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霄寒说完这句杀手锏般的话, 饶有兴致又自信十足地等着缪存的反应。
他这种穷学生席霄寒见得多了,找了个有钱男朋友便以为可以一步登天,课也不好好上了寝室也不住了, 每天只想着陪男朋友吃喝玩乐,朋友圈微博见天儿地晒, 不是晒今天吃了什么高级料理,就是去哪儿泡了度假村酒店,以为自己活成了社交网络里的明星,其实不过是用自己的青春肉体装点了有钱人的消遣。
在这种上流社会的攻势中, 再清醒的人也会忍不住去幻想未来的。
缪存这么穷, 浑身上下衣服鞋子加起来不超过三百块, 还不够席霄寒一片面膜钱, 攀上了骆明翰这样年轻有为有钱又帅的主儿, 再被他哄几句什么真爱宝贝, 指不定怎么做春秋大梦呢。
sales拿着单子过来:“这是您的发票, 这是收据,这是您的联系方式您核对一下,到时候来取——”看到席霄寒脸色不好看, 顿了顿声,笑道:“席先生要不要去我们贵宾厅稍坐一会?Tracy, 快给席先生倒水。”
缪存收了单据, 简单道:“多谢。”
脚步动了动, 又想起什么了,回过头问:“你们对客户资料是保密的吧, 包括买了什么, 留的什么字。”
“那肯定的呀。”
缪存淡淡瞥席霄寒一眼:“包括一些VIP客户?”
席霄寒:“……”
sales尬笑:“那、那是自然的, 谁问都不好使的, 您可以放心。”
席霄寒怒气冲冲:“谁要打听你隐私!喂,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缪存懒得理他,席霄寒货也不配了,扔下一脸绿的柜姐,快步追上缪存,那架势跟孔雀开屏似的非得揪着缪存斗艳争芳。
“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你就是听到了,凭什么不理我?”
缪存:“没听到。”
席霄寒扯住他胳膊:“我说骆明翰跟你就是玩玩而已,你懂不懂?”他眉头蹙起,“我是好心提醒你,你不要不识抬举!”
“知道了,谢谢。”
商场里拉拉扯扯的不是席霄寒的风格,他收回手,整理了一下仪容,沉了沉气:“喝个下午茶吧,我想跟你聊聊。”
缪存看了眼时间:“可以,你请。”
“凭什么?”
“我没钱。”
席霄寒:“穷死你算了!”
揪着缪存的一小点儿衣袖,把人拎到了下沉广场的茶厅。这里的东西齁贵,一小块切片蛋糕三百起,一壶果茶五百起,但席霄寒一看就是这儿的常客,趾高气昂地进去,熟门熟路地在景观最好的地方一坐,跟缪存说:“骆明翰带你来过吗?他挺喜欢这里的。”
缪存冷淡的脸上露出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你跟他分开这么久了,他喜欢什么你倒是记得清楚。”
席霄寒噎了一下,反过来攻击说:“你当然不懂,我跟他之间不是你可以比的。”
缪存:“嗯嗯嗯嗯。”
“你别嗯,我知道,你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心里一定很嫉妒吧?骆明翰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跟他的过去?”
“没有。”
“你少装。”
“他说他跟你求婚,你吓跑了,说他心里还有你。”
席霄寒虽然一直都知道,但听到竞争对手这么说,脸上还是一喜。不过他有他的骄傲,因而立刻又恢复冷静端庄了起来:“这个我早就知道,用不着你说。”
缪存心里默默计算:“从坐下来开始到现在,你已经说了五句话了,你到底想跟我聊什么?”
