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赦先生,您这是做什么,快把我放开啊。”伦洛梅夫人一边叫一边继续趴在余赦的身上,没有起来的意思。
从圣翼城城主的位置看过来,他们的半边身体都被铺着圆边桌布的长餐桌挡住了,看上去的确非常暧昧。
余赦听到管家的声音后,立马明白过来,门口的那个华服男子就是圣翼城的城主。
伦洛梅夫人这一出,只怕是故意设计陷害他,专门挑选了这个时间点请城主前来,然后上演了一场捉奸在桌的戏码。
这出戏上,伦洛梅夫人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变成了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女人,他却成了那个不顾场合的咸猪手。
余赦不着痕迹地瞥了伦洛梅夫人一眼,见她闭着眼睛一副清白不保的冤屈模样,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嫌恶。
余赦打算将她推开,没想到手刚碰到她身上,她顿时发出一声尖叫,眼里还流出了两行清泪:“余赦先生,请放过我吧,呜呜呜。”
余赦顿时为她精湛的演技而震惊。
他无语地看向圣翼城的城主,希望这位城主能及时行动,免得头上的绿光越来越盛。
然而圣翼城城主除了刚开始神色阴晴不定后,一直没有别的表情,甚至没有朝他们走上一步。
伦洛梅夫人有些尴尬,但是仍然保持着刚才的表演,假装自己好不容易从余赦怀里挣脱开。
她花容失色地跑到圣翼城城主面前,一下子扑进对方怀里:“亲爱的,那个登徒子这样对我,你要帮我出口气啊。”
余赦打断她的哭诉:“伦洛梅夫人,难道不是你自己对我投怀送抱的吗。”
伦洛梅夫人立刻小声哭泣:“你看,他颠倒黑白。”
颠倒黑白的究竟是谁啊?!
余赦无语。
只是伦洛梅夫人说完这句话后,圣翼城城主依然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就仿佛伦洛梅夫人根本不是他的情人一般。
城主的表现让周围的仆从们都心生疑惑,他们不动声色的看过去伦洛梅夫人见状脸色一白。
她不愿意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失宠了,或者说她正在失宠的边缘。
于是咬咬牙贴身在城主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城主听后,这才看了她一眼,然后对身后的士兵说:“把他给我带回去。”
士兵们全部上前,靴子踏在光滑的地板上发出整齐有力的踢踏声。
余赦看着走到自己周围士兵们,又看看伦洛梅夫人。
这个女人眼中没有得逞的喜悦,她正期待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观看他如何从这二十多个士兵的手下逃脱。
然而她看到余赦竟然束手就擒,顺从地按照士兵们的要求从座位上站起来。
实际上,余赦此时正在与系统对话。
在圣翼城城主出现的瞬间,系统就开始不断的聒噪。
[主人,圣翼城城主的数值很奇怪。]
[他的数值显示,他的生命已经归零。]
“他不好好活着的吗?”余赦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但是他在我眼中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余赦闻言顿时联想到伦洛梅夫人所说的,圣翼城城主在五个月前突然颁布了规则的范围,同时对她的态度也一落千丈。
听系统这样一说,恐怕圣翼城城主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变化,是因为他已经不是曾经的他了。
现在的圣翼城城主就像系统所说的那样,是一具行尸走肉。他的皮囊下装载的是另一个操控着他的人。
包括刚才圣翼城城主,即便亲眼看到伦洛梅夫人和他抱在一起,并没有任何吃醋的反应,甚至伦诺梅夫人要求惩戒时,圣翼城城主也无动于衷。
直到伦洛梅夫人贴在城主耳边说了一句话后,圣翼城城主才让士兵们进来。
伦洛梅夫人所说的那句话其他人听不见,但是系统却明明白白地将其告诉了余赦。
——你就算不爱我,也要为自己的名誉着想。
伦诺梅夫人的这句话让圣翼城城主开始行动,但余赦并不认为对方的行动是为了伦洛梅夫人,又或者是在意那顶绿帽子。
而是因为如果圣翼城城主不做出任何反应,就会有人因为它的巨大变化而怀疑他。
想到这里,余赦放弃了抵抗,没等士兵碰到他,就主动走进了他们的包围中。
士兵们很是意外,但余赦不和他们动手,他们乐见于此。因为有规则的情况下,不管最后谁胜谁负,双方都会付出惨烈的代价。
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伦洛梅夫人更是吃惊,她没想到余赦竟然完全不反抗,再加上士兵们为了不动手,对他格外客气。
看上去就像他并不是被抓起来的,而是被城主邀请回去做客的。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圣翼城城主冷冰冰地说了一声,准备转身离开餐厅。
