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收尾善后

江荇之对于昆仑道场旁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此刻他正奔走在各大宗门间, 勤勤恳恳地做着收尾工作。

商家。

红木案几上摆放着瓜果名茶,入了深秋,四周一片金叶薄霜。

江荇之和商陆行对坐着, 他捧了杯热茶环顾一圈,感慨道, “还是商家主的日子最得我心。”

商陆行闻言幽怨, “那也不见江兄常来呢?”

江荇之摸摸鼻尖, “天降大任, 有事在身,实在是太忙了。”

说起来,商家应该是他进入各大宗门视野的第一个台阶, 尤其是自己这盏神灯——本体还是从商家薅来的。

他想着便从储物袋里掏出那盏神灯放到案几上, “我这次来, 是来归还神灯的。”

商陆行一愣,“江兄这是……”

“过不久我和柏慕就要隐居于世,这盏神灯便留给商家主。”江荇之半真半假道,“今后见此神灯如见我本尊, 神灯上有我留下的神识, 关键时候或许能护得商家兴旺繁盛。”

“江兄和柏兄要隐居了!?”商陆行大吃一惊。

他又接过琉璃灯翻转几圈看了看,赞叹道,“不愧是留有江兄神识的琉璃灯, 这成色, 比最开始好上了太多!”

江荇之,“……”

不,那是因为被清风阁抛光打蜡过。

“对, 我们……”江荇之顿了顿, 还是如钟酩所愿, 宣告了两人的关系,“我们打算远离尘世,做一对神仙眷侣。”

琉璃灯被啪嗒放下。商陆行抬手道喜,“是要结契了?恭喜二位!”

他说着又笑了笑,“看来柏兄终于得偿所愿了。”

嗯?江荇之眨了眨眼。

商陆行看他好似茫然,解释说,“两位头一次来我府上,我就看出了柏兄对江兄的心思,也就江兄自己没察觉罢了。”

还有这种事?江荇之脸上一热:墟剑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都被别人看出来了,真是……

真是怪让人高兴的!

他心头喜滋滋的,垂下的眼睫笼着一层光,像是浸染了蜜糖。

对面的商陆行看了一眼,开口喜庆地道了声,“百……”他说着又顿了顿,“百万年好合。”

江荇之赞叹于他的严谨,“商家主果然很会说话。”

商陆行微笑,“毕竟是生意人,行业需求。”

“那便多谢祝福了。”江荇之说完起身辞别,“我还有别的事,先行一步。”

“江兄慢走。”

江荇之转身穿过长廊,在斑驳的树影间走向商府的大门。

走出一截,他又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商陆行还站在原处抱着琉璃灯看来,一袭翩然锦衣在光影霜叶间如金玉流光。

商陆行抬手行了一礼。

他身后是悠悠长廊,视线穿廊而去仿佛已能看到商家往后千百年兴盛的模样。

江荇之的心口被轻轻戳了戳,他又转回头大步跨出了商府。

从商家出来,江荇之接下来去了玉花宗。

去时宗主岫垣真人正在闭关,前来接待的是大弟子凭澜和小师妹斐音。

凭澜现在是玉花宗公认的下一任宗主,门中事务基本已交由他来处理。见到江荇之,两人都十分惊喜,“江仙君,好久不见!”

斐音更是叽叽喳喳,把门中的近况一股脑全说给江荇之听——

自从大长老被处决后,玉花宗两派的矛盾也渐渐消解。武派交到了二师兄林阔的手里,他们师兄妹三人打算此后将两个派系融合在一起。

凭澜心里没底,“江仙君,这个想法能实现吗?”

江荇之想起一千年后岭南一带出名的巫蛊派,似乎就是术派与武派的结合。他点头鼓励,“当然。不抛弃、不放弃,梦想总能被实现。”

话落,一旁的凭澜和斐音同时陷入了沉默。

江荇之说完,自己都觉得像是敷衍的毒鸡汤,又补充道,“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请教笔灵。”

他们江狼嚎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特别是当初对“只缘身在此山中”的解读,现在想想居然正中靶心!

江荇之思及此,不由心生惭愧:是他误会狼嚎了。

他对凭澜说,“带我去看看它。”

“是,仙君。”

玉花宗藏书阁。

午间的斜阳在一排排书架间投下倾斜的方格。浩大的藏书阁内,一只毛笔正在空中笔走龙蛇地挥舞着。

细微的尘埃在光晕中飘散,背对众人的毛笔身形神圣而高大了起来。

察觉到入口处的动静,一道细小而端庄的声音传来,“何事?”

