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学生对容雪清绝对的好奇心下,一行人将那位学生与他的家人带走。
被带走时,那位学生多次说他想和容雪清见一面,他想亲口对容雪清道歉,请求他的原谅。
容雪清听着学生们压低声音的交谈,太阳穴一阵阵跳动,觉得好累。
他听到有学生说,昨天之前他们甚至不知道容雪清是谁,今天之后他们只庆幸,过去不曾招惹过容雪清。
也有学生说,容雪清一直以来不争不抢,性格像是小鹌鹑,能招惹他的人也不无辜。
更多学生说,就是因为他表现的过于无害,当真正有人踢到铁板,才更加让人难以招架。
标准的天凉了,所有招惹到他的人都该破了。
容雪清停下脚步。
他想到了被流放的鬼谷佣兵团。
他想到了过去,他还没有觉醒为抚愈师时,他没能捕捉到的一切。
两位姐姐在很多方面有所不同,但是在某些方面,她们的想法格外一致,在这一点上,长姐容烟柔又比二姐容烟河更为偏执。
人群中有人压低声音说道:“他和泽弗奈亚大人有关系,好想认识他,却又害怕招惹他。”
距离第一节 课上课时间越来越近。
一阵呼喊声传入容雪清的耳中。
容雪清回头,入眼的是王勇鹤。
王勇鹤小跑到容雪清面前,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其他人奇奇怪怪的反应,大声道:“早啊,雪清。”
容雪清顿了下,回应:“……早。”
王勇鹤上上下下打量容雪清,说道:“之前都和你说过了,你的假发搭配假睫毛效果有点微妙,你今天怎么还是这种装扮?”
容雪清说道:“我觉得还好。”
王勇鹤道:“算了算了,你喜欢就好。”他又说,“走吧,快到上课时间了,我们不要迟到了。”
容雪清眼皮跳了跳,摇头。
王勇鹤:“啊?”
容雪清说道:“你先去,我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王勇鹤:“哦哦,好的。”
犹豫了下,王勇鹤说道:“不过,今天大概很难找到同学给你替课了。”
容雪清:“没关系。”
王勇鹤隐隐察觉到今天的容雪清有点不大对劲,他担忧询问:“雪清,要不要我陪着你?”
容雪清摇头。
王勇鹤:“那好吧,我走了?”
容雪清点头。
王勇鹤一步三回头地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来来往往许多学生用好奇的目光看着容雪清。
容雪清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进入教学楼,他需要去安静的地方。
他能够想到的安静的地方只有一个地方,天台。
乘坐电梯。
电梯中原本吵闹的众人瞬间安静,他们目光复杂地看着容雪清,一阵安静。
电梯向上,陆陆续续有学生走出电梯。
转瞬间,电梯中只剩下了容雪清和另一位陌生同学,是一位看起来娇小可人的小女生。
她看向容雪清,询问:“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容雪清眉心重重跳了跳,他知道,这位陌生的学生说的是什么。
她又问:“你至于吗?”
容雪清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还是沉默。
女学生加大声音:“你说话呀!?”
电梯停下。
容雪清看向女学生,说道:“你不出去吗?”
她与容雪清双瞳对视,说道:“我不出去,我要听你的回答!”
容雪清想,他没什么可以回答的。
狭窄的电梯,密闭的空间令人窒息,让他感到非常难受。
他迈开脚步,走出电梯。
女学生见状,立刻跟上,似乎执意要听到容雪清的解释。
容雪清停下脚步,说道:“我给不了你答案,你也不要跟过来,我不想和你说话。”
女学生因为生气,一张脸涨得通红,眼中冒着熊熊怒火。
容雪清继续踏步,踩着楼梯进入天台。
女学生看了看身后的电梯,又看了看容雪清,犹豫了下,还是跟在了容雪清身后。
容雪清太阳穴突突突跳动,精神特别难受,他用单手按揉太阳穴,脚步顿了下,他感觉到了身后有人跟随。
深深吐出一口气,他继续踏步,进入天台。
女学生仍旧跟随。
天台上风很大,少了沉闷窒息感,让容雪清感到舒适了一些。
他打开个人光脑,看着隐藏式投影界面发呆。
他想联系两位姐姐。
他想问问,她们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们怎么可以这么做?
