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池中,主教正面朝上,他的腰腹部被死之神的手骨扎穿,脑袋搁在水池边缘。
在这瞬间所有人的老化减缓,即将步入死亡的引者们侥幸苟得了一线生机。
祭司从地上爬起来,一张脸苍老得不成样子。
他瞳孔中倒映着主教如今的模样。
原本意气风发的面容此刻像是沙漠中枯萎的植物一般,在短短一瞬间经历了干涸,呈现出极其不自然的骷髅状。
祭司再清楚不过这副模样是因为什么造成的——放置着死之神神像的上方,挂着的那群干尸就是这般。
他们都是被死之神的躯体吸走了所有的生机之后,才变成这副样子。
然而明明在吸取他们生命的主教竟然变成了被害者,他们却活了下来。
祭司来不及为自己的幸存而庆幸,因为他看到了令他更加震惊的画面。
死之神的那具躯体,竟然也和主教一样,也变成了受害者。
有什么吸走了死之神躯体里残余的力量,以至于这具身体无法继续维持下去。
他看向余赦,对方手上拿着的那把白色石剑上面缭绕着的黑色烟雾,形成了一道漩涡,看起来像在吞噬周遭的一切。
祭司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这种一点点的被拉扯过去。
但是这股拉扯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他们,所以不像主教刚才那般霸道甚至不顾他们的死活。
“他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够从主教的献祭之中挣脱,并且还反过来将死之神的力量吸纳干净!”祭司喉结滚动,想要上前询问的冲动,却因为衰老的身体被迫中断。
其他的引者也发现了这一点。
虽然才死里逃生,但现在又再次陷入了更加难以预料的危机中。
他们忐忑不安地看着余赦,忌惮着他手上的那把剑。
“咳咳,感谢您出手相助。如果不是您,我们现在肯定死伤惨重。”祭司思寸了片刻,决定先给余赦戴一顶高帽子再说。
他的态度和之前产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再厉声喝斥,而是用一种面对讨债者的唯唯诺诺的态度。
其他的引者,有的和祭司一样敏锐,有的反应慢半拍,但发现同伴们对余赦的态度郑重到异常,随后就明白过来,更是不敢怠慢。
余赦对祭司的话充耳不闻,他现在正仔细的观察着源石白剑。
刚才主角出现之后,他就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源源不断的流失。
但是没过多久,就被他手中的源石白剑打断。
当时他明显感觉到源石白剑吞噬了那股想要抹灭他生机的力量,并且势不可挡地越过中间的介质,反噬了操控着死之神躯体的主教。
获得死之神身体残存的力量后,源石白剑开始变得不受控制,跃跃欲试地想要将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都变成自己的养料。
如果不是因为余赦及时利用城主的身份限制住源石白剑,祭司和这群引者们现在估计也和主教一样。
[主人,源石白剑吸收的力量同样可以通过石板转换。]
系统突然说。
[地下城核心又离完整近了一步。]
余赦原本是想弄清楚死之域的人为什么从出生起就像被诅咒了一般,如果可能再解决这个问题,以此换得他们对恐惧之源的信仰,加速地下城核心的修复。
没想到这次竟然有了额外的收获,甚至远超于他原本的目标。
正在欣喜之时,他突然听到一道巨大的撞击声。
墙和地面同时摇晃,有细碎的石头掉下来,砸进水池中。
余赦连忙避开,莫里也忙不跌地跟上去。
祭司和引者们同样退到了边缘,以防被掉落的砖块砸到。
忽然众人看见一道银光从面前闪现,下一刻脚尖前三寸的阶梯上覆盖了一层蓝色的光。
这光转瞬即逝,他们脚下用坚硬岩石建造而成的阶梯此刻却像是松松软软的蛋糕,一点点塌陷下去。
众人连忙逃跑,赶在阶梯跨掉之前往上爬,还是有两个晚了半拍,一脚踏空,半个身子悬在空中,只靠两只手扒住阶梯的边缘支撑。
“快把他们拉上来。”祭司喊道。
因为死之神的身体被破坏,再加上主教吸走了他们的生命力雪上加霜以至于他现在没办法使用天赋。
众人只有使用原始的力量,一点点把两人拽上来。
那两个人刚被拖上来,就一脸惊恐的说:“下面有一头魔怪!”
