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邪神黑着脸的模样,余赦找了个借口:“我在思考剩下的核心碎片会在哪里。”
“沿着光之域搜下去,总能找到。”邪神的脸色稍缓,又看到余赦一眼,“只不过,现在你出现在光之域,恐怕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毕竟暗神——”
“和祂没有关系。”邪神冷笑一声说,“是因为你打着恐惧之源的旗号乐善好施。”
“说得好像我什么都不做就不会被发现一样......”余赦无语道。
“祂做的事情,已经光之域的人已经知道了。”邪神假装没有听到余赦的话,自顾自地说。
“难道当时出现在光明城的倒影其实是光之域?”余赦问道,“这算是什么,某种高级的传送术?”
“不。”邪神否定道,“光之域和暗之域,其实是对立面。没有暗之域就不存在光之域。”
“难道就算暗之域的暗元素全部消失,我也没有办法通过正常的方式到达那里?”余赦问。
“那个时候整个暗之域和光之域就将重叠在一起。”邪神说,“极暗想要摧毁光明城,意图也在摧毁整个暗之域。在光明城被摧毁的瞬间,祂就可以从暗之域去往光之域。”
“就像我们的世界和恐惧之国融合的时候一样......”余赦喃喃道,“暗元素的消失对于光明城的人而言,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你担心什么,就算暗元素会消失,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发生。”邪神说,“那个时候,这两座城市的人早已经做好准备。”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余赦说,“谢谢,不管你是不是安慰我。”
“谁安慰你了?!”邪神几乎快要从床上弹起来。
对啊,祂为什么要安慰余赦。
只是下意识地怜悯而已。
以及想让余赦赶紧停止操圣母的心,免得膈应到祂自己。
一定是这样的。
“可是暗神是一位神,祂能够自己控制暗元素,为什么要选择这样费时费力的方法进入光之域?”余赦压根没有注意到邪神此刻纠结的内心,继续问道。
“......”邪神盯着他,睫毛都没掀动。
“您不知道?”余赦又问。
“谁说我不知道?”邪神高傲地抬起下巴,“那是因为极暗和其他几人的关系不好而已,祂和光,恐怕已经闹崩了。”
“这六大神之间——”余赦打量了一下邪神的表情,见对方并没有因为听到这几个字而恼怒,于是继续问道,“祂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邪神闻言,眼眸半阖,似有星星点点的粼光闪烁。
“暗和光,是两兄弟。”
“没想到这两位竟然是兄弟。”余赦有些惊讶,完全相反的两种属性,竟然出自同源。
“嗯。”邪神不着痕迹看了他一眼,“极炎和极寒是情侣。”
余赦闻言并不吃惊,邪神的回答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这样一来,也能解释极炎之神为什么要救极寒之神。
邪神说完这句话以后,就不动声色地注意着余赦的反应,但是余赦脸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祂刚才说的话就是耳边风一般,让祂顿时异常生气。
难道余赦就没有什么想法吗?!
极炎和极寒可是情侣啊!
邪神的收攥着被子的一角,心中愤愤地想。
“然后呢?”余赦见邪神半天没说话,从沉思中回过神,继续追问道。
“......”邪神的手松开,皱巴巴的被子露了出来,“生和死,是好友。”
“祂们的关系一定比其他人更好吧。”余赦说。
“当然。”邪神说,“除了生以外,其余几个都不愿意搭理死。就连我也是看在死的资质不错,才让祂跟在身边。”
“为什么?”余赦不解,“既然资质不错,还会被排挤?”
“和实力没有关系,死的脾气过于古怪,祂们几个中,只有生能够忍受祂。”邪神说,“生和其他几个的关系都不错,祂是最温和,也最没有威胁的一个。”
“你确定死的脾气最古怪?”余赦的目光落在邪神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
要说脾气最古怪的,非面前这位莫属。
邪神没有听出他话里有话,只是责备地数落道:“作为仆从,你竟然敢质疑我的话?”
“当然没有,我无条件地相信。”余赦说,“就算您说猪会飞,我都觉得没有任何问题,一定是您创造出的神迹。”
“哼。”邪神扬起下巴,“算你识相。”
“......”余赦顿时觉得邪神偶尔像是幼儿园的小朋友,不知为何发脾气,但是也意外地好哄。
“你认为谁才是罪魁祸首?”余赦问道。
“不管谁是罪魁祸首,祂们全部都背叛了我。”邪神说,“我并不打算寻找谁才是牵头者,他们每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祂脸上高傲的神情尽收,周身仿佛散发着浓浓的煞气,眼中是如同波涛汹涌的杀意。
“按照邪神的话,看上去生之神是最无辜的那个。”余赦心中想,“其余几个,每一个都有可能。”
他又想起了暗神以及极炎之神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对信仰者们痛下杀手,顿时觉得祂们两的嫌疑最高。
余赦坐在床上想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有被邪神赶出第七域。
往常邪神交代完所有事以后,就会忙不跌的将他驱逐,这一次倒显得不同寻常。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邪神坐在一张床上多久了,这对于他,对于邪神而言,都太过逾越。
正在这时,邪神的声音幽幽地传来:“你又走神了,在想谁?那六个杂碎?”