作为瑟安神殿的高层,她们拥有权利,但是,他认为,这并不是她们能够肆意更改普通人一生的理由。
容雪清在片刻的犹豫后,他给容烟柔发起视频通讯。
过去到现在,许多事情他都说不过容烟柔,但是这一次,他想再努力一次,他希望两位姐姐能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停止她们错误的行为。
理论上,权利并不应该是迫害普通人的捷径,她们是在滥用权利。
几乎是容雪清拨通通讯的刹那,容烟柔就接通了通讯。
面前的虚拟投影面板中出现了身穿瑟安神殿制服的容烟柔。
容雪清太了解容烟柔了,所以,第一眼他就发现,今天容烟柔的穿着与过去相比有些差别。
制服更为繁复好看,底色为紫色,边缘滚着黑金线条,一头黑色长卷发披散,周身气息温柔如水,那双暗黑色双瞳像是一汪清泉,柔和似水。
明明是极度相似的脸,但,只要两位姐姐想,她们给人的气质就能截然不同。
容烟柔像是柔光,沁人心脾,但……
其实,一层层剥开,里面是万年不化的冰川。
容烟河则是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通讯另一端。
一位身穿瑟安神殿制服的女子恭敬地看着容烟柔,说道:“烟柔大人,准殿主继任仪式将要开始,请您现在开始进行准备。”
容雪清眼皮跳了跳,说道:“阿柔姐,你现在很忙吗?”
容烟柔面上笑容加深,她对那位女子说道:“你先下去,我的弟弟难得给我拨通视讯,等一会儿再继续准备。”
女子说道:“但是,烟柔大人……”
容烟柔面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说道:“这是命令,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女子明显瑟缩了下,她恭敬向后退,应道:“是,烟柔大人。”
容烟柔看向容雪清,眸中的笑容看起来多了一抹欢喜,那是直达心底的笑容。
她看起来很高兴。
容雪清看着这样的容烟柔,莫名有点想哭。
有什么画面在容雪清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是关于容烟柔的画面。
闪过的速度过快,导致容雪清完全无法捕捉,但是他本能地知道,那对他而言非常重要,可是却又捕捉不到。
容烟柔用她特有的温柔声音说道:“阿清,怎么哭了?”她的声音中带着一抹急切。
容雪清想擦掉眼泪,又怕会擦掉眼睫毛,努力忍住。
容烟柔眉头微皱:“阿清,告诉姐姐,发生了什么?”
容雪清眼泪一直掉,说不出话来。
容烟柔又说道:“阿清,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姐姐在,你不需要害怕,告诉姐姐,发生了什么,嗯?”
在很多方面,她对容雪清的纵容都是没有底线的。
目前为止,只除了一点,她不允许容雪清和泽弗奈亚过多接触。
容雪清深吸一口气,控制住之前不知道什么原因,差点崩了的情绪,说道:“阿柔姐,我打扰到你了吗?”
容烟柔顿了下,说道:“还好,不是什么大事。”她又说,“不过,阿清能主动给我拨通视讯,我很高兴。”
容雪清说道:“之前那位抚愈师说,姐姐要继任准殿主继任仪式?”
容烟柔轻轻点头,说道:“嗯,我的星级提升了,按照瑟安神殿的惯例,我将会是神愈殿准下任殿主。”顿了下,她又说,“如果没什么意外,也将会是唯一的继任者。”
容雪清愣了下,第一反应是,现在的容烟柔比过去更厉害了。
不对。
过去容烟柔就是六星级抚愈师,那么,当容烟柔再一次升级……
她大概就是……
七星级抚愈师。
二十岁不到的,七星级抚愈师?
容雪清眼皮跳了跳,他想到了洛斯帝国的历史。
二十岁不到的七星级抚愈师,这也就只有过去的人鱼抚愈师能够做到,而普通人,真的能够做到这一步吗?
容烟柔说道:“阿清,相信姐姐,姐姐会很好地保护阿清,阿清告诉姐姐,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不开心的,姐姐都会为你解决。”
容雪清眼皮又是一阵狂跳,他说道:“阿柔姐,是昨天发生的事情,我和同学打架了。”
容烟柔说道:“嗯,我知道的。”
容雪清沉默了下,又说:“他被退学了。”
容烟柔面上的笑容淡下,说道:“……嗯。”不等容雪清又说什么,她反问:“阿清,你是因为这件事联系姐姐的吗?”
容雪清点头。
容烟柔轻轻吐出一口气,看着容雪清的目光充满了无奈。
容雪清说道:“阿柔姐,我听说的,他今天来到学院,想见我一面,但是,他甚至没能见到我,就被带走了。”
容烟柔目光直直地看着容雪清,两人目光对视,她柔声说道:“阿清,对于泽弗奈亚阁下,你怎么看?”