“什么?这里怎么可能有魔怪。”祭司闻言震惊道。
他说着探头去看,只见一头银白色的凶兽正站在余赦面前,正张着血盆大口,满嘴尖牙看起来能轻而易举地咬断余赦的腰。
祭司心中顿时产生了各种想法。
这头魔怪是从外面闯进来的,并且听声音这魔怪肯定是硬闯的。
单凭这一点,他就可以断言这头魔怪不是一般的魔怪,比他以往遇到的任何一只都更加危险。
而且他甚至看不清楚魔怪是怎么跳下来,又是怎么让阶梯毁于一旦。
别说他和其他引者现在没办法使用天赋,就算他们全盛时期,也不一定能拿下这头魔怪。
如果这头魔怪要大开杀戒,唯一能拦住它的,就只有余赦。
想到这里,祭司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恩人小心呐!!!”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见那头魔怪的嘴张得更大,舌头吐出了一半。
下一秒他看到对方打了个哈欠,然后亲密地用头顶了顶余赦的腰。
祭司:“……”
潘越行等人突然从梦中惊醒,他们跳下床,三步并着两步匆匆跑出屋子。
不远处那座充满了危险的建筑中间竟然多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潘越行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里,过了半晌才像想起来似的迈步朝那边走去。
其他人也和他一样,第一次主动接近了教廷。
说起来这也是他们第一次看见教廷内的构造。
“究竟发生了什么?”王琼走到相熟的潘越行旁边问道。
“不知道……”潘越行刚回答,突然想起傍晚的时候,余赦说的那句话,“不会吧……不可能吧?”
“你在说什么?”王琼不解地问。
“他说不需要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只需要解决教廷的人。”潘越行说。
“他?他是谁?”王琼更加不解。
“他就是我们带回来的余赦。”潘越行将他们在宿舍里的谈话告诉了王琼。
虽然这么说,但他心中仍然抱着怀疑。
举目望去,人群中并没有看到余赦的身影。
最后看见余赦的时候,余赦在最右边的那座房子旁边。
“那栋房子连接着教廷的下水道……难道真的是他?”
潘越行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突然看到有一道道身影从破损的墙后走出来。
他们身上穿着属于引者的黑色长袍,让这群外来者下意识地想要回避。
但当外来者们看清楚一众引者的脸后,他们皆是大吃一惊。
教廷的引者们都非常年轻,年纪最大的看上去也不过四十岁。
可是现在,这些人每个看起来都超过了八十岁,并且状态极差,像会走路的骨头架子。
其他外来者们都对此摸不着头脑,但是和余赦交流过的,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时他们看到引者们的队伍最后方,出现了一头银白色的老虎。
这老虎看上去比他们在末世前的动物园里看到的更大,并且毛发和普通的老虎不一样,身上没有一圈一圈的黑色纹路,但是从背脊到尾椎处有立起来的鬃发。
老虎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他们被那阴鸷冷酷的眼神盯着,不由得背脊发凉。
潘越行突然诧异地叫了一句:“余赦?”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刚才被老虎遮住的地方,还有一个穿着黑袍子的人。
只不过他看上去是个实打实的年轻人。
潘越行想要上前询问余赦,但是黑压压的引者,以及那头老虎令他止步不前。
引者们停下来,和外来者们隔着几米的距离,看起来泾渭分明。
其中走出一个衣服上有特殊花纹的黑袍,他跺跺手杖,像干枯树皮一样的嘴一开。
“外来者们,从今天起,你们将重获自由,随时可以离开。”
众人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祭司说的话并不复杂,即使他们只会一点基础的异语,转换片刻便可以理解。
他们原以为这辈子再也没办法离开,永远成为他们的奴隶。
“这是恐惧之源给你们的恩赐。”祭司说,“我等也将接受恐惧之源的指引,走上正道。”
祭司第二次开口,他们便听不懂了。
这时余赦走到前面,引者们纷纷让出一条道来。
“他怎么混在里面的……”
“怎么这些人对他这么恭敬?”
“前面那个袍子上面有金边的,是教廷里的大佬吧,怎么在余赦面前点头哈腰的?”
见过余赦的外来者们小声议论着,潘越行下意识捏住拳头,紧张地看向余赦。
“这里阻止离开的限制已经解开了。你们可以考虑离开这里,或者在这里定居。”余赦说,“他们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压榨你们。”
“你是怎么做到的?”潘越行忍不住问道。
“嗯……就当做是恐惧之源听到了你们的呼声,派我来解救你们。”余赦说。
“兄弟,你这人真是的,做了好事还把功劳推到神神鬼鬼上,过分谦虚了啊!你看我们会信吗,下次编个好点的理由。”张伦感动地说,“咱就是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的救命之恩,兄弟我说什么也得弄片海还给你。”
“就是就是,明明是你做的好事,怎么推到什么恐惧之源上了。”又有人说。
“兄弟你真是大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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