托,他扔我奥数训练营题册,改我物理竞赛题干害我算了一晚上没算出来的时候,我也对他很宽容了。”

缪存哼了一声,拉偏架:“那也是骆老师不得已才为之的报复手段,不是他本意如此。”

骆明翰:“行,那等他回来,我就牵着你的手到他面前,谢谢他不杀之恩,才让我有机会认识你。”

缪存心里一紧:“不要。”

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会毫不犹豫地撇开骆明翰的手,告诉骆远鹤,他跟这个人从来不曾认识。

骆明翰笑了笑,但刚才的亲密已经无奈地淡了下去,他此地无银:“别当真,只是开玩笑,我不想跟你谈那么久。”

他早就忘了自己夸下的海口,对缪存的赏味期限不过半年。现在半年早就过了,他可怜地苟延残喘。

视线对上,室内安静,传来楼下的电视声,骆明翰抚了抚他的脸颊:“我高中时很羡慕别人能把女朋友偷偷带回家,在家里一起写作业,趁家人不注意时接一个吻。”

缪存微微偏过脸,闭上眼睛,接纳了他的吻。

门口的脚步骤然止住,猫似的后退两步,一脸大事不好地走了。

骆父电视看得好好的,冷不丁被骆母握住肩膀猛摇:“完了,完了完了,骆明翰作孽,这么小的孩子都给祸害了!”

骆父一口茶喷了出来。

楼上接吻的浑然不觉。

缪存心不在焉,吻过了问:“我能看看骆老师的房间吗?”

骆远鹤房间截然不同,只有塞得满满当当的画册和画材、工具书,墙上、书架上挂着的都是他学生时代的习作。

“他十二岁时候的自画像。”

“很古典。”缪存凑近了看,“很沉静,充满秩序与明亮,骆老师十二岁时就知道自己要走什么路,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十四岁时候的画,外婆家冬天的台阶。”

缪存仰头看了很久,“那时候就已经是教科书级的明暗冷暖了,他一定很喜欢这里。我猜,”他对着画,笑意透过眼底溢出,“你们在聊天天的时候,他也许就支着脑袋在这里晒太阳,旁边晒着谷物,他觉得这个午后宁静又无聊,只有远处挑货郎的吆喝声在太阳底下响起。”

还剩下许多画,骆明翰对什么都不太上心,但对弟弟的什么画画于哪一年倒是记得一清二楚。但他忽然不愿意再介绍了。

他虽然不再介绍,缪存却浑然未觉,继续看下去,透过这些笔触,透过光线的明与暗,透视的远与近,颜色的冷与暖,一笔一笔在想象中拼凑起骆远鹤的过去。

到第十八岁时的画,他的内心从那种渴盼蓦然停顿了下来,变成了此刻只有他自己才知晓的安定。

因为从这一年开始,他走进了骆远鹤的生活,骆远鹤走进了他的人生。

骆明翰安静了十分钟,缪存始终没注意到,更没介意。在骆远鹤气息的空间内,他好像完全忘了骆明翰的存在。

那个梦,每每想起来,就会让他心头骤然一空的梦。

骆明翰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声音有些急地催他:“看够了吗?该下去了。”

缪存回过神,“这么快?”

他很不舍,还想摸一摸骆老师学生时代的照片和奖杯。

骆明翰盯着他,语气里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愉悦:“你好像很了解他。”

不是了解,是「懂得」。

他嫉妒。

嫉妒缪存对他的物理竞赛数学竞赛兴致缺缺,对他高中的省篮球联赛心不在焉,对他高中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有没有为自己的性向焦虑过惶恐过也毫不关心。他只是走进了他的房间,像参观一个无聊的文史馆,又无聊地走了出来。

可是他那么「懂得」骆远鹤,懂得他十二岁时的心境,知晓他十四岁在外婆家的那个午后,对他的所有一切看得那么认真,每一眼都如同最后一眼般珍惜、热烈。

他嫉妒疯了,翻江倒海的,几乎淹没了他心口的氧气。

缪存掩饰性地垂下眼眸:“你高看我了,凡人怎么会了解天才呢?他是挂在天上的月亮,我是路上一块被月光照亮的石头,如果我有发出什么让你觉得难得的光,那都不过是对月光的反射。”他笑了笑,“骆哥哥,因为你不懂画,才会觉得我和骆老师之间好像有什么共同语言,其实那些都藏在风格里,很好猜的,我甚至能告诉他他那一年看了什么书,在喜欢哪位画家。”

这没有安慰到骆明翰。他用力地将缪存按进自己怀里,开了一个不太高明的玩笑:“幸好你不是先认识的骆远鹤,如果先认识了他,你眼里应该就不会有我了。”

缪存沉默着。他真的不善言辞,不能那么游刃有余地说违心话。

骆明翰干笑了一声:“说话,……为什么不反驳我?”

