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母胞弟缪聪,比缪存小两岁,但资质普通,因而缪存十九岁念大二,缪聪不过是在正常念高一,虽然体内都有缪建成的基因,但两人的长相五官和气质都无一分相似,缪存清冷漂亮,缪聪要硬朗一些,但经年顽劣,从脸上便透着不好管教。
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缪聪和缪存在家里的待遇是截然不同的。缪聪嘴甜,哄得家长长辈围着他转,缪存孤僻,不是发高烧到昏倒,一般不会有人来对他嘘寒问暖。
即使后来被证明是艺术天才,大人们也要别别扭扭地啐一句,“难怪从小就像个怪物!”
缪聪人如其名,其实也是很聪明的,只是被娇宠坏了,从不用于正途,那些个聪明和高情商都用来哄骗缪建成掏钱了。他刚落地就会看眼色,刚断奶就知道欺负缪存,刚会说话就知道诬赖人,看到缪存因他的指控诬蔑而挨揍,会高兴得拍手嘎嘎笑。
缪存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径自掏出卡刷开门:“没有空房间,要打地铺随便,别弄脏我的地板,第二天早上自己把垃圾收走。”
这跟赶人有什么区别?缪聪脸色变了一变,眼珠一转,语气软和了下来:“哥,别这么小气,我又开不了房,回家会被爸打死的。”说罢,偷偷扯了扯女朋友的袖子。
“哥,我发烧了……”女孩很假地抽了下鼻子,弱弱地抬眼说:“三十八度三,睡地板好冷……”
缪存本来想说关我屁事,但女孩跟他初次见面,他总不能迁怒于她,便只能压下一口气后冷淡地说:“我给你们开好房,你们去入住。”
只是门已开锁,缪聪反客为主,一把推开了大门:“别啊哥,知道你有钱,那也别这么浪费。”
这别墅没他想的那么高贵,不过也不错,就是客厅被缪存当作了画室,已经堆得很满了。
“哥,我们睡床,你瘦,你睡沙发挤挤,你要不介意,那就我们三个一起睡床,也行。”缪聪嘻嘻一笑。
缪存知道他纯为恶心自己,懒得多费口舌,掏出手机打开界面,输入1000的转账金额,将屏幕亮给缪聪:“现在出去,钱立刻转给你。”
女孩显然很心动,这够他们开个豪华五星了,缪聪看到了她的神色,心里一不爽,脸上挂不住,立刻就犯起了混:“我就不,哎——我今天就要在你这儿睡!”
之前就听他爸叨叨咕咕说什么缪存有钱租别墅没钱给他买球鞋,今天非得找回场子!
二楼是外国舍友麦特的地盘,缪存跟他向来分得很开,只好叫住缪聪:“别上楼,只有一楼是我的。”
缪聪推开卧室门,推着女朋友进去。女孩子尚还有些扭捏,缪聪却已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耳语些不干不净的话了。
缪存听到他说的是“发烧了做得更舒服”,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莫名闪过骆明翰的脸,想到自己烧得人事不省了他还要来强吻他,耳朵别别扭扭地发烫了起来。
缪聪是真没把他当外人,过了会儿,床发出吱呀的动静。
缪存进厨房,开火煮水饺,人靠着墙发起呆。吃过了简单的宵夜,他解开画布,盘腿席地而坐,从浸着水的白色铁皮桶里抓出一把笔刷。缪聪结束战斗出来洗澡时,看到他哥正心无旁骛地画画。
见了鬼了,都他妈十二点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演型人格,知道缪存在外面画画,缪聪反而越战越勇了,追着女朋友一个劲要。他不知道的是,他哥早就走了。
附近唯一一家五星酒店的前台迎来了深夜的客人,缪存递出身份证:“行政套房,嗯,一个人,对,一晚。”
套房洁净如新,空气里的味道好闻到让鼻子觉得舒适,缪存打开浴缸水龙头,抽空给缪建成发了条微信:「缪聪把姑娘肚子搞大了,问我要钱打胎。」
明天一早上没课,缪存直接关机,把随之而来的鸡飞狗跳屏蔽了个干净。
浴缸侧面的窗户很大,供人躺着赏景,对面便是沿江路的CBD,深夜了也还是灯火辉煌的。缪存趴在浴缸沿,闭上眼,从高层涌入的风吹得他半清醒半混沌。他哼起一首小调,但太断续了,并不成调。
那是傣族人的歌谣,小时候,妈妈摇着的纺车总会发出咯吱声。
那似乎是很遥远的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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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聪被他老子的电话震醒,一声“喂”还没出口,便遭到了劈头盖脸的一阵骂。缪建成个性急躁,且大脑被酒精浸得比顽石还顽固,根本不听辩解。
缪聪越听脸色越不对,刚开始还嚣张不耐烦,听说缪建成要提着棍子去学校里打断他的腿,整个人都怂了下来:“别别别——爸,爸——我真没有!我操别去学校啊,你要敢去学校我就跳楼死给你看!”
缪建成回回去学校都是给他丢人,他他妈精心维护的人设丢不起这个人!
女朋友穿戴好衣服,娇声问:“什么呀?”
缪聪不敢说,因为缪建成问他怀孕的那个姑娘叫梦梦,眼下这个叫晴晴,他脚踏两条船呢。
大清早的只有鸟叫,缪聪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开门,然而沙发上空无一人,缪存早不知道去哪儿了。
“操。”缪聪啐了一口,返身回卧室,开始翻箱倒柜。
“你干嘛呀?”晴晴用力拉他,“你干什么?你偷东西?!”