伦洛梅夫人立马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城主大人,我好几天没见你了,今天晚上就在这里过夜吧。”
圣翼城城主的目光从那只拽着自己衣袖的手一直移动到伦洛梅夫人娇艳的面庞上。
他冷漠地看着她,伸出一只手将伦洛梅夫人的手拿掉:“城主夫人今晚有事找我,所以我不能留在这里。”
伦洛梅夫人心中一寒,当即红了眼圈。但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知道什么叫做点到为止,于是牵起裙子对圣翼城城主鞠了一躬。
圣翼城城主转身便离开了,士兵们跟在他的身后,余赦被夹在士兵们中间。
在经过伦洛梅夫人的时候,余赦看到对方欲言又止的模样,于是对她笑了笑,跟着士兵们离开了。
当他们路过前厅的时候,奎纳和缪斯看到余赦竟然被一堆士兵夹在中间,顿时就想上前将他救出去。
但又发觉余赦脸上没有一丝被迫,反而悠闲自在,还和走在他旁边的士兵边走边聊。
这时他们注意到余赦使了个眼色,于是收起攻击的意图。
“城主,你准备把我带到哪里去啊?”余赦问。
“带到寝宫中,按照圣翼城的法律来处置你。”圣翼城城主终于停下来说道。
“你难道没发现你进入餐厅的时间太凑巧了吗?”余赦又问,他不相信对方没看出来。
“我当然知道。”果然圣翼城城主回答道,“但是的确有这么多人看到了,我必须维护我的名誉。”
“你要维护自己的名誉,不如彻底和这位夫人断掉关系。”余赦说。
伦洛梅夫人的管家正代她送客,听到余赦这句话后,全身都绷紧了。但管家不敢抬头,视线落在鞋尖前方的地板上,竖着耳朵听二人的对话。
“这件事我自己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圣翼城城主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管家急得在地上跺了一地脚,又想要追上去仔细问个清楚,又害怕被城主记恨。
他转头看向余赦,余赦正在对他做口型。
“赶紧告诉你家夫人,大事不好了。”余赦说完也往外走去。
管家顾不得礼数,也顾不得没有将城主送到门口,一路小跑往餐厅去了。
余赦让奎纳和缪斯跟着自己,圣翼城城主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出言阻止。
他们离开伦洛梅夫人家门口那片辽阔的花园后,余赦三人被带上了一辆无轮车。
和他们一起上去的,还有五个士兵。
这五个士兵刚才的一路上,和余赦都或多或少说过几句话,于是单独待在一辆无人车上后,便不再那样严肃,反而十分兴奋地向余赦询问伦洛梅夫人是否和传闻中一样放荡和美艳。
“伦洛梅夫人是一位贵族夫人,何来放荡一词。”余赦滴水不漏地回应。
“我一看就知道是她主动勾引你的。”其中一个士兵说,“这个女人当初勾搭上城主的时候,也是用的这般技巧。”
“不过城主也快玩腻她了,什么时候能轮到咱们。”另一个接话道。
“你想多了吧,觊觎她的贵族老爷们,从她的花园开始排到花园末尾,还能轮到咱们?”又有一个士兵不屑地嘲笑道。
“等城主真把她抛弃了,她的日子肯定不好过。”第一个说话的士兵说。
“那也不一定,她那样的性子,说不定早就已经和其他的贵族暗通曲款。”
这些士兵们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起来。
余赦听在耳中,就觉得伦洛梅夫人又可恨又可怜。
她恐怕已经习惯了被当做闲聊时谈资的生活,也习惯了周遭觊觎的眼神,所以急于寻求一个能依附的对象。
当这个对象靠不住时,她更加害怕了,于是想尽一切办法要将对方抓在手中。
圣翼城城主改变之后,伦洛梅夫人一定想了许多办法,直到现在死马当做活马医,竟然希望靠着一个外来者,挽回和情人间的感情。
说话间无轮车来到了位于山巅上的寝宫。从远处看这里明明沐浴在刺眼的光线中,但走近后却变得十分温和,和其他地方没有太大的差别。
圣翼城城主早就离开了,也没有留下一言半语,如何安排余赦。
士兵顿时有些为难,如果按照法律来处置余赦,就根本不应该将余赦带到这里。
“不如交给城主夫人来处理吧。”其中一个士兵提议道,“现在是城主夫人执掌着寝宫的各种事宜,这件事交给她应该没有问题。”
“余赦先生,你不要担心,城主夫人非常讨厌伦洛梅夫人,所以你只要对她诉诉苦,将错全部抛到伦洛梅身上,就可以了。”士兵说。
“是吗?”余赦对此心中存疑。
“城主夫人是个非常善良温柔的女性。”士兵说,“她绝对不会错怪好人,你放心吧。”
等他见到了士兵们口中的城主夫人后,余赦发现城主夫人的确和士兵们所说的一样,看上去非常温柔。
她和伦洛梅夫人完全是两种类型的人,一个如果是带刺的玫瑰,另一个则是清纯的百合。
她身着一套浅黄色的长裙,看起来既亲和又贤淑。
她坐在一张躺椅上,并没有这座城市中贵族通用的傲慢。看向余赦的眼神十分专注,但又不显得逾越,而是带着距离感地打量。
“听说您就是余赦先生。”城主夫人问道。
“我的大名应该还没有传到这里吧。”余赦反问。
“我是听仆从讲的。”城主夫人微微一笑,“您是从其他地方来到圣翼城的吧,只是您又是怎么和伦洛梅搭上关系的?”