凭澜拱手,“笔灵大人,有客来。”

“客?没有预约,本大人可不是谁都能见的。”

江荇之,“……”真是出息了。

他开口,“狼嚎,写连笔的时候不要太用力,你的笔尖都要分叉了。”

藏书阁内一静。

下一刻,端庄沉稳的江狼嚎忽地转过身来——整撮笔毛不可思议地炸开,“祖……祖宗!!!”

一道残影“咻”地划过空中,扑到了江荇之怀里,笔毛贴着他的脖颈蹭来蹭去。江狼嚎汪汪大哭,毫无笔灵包袱,“人家想死你了~”

凭澜,“……”

江荇之感觉脖子在流水,他把江狼嚎拎开了一点,又让凭澜等人先离开,接着用温和的灵力替江狼嚎顺毛。

江狼嚎汪汪大哭了会儿,又支起笔来打了个哭嗝儿,“祖宗怎么来了?”

“有家族的使命交待你。”江荇之随手翻了翻它写的书,只见上方记载着自己带它出去时见过的奇人异事,还有箜玄秘境现世的年份与开启的契机:

「千年一现,幽魄湖心……」

江荇之心头一动:怎么觉得这好像是一千年后桓玑君参考的那本古籍?

江狼嚎还毫无所觉地趴在江荇之胸口问,“什么使命呀,祖宗?”

“书写得不错,好好写。”江荇之转回头夸了它一句,又细细交待,“多去游历增长些见识,把这大千世界都记录下来。”

“再协助凭澜将武、术两派融会贯通,统一起来。”

江狼嚎撒娇,“这么多事,好难~”

江荇之鼓励它,“本尊就你这么一棵独苗苗,你要扛起家族的重任。”

独苗苗!无上的荣光倏地落在了江狼嚎单薄的笔杆上。它笔杆一挺,细声细气,“好!”

“那我就放心了。”江荇之说着准备离开。

江狼嚎在空中蹦了蹦,“祖宗要走?什么时候再来?”

江荇之抬步出了藏书阁的门,心口又被轻轻一戳。他翩然的背影融入了明光,侧头留下一抹浅淡的笑。

“或许在你长大后的未来。”

离开玉花宗一路北行,不多久便到了玄天剑宗。

游苏青财力雄厚,不过半月整个宗门便已初具雏形。

江荇之到后,游苏青毫不见外地带着他参观自家山门——当下的布局对江荇之来说并不陌生,毕竟在一千年后,他还是玄天剑宗的常客。

他一边参观,一边提出意见,“游阁主,我看那片空地建个池塘再合适不过。”

折扇哗啦一开,游苏青心头暗道:江兄此举必有深意。

他欣然,“那便按江兄说的做!”

江荇之满意点头:一千年后他们朋友几人听戏晒太阳的去处可算有了着落。

在山门中晃过一圈,江荇之问起游苏青往后的打算。游苏青晃着折扇道,“山门都建起来了,也该招收弟子了。对了,上次抓住宇文恭的那个年轻人……是叫鎏川?我看他天生剑修,干脆拐来我玄天剑宗好了!”

嗯???

江荇之目光一侧:好你个游苏青,怎么还跟他昆仑抢人来了?

“他已经是昆仑的人了。”江荇之用一副客观中立的姿态劝说道,“凡事讲求一个缘,游阁主的师徒缘还在别处。”

“唉,江兄说得有理。也不知这偌大的九州,要去何处寻我的关门弟子?”

“缘分到了总会有的。”

游苏青若有所思,“江兄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江荇之学着无芥的神态玄妙一笑。笑着笑着,心口处又传来熟悉的触感:戳戳。脑海中一瞬晃过那只搭在木瓢长柄上的手。

昏暗的密林间,指骨纤瘦,落拍悠悠:嗒嗒。似曾相识的节奏。

“怎么了江兄?”旁边传来游苏青的声音。他看江荇之笑到一半忽然开始皱眉,心都提起来了。

“没什么。”江荇之暂时收敛了思绪,按下心头浮出的那丝微妙。他看时间差不多了,转身作别,“游阁主,山高路远,有缘再见。”