“因为这个问题很无聊。”

·

骆母备好了菜,做了几样炸物,便着手去包饺子,把骆明翰叫下楼去下厨。

屋子里供暖足,骆明翰只穿一件贴身的黑色羊绒衫,袖子卷了上去,原本该是在办公室里签批文件的冷峻形象,此刻却掌起了勺。

缪存来做客已经很打扰了,在餐桌边坐下,一双手洗得干干净净的,想帮忙包饺子,骆母吓得花容失色:“别,别,你坐着,坐着就好。”

骆明翰出来开冰箱,瞥了他妈一眼,蹙眉:“你化妆了?化浓了。”

骆母:“!”

摸了下脸,“哪里?真的吗?”

骆明翰:“刚刚骗你的,现在真的蹭上面粉了。”

骆母抄起东西就要打,想起缪存的存在,温温柔柔地笑着嗔怪说:“他是不是很坏?平时别惯着他,”咬牙切齿地挤出笑:“该打就打,打了才长记性。”

缪存:“……阿姨,我们平常见面也不是很多……骆哥哥挺照顾我的。”

骆母:“不见面怎么行?不行的呀!住得很远吗?哦,你还在上学,是不是在大学城那儿?让明翰搬到远鹤那儿去,这样就方便了!”

……话题有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油烟机声音很大,骆明翰一时没听到他妈在说什么。

缪存尴尬到手足无措,骆母越看他,越喜欢,真漂亮,又有气质,眼神多清澈,一双手根根手指都细葱似的。骆明翰跟她出柜那会儿,差点把她给吓得当场就过去了,抢救回来,开始看资料看论坛看微博,还下了个同性恋广为喜爱的专属交友社交app,本着求知精神,她用骆明翰的照片注册了一个账号,当晚收到八百条私信:「在吗?好想口你」……吓得骆母又差点当场去世。

从此以后,骆明翰能不能正儿八经地找个人成个家安顿下来,就成了她的心头病。

她不想有一天在骆明翰的抽屉里看到艾滋病阻断药!

缪存多好啊,一看就是个乖巧漂亮的好孩子!骆明翰拐了这么一孩子回来,作孽是作孽了点,但皆大欢喜,值得放鞭炮庆祝!

“你这么小,以前交往过对象吗?”保守起见,骆母含蓄地问。

缪存:“还没来得及。”

哎呀,这么一比,骆明翰就有点“风流”了!

骆母不慌不忙,战术性地措辞: “我们明翰啊,一上了大学就光琢磨着赚钱,恋爱呢,是谈了一些,不过都不是认真的,他这个人玩心大,难得想定下来。”

缪存捏着饺子皮,开始装傻敷衍,“嗯……骆哥哥确实很年轻有为。”

骆母喜笑颜开,继续旁敲侧击:“我刚才听你叔叔说,你爸爸妈妈离婚了?那爸爸管你管得严吗?”

“……不太严吧。”

“真好,跟我们一样开明,这样是最好的,你说是不是?”

缪存:“……是……吧。”

幽怨地抬眼看了下骆明翰的背影。

你妈妈聊的天越来越奇怪了,快招架不住了!

骆母牵起他的手,温柔慈善和煦,透着无穷的满意:“让阿姨看看你。”

缪存:“……”

脊背开始冒汗了。

“你跟明翰是怎么认识的,跟阿姨说说好不好?”

“我被人欺负,他路过,顺手帮了我。”

骆母对自己长子心知肚明,什么顺手,分明就是图人家好看!

“明翰看着不正经,还是很有正义感的,以前还救过一个落水儿童呢。”

缪存维持乖巧的假笑,心里哀嚎,努力鼓起勇气想要假装轻描淡写、得体地、自然地撇清他和骆明翰之间的关系,骆母却推过了早就备在一边的一个红色丝绒首饰盒。

“这是我为他们兄弟两个准备的,一人一个,本来呢,说是等登门那天送给未来儿媳妇……”

缪存:“!不是阿姨,你…… ”

骆明翰端了一盘菜出来,一错眼,发现他妈已经把三十来万的手镯套缪存手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