“她请我去吃一顿晚餐。”余赦说。
“只是晚餐吗?”城主夫人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询问道。
“她对城主夫人你的存在非常苦恼。”余赦点到即止。
“我已经猜到了,她想杀我想得快要疯掉了,只要听说了能够杀我的办法,不管是真是假她都会去尝试一番。”城主夫人点点头说。
余赦没想到她对伦洛梅夫人的想法一清二楚,并且言谈间竟如此坦然。仿佛伦洛梅夫人打的主意并不涉及到她的性命,而只是图谋一件她并不怎么喜欢的衣服。
“可是我被抓到这里的理由不是因为这个。”余赦说。
“我也知道,但你认为我会相信她的任何一个手段?”城主夫人淡淡道,“她不过是想通过你,让我生气而已。”
“你看上去不怎么生气。”余赦如实说。
“我当然不生气。”城主夫人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因为我的丈夫现在已经回心转意了。”
“他真正回心转意,那为什么还要去伦洛梅夫人的宅邸。”余赦看着她的眼神,似乎在说她就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可怜人。
他的眼神触动了城主夫人,她放在裙子边的手果然不自觉地拽住了布料。
“那是因为他是一个仁善的人,只是可怜伦洛梅一个女人孤苦伶仃罢了。”城主夫人狡辩道。
余赦闻言并未戳穿她的谎言,但他平静的目光让城主夫人的视线开始躲闪。
就在这时,他问道:“城主夫人打算怎么处理我?”
城主夫人思考片刻说:“她想借你显露城主对她怜爱有加,想要让我生气,但她的算盘打错了。”
城主夫人说完后招来身旁的侍从:“按照客人的待遇为余赦先生以及他的随从准备房间。”
余赦原本以为城主夫人最多会让他离开,没想到对方竟然要将他当做客人,让他住在寝宫中。
“余赦先生不用惊讶,我自然不能让她如意,所以偏要将你留下来。”城主夫人说,“你现在也是借住在平民家中,不如换到这里来。”
“既然城主夫人盛情难却,我也不推辞了。”余赦点点头。
他正好想要看看这个城主究竟是怎么回事,能够住在寝宫中,刚好是个机会。
城主的变化,和执掌这三域的神都有关系,说不定现在这一切,都是某一只手在背后推波助澜。
余赦被安排在寝宫的客房中。奎纳和缪斯也被安排了单独的仆从房间。
寝宫中的环境比起大钟家里,自然好上了百倍,但是同样的人多眼杂,限制也多了不少。
余赦从房间出来后便找了几个在寝宫中工作的仆从打听城主的消息。
这些仆从却能不说话就不说,一派谨言慎行的模样,和那些押送余赦来的士兵全然不同。
余赦看出他们是在有意回避,不愿意谈论关于城主的一切。
但当他转移话题,将讨论对象转到城主夫人身上后,这些仆从们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丝惧怕。
余赦见状很奇怪,按照士兵的说法,再加上刚才他和城主夫人的简短相处。城主夫人的确是一个气质温和并且待人宽容的女主人。
为什么这些和她接触最多的仆从们却纷纷露出这种神情。
第二天,余赦受到城主夫人的午餐邀请。他原以为城主也会参与,但是餐桌上只有城主夫人一人。
余赦看在眼中,但没有多嘴询问。他注意到周围的仆从们,在服侍城主夫人时,都显得有些战战兢兢。
“不知道饭菜是否合你的胃口。”城主夫人的笑容依然如春风拂面般温和。
“挺好的。”余赦发现这是两天以来,第二次回答这样的问题。
“我担心你吃住不习惯。”城主夫人说,“如果有哪里不方便,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毕竟你现在是我的客人。”
“谢谢城主夫人关心,目前一切都还满意。”余赦回答。
“那就好。”城主夫人收回目光。
这时旁边有一名女性仆从,手上托着一块金属盘,上面陈列着许多纸张和书信。
城主夫人看到书信以后皱了皱眉头问:“怎么送到我这里来了。”
那名女仆回答:“今天城主大人一直没有起床,这些都是紧要处理的事,所以就先送到夫人这里来了。”
女仆的话音刚落,余赦就看到城主夫人似乎微微的瞥了他一眼。
但等他看过去时,城主夫人已经收回了目光,并且不带任何情绪地将金属盘上的信封拆开一张一张的看起来。
她做了一会儿批注,然后将信封重新放在金属盘上说:“带回去给他们。”
那名女仆应声退下了,城主夫人的视线这才回到了余赦的身上。
“不好意思,刚才处理了一些城里的急事。”城主夫人说,“应该没有打搅余赦先生用餐的兴致吧?”