“江兄?”游苏青总觉得这句话不像是暂别。

他还没来得及追问,便看江荇之一瞬出了玄天剑宗。他望着后者离开的方向愣了愣,视线忽而一顿,挥动折扇的手停了下来。

折扇一转,翻至背面。

雪白的扇面上不知何时写下了一个姓:蔺。

·

江荇之把几大宗门挨个走了个遍,一一收尾过后,最后只剩下他的昆仑。

日头西斜,他终于返身回到昆仑。

掠过半山腰时,正看见到场上的昆仑众人在相互切磋:洛初指导着鎏川的剑法,鎏川同他们大方分享着自己修行的心得。

江荇之见状欣慰,随即悄无声息地穿过道场,落到了昆仑的后山。整座昆仑在无芥的改造下已形成一道龙脉,他现在所处的地方便是龙脊正中。

那枚赤红的月衔珠被拿在手里。

江荇之灵力一抽,一滴凤凰血缓缓从月衔珠中脱离出来,属于上古的气息一瞬迸发!又在下一刻被江荇之锁在了方寸之中。

抬手起势,就地为阵。

大乘巅峰的灵力凭空化作一道护山阵法,上古凤凰血滴作阵眼,无人可破的天阶法阵深深烙入山体——自此,神光永罩昆仑。

天阶护法大阵烙入昆仑的刹那,整座山间的生灵仿佛都若有所感:灵泉奔涌,灵植舒展;飞鸟惊鸣跃出山林,道场中切磋的众人全都停了下来,纷纷转头看向后山。

“发生了什么?”

“快看,昆仑上方笼着神光!”

“是神君降下什么谕诏了?”

诛严出声安定下众人,“我等去请示神君。”

众人行礼,“有劳神使。”

诛严和诛绪很快循着灵力传来的方向找到了后山的江荇之,“门主,发生什么了?”

江荇之正好收完尾,将那枚月衔珠挂回脖子上,“没什么,搞了个护山大阵。以后有什么危险你们就待在昆仑。”

诛严和诛绪欣喜,“是,门主!”

江荇之又从储物袋里掏出几件法器交给他们,“你二人修为不算高深,这些法器可用来防身。但法器只是外力,要想在三界立足,还要精进修为提升自己。”

“属下谨记,多谢门主。”

眼看昆仑的事交代得差不多,江荇之准备回山头,“对了,我今日没在门中,柏护法有没有出过山门?”

诛绪一默,“……”

江荇之看他神色似有微妙,“怎么了?”

“不,没什么。”诛绪吞吞吐吐,“柏护法没出去过。”

江荇之眯了眯眼,“诛绪,你怪怪的。”

诛绪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转移视线,“总…总之,柏护法现在应该在山头等候门主很久了。”

听这话的意思,像是说墟剑有事找自己。江荇之想了想:但若有事,为何不传讯呢?他看诛绪像个小青蛙,戳一下跳一下,干脆也不在这儿浪费时间追问。

等他回山头见了墟剑,自然就知道是什么事。

江荇之“嗯”了一声,哗啦挥袖飞回了山头。

他刚落到山巅,便看钟酩正坐在他院中的桌案旁。

修长的指间捏了本书册,江荇之视线一晃而过:看着有点眼熟……但好像不是宿尤给的那本书?

“阿座,我回来了!”

执书的手将那书册揣回了怀里,钟酩转头看向几步跑到自己跟前的人。待人走近了,他长臂一伸,将人一把拉入了怀中,“回来了。”

江荇之猝不及防被一捞,顺势就跨坐在了钟酩腿上。他“啪”地捧起对方的脸,“诛绪说你在等我,是不是想我了?”

说完却看钟酩眸光深邃,一双强有力的手臂从背后搂紧了他,将他锢在怀中。钟酩俯身,“想,还有事想问你。”

“什么……唔!”江荇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咬住了嘴唇,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他双手抵在钟酩的胸前,急促地呼吸着,“呼……”

这次的亲吻比往常来得都还要缠绵和激烈,仿佛是要向他证明什么。钟酩的唇舌撩拨着他,几乎要将他的呼吸都吞入腹中。

太,太激烈了……江荇之被这强势的吻亲得心脏砰砰直跳,又喜欢又心惊。

钟酩一只手按着他的后颈不让他逃脱,另一手抵着他的后腰,亲着亲着就往下滑落。

呼…!江荇之呼吸一颤,尾椎蓦地一阵酥麻。他受不住地抬腿用膝盖朝钟酩腰上抵了抵,示意他让自己缓口气。

亲吮着他的男人终于稍稍离身抬起头。

江荇之被亲得眼角都湿润了,他抓着钟酩的衣襟平复着呼吸。垂落的视线定在对方同样因亲吻而红润的薄唇上,“你……干嘛呢?”

按在他腰后的那只大掌便收紧了几分。

男人的气息全然包裹着他。江荇之一下被抬高了点,视线上移,正对上钟酩的滚热而有侵略性的双眼。他心口怦然一跳,抓在人衣襟上的手一个用力。

啪嗒,钟酩怀里的小本子就掉落下来。

书页摊开,停留在那篇被大力压过的纸页上。江荇之低头看过去,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地记着:

来日方长,我和柏护法,谁压谁还不一定!

卧槽!江荇之浑身一个激灵,突然就懂了。

危机感从尾椎直蹿而上,他猛地回过头看向钟酩,“等等,我是说……”

粗粝的拇指按在他唇上,话音戛然而止。钟酩揉着他的唇,目光紧锁,“被亲一下腰就软了,你还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