容雪清不懂,容烟柔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泽弗奈亚,不过基于对姐姐的尊重,他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泽弗奈亚阁下是很好的人。”想了想,他又补充,“梦盘座之战,幸好有泽弗奈亚阁下,否则不会那么轻易结束。”
他又说了好几场泽弗奈亚曾经参与过的战斗。
容烟柔点头:“阿清,泽弗奈亚阁下无限荣耀加身。”
容雪清点头,这是事实。
容烟柔顿了下,继续说道:“虽然很短暂,梦盘座之战,我和阿河都有去支援。”
容雪清:“嗯!”他知道,他一直觉得两位姐姐很厉害。
其实,在很多方面,他觉得两位姐姐可能要比泽弗奈亚阁下更为厉害。
当然,这很可能就是容雪清对两位姐姐的滤镜了。
容烟柔说道:“那么,阿清,我是说如果,如果泽弗奈亚阁下为帝国而战,而那些被保护的人却伤害泽弗奈亚阁下的家人,你能够容忍吗?”
容雪清脑补了一下,摇头,他觉得好过分。
容烟柔继续说道:“阿清,我不知道泽弗奈亚阁下的想法,但是,过去是,现在是,我和阿河的想法从来都没有变过。”
容雪清:“……”
容烟柔:“过去,我和阿河最开始疯狂想回家,我们想念爸爸妈妈,我想念你,我们想和你们在一起。”
容雪清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也想和姐姐们在一起。”
容烟柔轻笑出声,眉眼间都是如春风细雨一般的温柔:“乖,姐姐的阿清,后来啊,姐姐和阿河就不闹了。”
容雪清目光疑惑。
容烟柔顿了下,继续说道:“……因为,现任神愈殿殿主对我说,我和阿河留在神殿,那么,从此以后,阿清,还有爸爸妈妈,你们就能过上最好的生活。”
她说:“阿清,我和阿河妥协了。”
容雪清感觉眼眶发热。
脑补一下,那时的两位姐姐都还非常小,可是小小年龄,她们已经懂得付出了。
容烟柔:“阿清,我们和泽弗奈亚阁下不一样,他站在最前线,我们被他们守护在后方,但是啊,每一次的征战,我和阿河同样遭受着生命危险。”
容雪清:“……我知道的。”
容烟柔:“阿清,过去我和阿河所做的一切,是希望阿清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你想要什么,姐姐都想给你。”
容雪清眼皮跳了跳,说道:“谢谢姐姐,”想了想,他又说,“我一直都知道的,姐姐们是最好的姐姐。”
容烟柔轻声“嗯”了声,面上表情柔和,“那么,阿清还认为姐姐做错了吗?”
容雪清:“啊?”
两人目光对视,容烟柔询问:“我和阿河为了阿清可以做任何事,我们站立于瑟安神殿,我们进入战场,而我们的亲人被躲在我们身后的人欺凌,阿清,你认为,姐姐应该忍下来吗?”
容雪清眉心重重跳了跳。
绕了绕,他意识到,容烟柔正在以她的方式在说服他。
但凡相同的事情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他都不会觉得过分,但是……
其实说到底,还是太过了。
容雪清说道:“阿柔姐,他已经受到教训了,我觉得……”
容烟柔打断容雪清:“但是啊,我并不觉得。”
她面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说道:“阿清,你知道我有多么努力,才在我现在的年龄成为七星级抚愈师的吗?”
容雪清:“……”
容烟柔:“按照洛斯帝国的历史,在不算人鱼抚愈师的情况下,我应是历史上第一位做到这一步的人。”
容雪清想,这就是容烟柔,非常厉害的人。
容烟柔:“因为我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她一脸认真,“因为,我想守护我的阿清。”
容雪清:“阿柔姐,我……”
容烟柔打断容雪清:“可是,怎么办呢?姐姐不信任阿清,姐姐只信任自己。”
不等容雪清试图反驳,容烟柔又说道:“就好像,阿清昨天和同学打架,甚至没有告诉姐姐一样。”
容雪清想,他就是因为知道后果或许会很严重,所以才会一直试图隐瞒容烟柔。
通讯另一端,一阵敲门声响起。
片刻后,一道柔美的声音传来:“烟柔大人,殿主让您不要耽误时间。”
容烟柔轻声“嗯”了声,不过她还是没有挂断与容雪清之间的通讯,她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她说道:“阿清,你要知道,无论姐姐做什么,都是为了阿清好,知道吗?”