“不用太在意我,城主夫人若是有事便去忙吧。”余赦回答。
城主夫人闻言立刻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一番歉意的笑容:“那我就先走了。”
她不缺礼数地道完别,转身离开了金碧辉煌的房间。
余赦将她略显慌乱的脚步收进眼底,然后挑起了面前的一块熏制鸡肉。
这座圣翼城中,是有各种牲畜存在的。只不过数量极少,仅仅提供给这些贵族。
他今天上午在寝宫中随意散步时,发现了关着牲畜的棚屋。不过近半年以来,人们不敢杀生,所以棚屋中的牲畜显得有些拥挤。
他之前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恐惧之国中有和他们世界中一样的牲畜,虽然有些细小的差异,但总的来说区别并不大。包括饮食习惯,都能看到他们那个世界的影子。
但现在他开始怀疑,两个时间线的重叠也许是真的。这些动物可以作为除了石板之外的一种佐证。
“或许恐惧之国中的人,也是一种佐证。”他心中暗想,放下叉子起身离开了餐厅。
缪斯守在外面,见他出来后便立马凑了上去。
“余赦先生,我刚才问了一个小女孩,她说让我们小心城主夫人。”缪斯压低声音道。
“小女孩?”余赦环顾四周,寝宫中的仆从看上去都是成年人,并没有缪斯所说的小女孩存在。
“她穿的衣服很漂亮,和其他的人不一样。”缪斯回忆道。
“不是仆从?”余赦挑眉,“难道是城主的女儿?”
“啊,有可能!”缪斯拍了拍手,“她主动过来跟我说话,我们聊了一会儿,她被我逗得很开心,这才告诉我这件事的。”
“这个小女孩极有可能是城主的女儿,为什么要让我们小心她的母亲呢。”余赦有些疑惑。
“不过我也觉得这个城主夫人怪怪的。”缪斯说,“这座宫殿都怪怪的,气氛很压抑。”
缪斯不说,余赦也感觉到了。
首先整个宫殿的光线非常黯淡。
宫殿旁边毫无遮挡,它是整个圣翼城中水平位置最高的建筑。
这种情况下,走进来的瞬间却像是进了一座鬼屋,阴森森的背后发凉。
其次这里的仆从们似乎在提防着什么,并且对在外声名俱佳的城主夫人噤若寒蝉。
最奇怪的是城主自从回到这座宫殿以后,便像突然消失了似的,毫无存在感。
“对了余赦先生,老师去哪里了?”缪斯突然问。
“他追着城主夫人去了。”余赦微笑道。
宫殿的第三层,城主夫人屏退了所有的仆从,独自走进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
这里是城主的房间,宽敞而奢华。
城主夫人将那一把只有她才有的钥匙从门把上拔下来,收进贴身的口袋中。
她的目光落在大床上,她的丈夫正睡得死沉。
城主夫人一步一步地走过去,速度仿佛在丈量她和城主之间的距离。
来到床边,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城主熟睡的容颜,缓缓伸出一只手在他的额头上摸了摸,将盖在脸上的碎发移开。
“城主大人,明天是我们结婚二十周年,我打算举办一个舞会来庆祝,你觉得可以吗?”城主夫人用温柔的声线问道。
她说完后便俯下身,耳朵贴在城主的嘴旁。
过了片刻,她站起来点点头:“好,受邀人就由我来决定。”
她说完后在城主的额头上亲了亲,转身离开了房间,重新把门锁起来。
在她出来的瞬间,有一道肉眼难以辨别的身影和她同时从房间中出来。
奎纳一脸疑惑地站在城主夫人的视野死角。
他远超于人类的听力可以证明城主刚才分明没有说话。
那么回答城主夫人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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