缪聪冷哼一声,把缪存的证件包揣屁股兜里,仍不罢休,在床头柜和各种抽屉里一通乱翻——
“这什么东西?”
一本棕色封皮笔记本,掌心大小,外面是本子自带的皮绳捆了两圈。
“日记?”
晴晴扑哧一笑:“正经人谁写日记呀?”
缪聪迫不及待地拆开,入目便是一张很漂亮的速写。
“速写本?”速写本藏这么深干什么?
缪聪又哗啦啦往后翻了一张,眼睛缓缓瞪大,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人的。
“操,”他出口成脏,“我哥他妈的是变态?”
晴晴有些害怕,使劲掰他的手:“你别看了,你快放回去。”
缪聪哼笑一声,目光从刚才的震惊兴奋中冷静了下来:“为什么要放回去?这么好的东西,我得好好留着。”
他大摇大摆地离开,临了看见临着阳台玻璃门并排摆着的两盆花,心思一动。
缪存上了下午两节课,又去自习室学到了九点才回家。缪建成不听劝,缪聪少不了挨一顿揍,这之后缪聪可能会来报复他,缪存已经决定了暑假去版纳采风,好避开他的晦气。
怀着这样的心情,看到从客厅蔓延到卧室的狼藉时,缪存倒也发不出什么脾气了。
“Jesus 缪缪!”麦特今天回来得早,拉着他的手惊恐道,“我们家进强盗了!”
缪存抽出手,很快地用一眼确定画没有遭殃,心里便松了口气。
“但是这个强盗为什么没有抢我的东西呢?”麦特还在自言自语,缪存已经走进卧室。所有衣服都被翻了出来,堆在缪聪昨晚做过爱的脏床单上。
不能要了。
“缪缪,你的花!”
缪存太阳穴一跳,猛地冲出门去——两盆月季都被连根拔了出来,不仅如此,对方还故意恶劣地把根须上的附着土都抖了个干净,培育土散了一地,加仑盆也被摔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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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明翰还在公司,正结束了会议准备下班,看到屏幕上「妙妙」二字闪烁,脸上显现出意外。
缪存失联了有段时间了,骆明翰还打算等忙过这阵子再去找他,没想到半夜三更的自己就送上门来。
“怎么了?”
拨出电话前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真的听到他声音,缪存反而破罐子破摔了,“你知道哪里有培育土可以买吗?”
“培育土?”骆明翰愣了一下,立时反应过来:“养月季的?”
“嗯。”
骆明翰怀疑他是想自己了又不好直说,否则大晚上的这借口也忒烂。
“花卉市场和花店里都可以买到,不过现在都快十点了,都关门了。”
缪存罕见地焦躁起来,“这些我都知道——”他深深地压下一口气,“我是问现在,哪里可以买到这些土?我需要,……嗯,很急的。”
电梯来了,公司人都请他先进。但是里面信号不好,骆明翰犹豫了一瞬,竟然摆了下手,示意他们先走。
他硬生生在电梯外打完了这通电话,听缪存说完了过程。
“不要急,我现在来接你,”骆明翰沉稳地说,“我家有,交给我。”
缪存蹲下身,用手一点一点把碎土末拢好,拢成一个小沙包,再小心翼翼地堆到根须周围。但这无济于事,已经一整天过去了,那些根有的枯萎了,有的也受损烂了。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了,他一点都不想找骆明翰。
“缪缪……”麦特戳了戳他肩膀,终究什么安慰的话也没说。他知道缪存对这两盆花有多上心,每天早上刷牙时,都要蹲在跟前,看看新的叶片,看看变深的叶脉和即将而来的花骨朵。
麦特一直觉得缪存蹲在花前刷牙的样子很可爱,像从没得到过好东西的小孩子。
从公司到大学城有三十公里,骆明翰开得很急,一路压着限速开,还差点闯了红灯。期间给家里的园艺师老赵打了个电话,让他半夜来一趟,要移栽两盆月季。
半小时后到了别墅口,大踏步冲进去,缪存已经把花和土用报纸束好了。
“我操,”骆明翰下脚的地方都没,“你们家进贼了?”
缪存没反驳,抱着两株花小心翼翼起身,“你家里真的有吗?”
他那么黑又那么纯粹的眼睛,如此带着询问地看着他,里面所有的刺和戒备都消失了,只有脆弱的求助。骆明翰立刻就心疼得不得了,“真的,我保证。”
人上副驾,花仍抱在怀里。
骆明翰察觉出他的低落,没话找话:“怎么我们每次见面都是晚上?”
缪存道歉:“对不起,打扰你休息了。”
骆明翰悔得差点咬到舌头,“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算了,我很高兴,你可以多打扰。”
“我是不是很奇怪?”静了许久,缪存忽然问。
“怎么这么说?”
“如果另一个人看到花被弄坏了,是不是不会像我这么小题大做?是不是坏了就坏了?”
“怎么会?”骆明翰空出一只手,想干点什么,又不敢造次,最后只能又放回到方向盘上,“花是教授和我送给你的,你在乎,我们才会高兴,你把它们放在心上,它们才有意义。那个小偷一定知道你很爱惜它们,所以才会特意来破坏。”
缪存默默咀嚼他的这番话,唇角微微抬起。半晌,才很轻地说:“……也没有在乎你的花。”
这太此地无银了,骆明翰一脚刹了车的同时解开了安全带。
“你干什么?”缪存茫然抬起眼眸,不确定地问:“……到——唔!”
骆明翰压着他吻,怀里空出两株花的间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