“没什么,主要就是想告诉你,别对他太认真,否则到时候有你哭的。”
“未必。”
席霄寒冷笑一声,“怎么,你不会以为你跟骆明翰天长地久不会分开吧。”
缪存淡淡掀起眼眸:“我的意思是,未必是我哭。”
“哈。”席霄寒抱臂大声嘲弄。
缪存其实在等骆明翰的司机过来接他,刚好有半个小时的空闲,蛋糕不吃白不吃,他对席霄寒这个人没什么感觉,除了觉得他有点烦以外,便是觉得挺好逗的,忍不住就顺便刺激他几句。
席霄寒看他埋头吃蛋糕的样子,大概是太好吃了,抿一口入口即化,不自觉地点点头,看着摇头晃脑的。
漂亮还可爱,确实值得他当回事。
席霄寒顺了顺气:“你不要对我有先入为主的意见,不要把我当骆明翰白月光,更不要把我当他什么这辈子都忘不了的朱砂痣,我只是他的初恋而已……再深爱也已经过去了。”
缪存:“……”
这茶也太解腻了。
“骆明翰确实跟我求过婚,我家里条件好,我爸呢,又很高傲,骆明翰为了获得他的认同,玩了命地创业,虽然现在我跟他分开三年了,但看到他现在在我们一起选的房子里过得很好,当初为了我才打拼的事业也越来越顺风顺水,我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缪存不得不捧场地说:“你真善良。”
“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呢,不是你想的那样——”
缪存:就没想过。
“我们上次分开以后就很少联系了,你也知道了,他连我微信都拉黑了,只不过偶尔会在老同学的结婚宴上遇到……”说得正起兴呢,发现缪存也吃得起劲。
不爽地问:“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听到了,我不会误会的,你放心吧。”缪存从善如流,冷淡而诚恳。
席霄寒:“……”
小东西真能忍!
“哼,”他很重地冷哼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已经拿稳了骆明翰的心?”
“差不多吧。”
席霄寒心里那股火噌噌噌压抑不住地往外冒:“ 既然你这么自信,那不如打个赌吧。”
“不行。”
“这次又是为什么?”席霄寒快被他这不行那不行的烦死了。
“骆哥哥会生气的,”缪存抿着小银匙,露出很受困恼的神情,“上次拿他打了赌,他气得三天没吃好睡好,我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他说我用他打赌他很伤心。”
席霄寒:“……”
小、小绿茶!
“所以呢,你想赌什么?”缪存语气一敛收起了茶艺,眸底有一抹漫不经心的淡漠:“我确实也不怎么在乎他会不会伤心。”
“赌他更怕你伤心,还是更怕我伤心。”
缪存的笑里有玩味的讥讽:“你刚才不是说,你跟他已经是过去了吗?干什么还要抓住他不放?”
席霄寒恼羞成怒:“你管我!”
“我对你确实没什么意见,不过既然你已经决定跟他分开,拒绝了他的求婚,又为什么要时不时出现在他面前跟他藕断丝连呢?还是说,”缪存吃完半块蛋糕,银匙放下,与瓷盘碰撞出冷感的叮声,“你既不想跟他复合,也不甘心放他去过新生活,即使你不想要他,也要保证自己一辈子都是他心里最舍不得的那个人?”
“你!”
缪存推开椅子起身,遗憾地说:“我本来挺希望他跟你复合的,现在看来,你这个人挺无聊的,配不上他。”
如果七窍真的能生烟的话,席霄寒现在怕是已经要打119火警的地步了。
他配不上骆明翰?开、开什么玩笑!他什么家世,骆明翰什么家世?以现在地步的他,也不过就是勉强般配。何况大学时,骆明翰宠他宠到什么地步了?他们真正是有过一段知心知意的日子的。
缪存没走两步,接到了骆明翰的电话。
“环岛等你。”
缪存怔了一下:“你不是出差吗?司机呢?”
“我亲自接你还不好?”骆明翰按下双闪:“想你了。”
他刚去日本出差回来,从机场就抢了司机的车。人都说坐迈巴赫的是老板,开迈巴赫的司机,骆明翰这回是心甘情愿地给缪存当司机来了。
……结果看到了缪存和席霄寒一起出现的诡异场景。
很明显是席霄寒追着他,缪存倒是不紧不慢的,脸上还是惯常那种冷感锐利的少年气。
骆明翰下车摔上车门,心情复杂:“……”
席霄寒一见了他,立刻又当起了高冷的孔雀,嫌弃地说:“骆明翰,管好你现任,别让他来骚扰我。”
缪存:“?”
你妈的,是不是狗血电视剧看多了?
骆明翰心情更复杂了,目光沉沉地看向缪存:“为什么去找他?”