容雪清犹豫了下,乖巧点头。
忽地,容烟柔说道:“阿清,你知道,在瑟安神殿殿主自然下任之前,如何取而代之吗?”
容雪清:“……”
容雪清双瞳瞠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容烟柔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容雪清,说道:“阿清,这并不困难。”
“瑟安神殿有瑟安神殿的规则。”
容雪清:“……”
容烟柔:“阿清,为了你,姐姐会以最快的速度成为瑟安神殿殿主。”
容雪清恍恍惚惚茫茫然然。
通讯另一端,催促声再次响起。
容烟柔又叮嘱容雪清好好照顾自己,之后挂断通讯。
容雪清深刻的意识到,他被容烟柔绕晕了,他被说服了。
他站在天台上,一直吹着风,心情非常沉重。
一阵脚步声响起,容雪清看过去,是之前对他搭话的那位女学生。
她说道:“我听到了,你和你姐姐的对话。”她猜测,“今天发生的这一切,都不是你要求的,对吗?”
容雪清不想说话。
他意识到两位姐姐的身份特殊,只要他承认,流言蜚语或许会淹没两位姐姐,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她不死心,又问:“你的姐姐是谁?”
容雪清不回答。
她继续问:“是做什么的?”
“为什么有那么大的权利?”
容雪清觉得她好烦,迈开脚步,打算离开,她却伸出手,想握住他的手腕。
忽地,有什么东西穿透她的指尖,她惊呼出生,动作迅速地收回手,低头,看到指腹上的血迹。
容雪清看着她,警告道:“你不要靠近我。”
女学生:“……”
容雪清踏步,打算离开天台。
像是想到了什么,女学生大声询问:“之前那个传闻中的鬼谷佣兵团,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容雪清本就难看的面色更显难看,他回头,再一次与女学生双瞳对视,说道:“我希望你明白,这种话不要乱说,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将迎来什么样的报复。”
容雪清离开。
下午的课继续。
一转眼,到了晚上。
泽弗奈亚派人送来两套衣服,分别是送给容雪清和王勇鹤的定制衣服。
王勇鹤收到后很开心,立刻抓着容雪清去试衣服,然后,两人一起沉默了。
不会是定制衣服,特别高端大气上档次,看起来就造价不菲,但是……
绝对不适合穿着这种烫金镶钻的礼服参与联谊。
王勇鹤一脸认真地看着容雪清,询问:“雪清,你说,泽弗奈亚大人,应该不是故意的……吧?”他自己都不确认了。
容雪清沉默了下,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王勇鹤说道:“不过,它的价值应该很高,真的可以收下吗?”
容雪清:“嗯。”
王勇鹤顿了顿,又说道:“走吧,我们还是去买别的适合的衣服吧。”
容雪清点头。
两人一同去商场,购买新衣。
从过去到现在,容雪清衣橱里的衣服都是两位姐姐给他挑选的衣服,他现在看到商城琳琅满目的衣服,有些眼花缭乱。
王勇鹤带着容雪清试了几套衣服。
王勇鹤说道:“雪清,你皮肤白,穿白色显得非常干净。”
容雪清说道:“你挑选的也很适合你。”
王勇鹤又拉着容雪清一起去做造型,容雪清直接就跑了。
王勇鹤捶胸顿足,对着容雪清指指点点:“你这样子,女孩子不会多看你一眼!”
容雪清一个人跑出造型店后,打算回家。
忽地,他停下脚步。
他看到了一个人。
隔开不远的距离,那人身穿一身黑衣,全身冰冷的气息环绕,只一眼,容雪清就可以肯定。
那个人很强大。
两人的目光对上。
容雪清眼皮跳了跳,有种不安的感觉。
一辆浮空车停在容雪清面前,是容家的浮空车。
容雪清没有多想,立刻乘上浮空车。
浮空车缓缓升空,朝着云海别墅区的方向行驶。
浮空车的车窗用特殊玻璃制成,容雪清朝着那个黑衣人所在的方向看去,却好像……
再次与他的双瞳对上了。
容雪清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口重重拍打了一下,他立刻收回目光。
他觉得,那人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防窥玻璃,看到了他。
那是挥之不去的不安感。
他的一只手放在心口,感觉脊背发凉。
开车的司机师傅察觉到容雪清的异样,询问:“雪清少爷,您怎么了?”
容雪清摇头,说道:“……我没事。”
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