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当众一吻

晚上入睡时,江荇之在榻上换着各种姿势扑腾了大半晌,依旧没引来钟酩的大胆放肆。

最后就差给人劈个叉的时候,钟酩终于站起身走过来,立在榻前抬手搭上腰带。江荇之一静,攥着被褥眼底亮亮地看向那只手。

然后就看钟酩从腰带间摸了个陶瓷瓶出来。

他:?

啵。瓶塞拔开,一股幽香窜入鼻尖。钟酩体贴地俯身将陶瓷瓶递来,“翻这么久睡不着,要不要吃点药?”

江荇之,“……”

这人到底还要维持“墟剑”的正经人设到多久!

他盯了眼站在榻前的人,随即掀开被褥往头上一蒙,“啪嗒”翻过身,“不用了,退下吧。”

“喔。”身后的人又窸窸窣窣退回了桌边。

江荇之深吸一口气,狠狠地闭上了眼。

翌日起来,江荇之一身都是火。

早晨的意志力本就薄弱,他身上蹿着一股火气,心火烧得更旺。江荇之压了压心头火,又看了眼还稳坐在桌旁的钟酩,随即掀开被子起身换衣。

银蓝色的外衫从储物袋里掏出来。

本在桌旁暗中观察的钟酩眼神一下放直了,他浑身一震:这不是…江荇之和他“柏慕”一起买的情侣装?

江荇之今天和他“墟剑”在一起,居然还要穿和“柏慕”的情侣装!?

他顿时坐不住了,起身走过去,拉过正在系衣带的人,“荇之。”宽大的手掌将人胳膊一把裹住,衣带还没系好,外衫松松垮垮地披在江荇之肩头。

“怎么了?”江荇之抬眼看向他。

钟酩的视线从松开的襟口扫至散开的腰带,他压下那些几欲出口的质问,沉着气息道,“你这身……是哪里买的?我都没见过。”

哼,还没见过?明明里里外外都摸过了。

江荇之明知故问,“这身怎么了,我穿着不好看吗?你不喜欢?”

面对面贴近的距离间,江荇之仰来的脸俊秀白净,衬着这袭银蓝色的衣衫,飘逸出尘,相当好看。

钟酩低头看着他,还是说不出违背良心的话,“好看……我很喜欢。”

这一身是真的很适合江荇之,就算现在以“墟剑”的身份看到,也依旧令他心动不已。但这么合身的一套,却是和“柏慕”一起买的情侣装!

那江荇之穿着这身站在自己身旁,心里想的到底是他“墟剑”还是“柏慕”?

在钟酩兀自纠结间,江荇之已系好衣带收拾规整。他轻推了一把目光直落在某不知名落点的钟酩,唤人回神,“我们走吧。”

飘散的视线重新聚焦。

钟酩“嗯”了一声,同他并肩出门。推门而出时,忍不住又往他身上多看了几眼。

好碍眼,又好好看。

江荇之感受到身侧频繁投来的目光,心底轻哼:看吧看吧,看你还能按捺到几时。

·

出了庭院门,便有蓬莱童子上前引路,带着两人去往流觞诗会的地点,“两位仙君,这边请。”

“有劳。”江荇之应了一声跟在后面。

蓬莱的“流觞诗会”算得上是三界一年一度的盛会,举办的地点便在蓬莱西岸的琅池。

琅池一侧接陆地,另一侧汇入东海。池中流水清可见底,红鲤游窜;池岸边以五彩琉璃石镶嵌铺就,翠玉制成的莲叶坐席浮于池中,晶莹剔透。

整个琅池五光十色,琴瑟相闻,恍若仙人之境。

江荇之和钟酩到时,池岸边已有几十余人。两人一出现,众人顿时一静,接着纷纷拱手施礼,“墟剑圣君,庭雪圣君!”

江荇之一眼望去,皆是三界内有名有姓的人物:洛霄仙君,羽鹤仙子,殷洪尊者……还有他的老熟人桓玑君。桓玑君立在人群里头,正朝他投来一道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

待江荇之一一同众人打过招呼,桓玑君便暗搓搓凑过来。他先是看了钟酩一眼,又轻轻撞了下江荇之,轻声委婉道,“一起来的?”

江荇之肆无忌惮,“嗯,昨晚还一起住的。”

“咳咳!!!”桓玑君一顿猛咳。他、他听到了什么?

钟酩刷地看向江荇之,对情侣装的纠结瞬间抛到了脑后。他眼底煨热,心头冒着喜悦的泡泡:荇之在他的朋友面前,坦然承认他两人暧昧的关系了。

看来“墟剑”势头大好,墟剑冲冲冲!

江荇之在左右两道目光的夹击下面不改色。

哼,看什么看。墟剑不行,他却还能更猛!

很快,净鸣真人便到场组织起流觞诗会。

诗会共进行三日,每日分上下两场。池中座席有限,每场诗会仅供十余人上座,其余人可在池岸边的坐席间围观。

首场诗会参与者一一落了座。

江荇之叫上钟酩,“我们就参加这场吧?”

钟酩依他,“好。”

候在一旁的童子闻言上前指引,“现在还余上游两席,下游三席,二位圣君请便。”

江荇之想也不想,朝钟酩指了指下游的席位,“我们坐那里。”他说完,在众人的注目下拉起钟酩的袖摆,飞身落到下游那张翠玉莲叶上。

莲叶坐席相当宽敞,坐两人也合适。

但放眼整座琅池,除他两人以外,同席而坐的就只有壶山真君和青菀仙子这对道侣。席间气氛顿时一凝——

众人暗自心惊:百闻不如一见,看来这两位圣君的关系比传言中的还要亲近……

净鸣真人则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桓玑君立在池岸边,神色已然麻木:

你们干脆直接公布关系得了。

·

所有人落座后,诗会正式开始。

盛着酒盏的托盘自上游顺流而下,中途停在谁的坐席前,便由谁来饮尽杯中酒、再赋诗一首。

江荇之坐在莲叶玉席间,低头理着宽大的衣摆,小声问身旁的钟酩,“你天天就知道舞剑修行,会这些吗?”