虽然是质问的句式,但并没有责怪的成分,只是语气平和地问,细究的话,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狗血电视剧是有道理的。
缪存果然像所有主角一样懒得辩解,连台词也是准的:“随便你怎么想。”
席霄寒咬着唇,刚才的盛气凌人消失了:“算了,我不想你们为我吵架。”
缪存拉开车门,深深地看了眼席霄寒。
……他可真是有兴致。
坐进去时还是不免带了气,摔门声大了些,以至于骆明翰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透过深色的车窗,他似乎想要辨认清缪存此刻的情绪。
“别跟他生气,他可能只是吃醋。”席霄寒处理起这种场面轻车熟路,“回去哄一哄就好了,少跟他提我,你这样我也会难过的。”
难过是骆明翰的死穴。骆明翰从来不舍得他难过,他会为他的难过六神无主。
骆明翰却似乎没有心情跟他多说,只是略微颔了颔首,“有劳。”
接着便绕过车头,坐进了驾驶坐。
缪存已经系好了安全带,对刚才窗外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兴趣,低头看手机里辅导员发的群消息。
骆明翰上了车,他也没有怎么表示,等抬起头时,却发现车没有驶上街道,而是就近开下了商场的地下车库。
“怎么?”
骆明翰牵起他的手亲吻:“到后面去好不好?”他示意挡风玻璃前的红光:“这里有摄像头。”
缪存上了后座,骆明翰却不让他坐在座椅上,而是让缪存分开双膝,跪坐在他腿上。
他的大手隔着衣服扣着缪存的腰,静静看了他片刻,缪存知道他想吻自己,主动凑过去张开唇。
骆明翰吻技很好,能把人吻得晕头转向七荤八素,缪存刚开始还能招架,后来便只剩下气喘吁吁的份,双眼都是迷离的,舌根被他吮到发麻。
这样的吻总会过界,何况是禁欲了五天的人。
唇分开,骆明翰喘息声很重地哼出一息笑,带着自嘲:“我从没有觉得哪一趟飞机会这么寒难熬。”
他在飞机上的三个小时,几乎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登机前尚能跟缪存通信息,等信号中断,他发现自己前所未有地想念缪存,甚至开始异想天开,想,要是出差也能带着缪存一起就好了,他在日本参加那些无聊的会议和商业谈判,缪存就在京都的院子里画画。
想念到了如嗜骨之蚁的地步,尽数传递在了吻与呼吸声中。
“为什么去找席霄寒?”
缪存刚刚才被他吻得有些舒服,闻言,不悦地微眯起眼,冷冷地等着他的下文。
“他刚才说……你吃他的醋,所以才去找他,”骆明翰停顿了一下,手抚握着缪存的腰侧,“是这样吗?”
缪存面无表情地反问:“你觉得呢?”
骆明翰勾了勾唇:“我觉得很高兴。”
缪存:“。”
又让你自信到了。
“虽然这么说很畜生,”骆明翰凑近他耳朵,声音低沉,“但是看到你吃醋到这个地步,我很爽。”
你妈的。
骆明翰摸摸他眼底:“是不是气得难受?”
缪存:“……”
无法回答。
“别气了,有什么醋都冲我来,别去找席霄寒,”骆明翰亲他唇角,“他个性很强,会欺负你的。”
缪存心情微妙地问:“……那如果是我欺负他呢?”
骆明翰愣了一下,“怎么可能?”他点点缪存的心口,“你这么小,又这么单纯,能欺负到谁?”
缪存认真地纠正他:“不是,确实是我欺负他。”
听到没有,我在欺负你的白月光啊,快点对我厌倦!
骆明翰:“好,他活该。”
缪存扶住额,循循善诱地问:“为了他跟你吵架,你就不觉得烦吗?不觉得无理取闹,很没有意思吗?”
“别人会,”骆明翰如实而言,“你,我求之不得。”
缪存头痛地说:“……你别说话了。”
勾住他脖子,复又主动吻上去。
接吻比聊天简单多了!
吻到唇要分不分的样子,骆明翰仍若有似无地亲吻他的脸颊,喘息声很重,把席霄寒忘到了脑后,低声问:“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一点。”
骆明翰倒是知道他的风格,一点就是有,总比没有好。他问得更明确了些:“哪里想?”
缪存早已感受到了他的反应,膝盖跪得酸软,他更紧密地贴坐进他怀里,耳语着说了很轻的一句话。
“身体深处想。”
眼眸因为这句话而怔了一瞬,骆明翰眼神一暗,喉间发紧地问:“想要?”
“嗯。”缪存无视可能监控拍摄到的可能,也无视偶尔缓慢驶过找着车位的陌生人,“我生气了,所以——让我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