席上空间有限,两人坐得很近,衣衫都堆叠到了一起。江荇之外衫轻薄而宽松,散在身侧,如飘逸飒踏的流云。

钟酩抬手替他理了理,指尖拂过光滑柔软的薄纱,“怎么不会?”

在江荇之面前,他墟剑必然是十全十美。

江荇之就看了他一眼,“那我拭目以待。”

两人说话间,众人已经开始定题。

三言两语后,殷洪尊者提议,“庭雪圣君重生归来,乃大喜之事。今日正好庭雪圣君也在,不如就以‘雪’为题,如何?”

江荇之闻言抬头眨巴眼:嗯?

众人纷纷欣然抚掌,“甚好,便以‘雪’为题!”

钟酩侧头看向他,低声道,“荇之人缘真好。”

江荇之矜持地坐正了身子,“随和一点,你也可以。”

回以他的是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

盛着酒杯的托盘从上游悠悠漂流而下,没过几座便在中上游停下来。席上之人便起身赋诗一句道,“杯停千樽尽,雪困又飞春。”

席间顿时一片赞声。

江荇之跟着鼓掌,啪嗒啪嗒的。他边鼓边和钟酩说,“你看,以‘雪’作诗怎么都好听。”

他脸皮的厚度看上去有增无减。钟酩和着他鼓掌的韵律,一起啪嗒啪嗒,“对,你就是画龙点睛的那只眼睛。”

“哼哼~”

席间诗词作过三轮,托盘终于停在了江荇之两人跟前,周围的目光一下热切了起来。江荇之正要伸手拿起酒杯,钟酩便先他一步接过来一饮而尽,“我先。”

嗒,杯底落在托盘上。

钟酩开口,低沉的声线混了酒气,听上去很是醺人,“剑挽庭前雪,霁后夜听寒。”

他赋诗时双眼一瞬不眨地看着江荇之,水面的盈盈波光映在他深色的眼底,看得人心口一悸。江荇之蓦地愣住,脸就红了。

周围静了几息,随即爆发出一片哄声!

墟剑,庭雪。初霁,听寒。一句诗里将他二人的名字连同本命剑都含了进去——这分明是首情诗!

青菀仙子碰了碰她的道侣壶山真君,嗔道,“你看看人家墟剑圣君,多浪漫。”

壶山真君哄她,“我主要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

周围热烈的打趣声中,江荇之脸上一片滚热。钟酩还在低声问着他,“喜欢吗?”

江荇之瞥了他一眼,红着脸点头,“嗯。”

钟酩的嘴角就翘了起来:他就知道荇之会喜欢。这么浪漫的情诗,“柏慕”作得出来吗?

扬起的弧度透出几分攀比的味道。

江荇之瞥见,羞涩的情绪微微一滞,“……”够了!墟剑这么会做情诗,说明也不笨。怎么就是不把这股聪明劲儿用在该用的地方呢?

在江荇之暗自恨恨的时候,诗会还在继续。

过了两轮,托盘又停在了江荇之跟前。

“这次我来。”江荇之撩起袖摆,端了酒杯一饮而尽。数道期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都想看看这次庭雪圣君会回什么诗。

江荇之捏着酒杯默了默。

墟剑做的诗好是好,但占用的名字未免太多!倒是给他留几个。

在他沉默的这小片刻,身侧的钟酩也看了过来。江荇之心头忽而一动:“柏慕”的名字还没用过,不如趁这个机会……

他就清了清嗓子,“苍柏慕雪来,衔影江荇知。”

话落,四周众人迷茫地相觑几眼。

江荇之不管别人,说完只看向钟酩:你是因为喜欢我才追来的,而你的另一个身份我也早就知道了。

所以别捂马甲了,快来和我贴贴!

“……”

对视两息,钟酩睫毛一颤,抿着唇垂下眼去。他搭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江荇之还在想着“柏慕”!甚至连情诗里包含的都是“柏慕”和他自己的名字。

苍柏慕雪来,衔影江荇之。

字里行间都是款款深情,难解相思。

江荇之看钟酩紧抿着薄唇,眼底又翻涌起熟悉的嫉妒。他期盼的目光瞬间一滞,心底咯噔:不是吧,墟剑不是这么有文化吗!旁人听不懂,墟剑还理解不了吗?

两人默然相视间,四周迷茫的目光渐渐转为狐疑:墟剑圣君的神色看上去并不像得了回应般欢欣。

“怎么……”

“难道不是……?”

细碎的声音落入江荇之耳中,他看面前钟酩的神色越发低落,猛地吸了一口气。

不行,他受不了了!墟剑真是笨死了!

他蓦地倾身而去——

轻薄的袖摆在空中划出柔和的弧度,浅蓝色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自翠玉荷叶边落入水面,烟云拂波,漾开一片涟漪。

钟酩自低落的垂眸中瞥见,正要替人捞起,一双手便“啪!”地捧起了他的脸。

他抬眼的同时,唇上一热。

江荇之仰着头,当众吻上了他的唇。

钟酩一下睁大眼,整个世界都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