“我不想这些还能想什么——?”余赦强忍着自己翻白眼的欲望。
“想,咳咳。”邪神耳尖染成浅粉色,“反正你不该在我面前胡思乱想。”
“您这样未免太不可理喻了。”余赦说,“难道说,您以前也是这样对赛科利还有奎纳说话的吗?”
“我为什么要对他们说这种话?”邪神说,“他们都非常优秀,不像你需要我花费心思。”
余赦看着邪神恼羞成怒的模样,顿时觉得很好笑。
心想邪神大约是在第七域困了四千年,闲出屁来了,想找个活人吵架。
“要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他掀开围着床的纱幔,跳到了地上。
“谁允许你就这么走了?”邪神叫住他。
“我就是在寻求您的允许,难不成没有您的帮助,我还能只身离开第七域?”余赦说。
“......明天再过来。”邪神沉默了片刻突然说。
“咦,为什么?”余赦很是诧异,邪神竟然没有催命似的让他赶紧去寻找下一块核心碎片,反而让他进入第七域。
“光已经知道你身上有这里的钥匙,但祂只知道这个。”邪神说,“这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清楚吧?”
“祂会找机会对我动手?”余赦问。
“祂不需要找机会,祂没有其他的目的,不会像暗一样等待时机。”邪神说,“在你踏入光之域的一瞬间,你就会被光锁定,祂会以最快的速度来迎接你。”
余赦闻言额角浸出一点冷汗。
光神和极炎之神以及暗神完全不同。
极炎之神受过伤,需要依靠核心碎片才能保证自己的神格。且祂对他的出现一无所知,直到短兵相见时,为时已晚。
暗神的主要目的是进入光之域,抢夺核心碎片只是顺带的。所以他在光明城中一直没有生命危险。
但是光神就是一个纯粹的威胁,一个他即将面对的最难以对付的敌人。
而且是已经知道他行踪的,并且也知道他身上带着恐惧之国最大诱饵的存在。
“难道您要亲自交给我一些法术?”余赦问。
“法术?呵,我从来不用那种五花八门的东西。再说——”邪神拖长了声音,“我教给你,难道你能学会?”
“那您让我来是为了?”
“祂们只知道第七域的仆从在外出没,但祂们并不知道我已经复苏了。”邪神的语调重新变得慵懒。
“您还没有复苏。”余赦面无表情地拆穿,“尸体还放在棺材里。”
“快了!”邪神强调道,“你需要让他们知道,我已经复苏了。”
“我要骗过祂们,然后用您的名头狐假虎威?”余赦反问。
“呵,你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邪神笑了一声。
“所以您想要怎么做?”余赦忽略了邪神的嘲讽,心中有些暗暗激动。
难道说邪神突然想通,愿意把一部分神力借给他,让他充充场面?
余赦期待地盯着邪神,等待祂的回答。
邪神见他一脸兴奋,顿时一愣,然后有些懊恼。
这个愚蠢的人类,竟然如此不矜持。
祂只不过是提一句让他到第七域来,就这般期待。
难道说......余赦一直爱慕着祂?
呵,这个愚蠢的人类果然败倒在祂的魅力之下!
虽然祂的字典中没有情爱二字,但余赦这副可怜巴巴祈求祂怜爱的模样,让祂异常满足。
“人类,我虽然不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但我并不介意你在梦中享受短暂的欢愉。”邪神眯了眯眼睛,“当然,前提是不要向我奢求更多。”
“您......在说......什么......”余赦尽量克制自己不要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邪神,但他感觉到自己应该没有控制得住他的表情。
“呵,欲擒故纵的小把戏。”邪神勾起嘴角,完美的弧度仿佛天边的新月,“原本我只想让你和我待在一起,沾染上我的气息以后,祂们自然会认为我已经复苏。”
“既然你有其他想法,我允许你明天继续和我共眠,至于你能不能梦见我,只有依靠自己的努力。”祂对爱慕者说出了残忍的判决,“我是不会帮你的。”
话音刚落,祂果然在余赦的脸上看到了一片迷茫和恍惚。
但祂的心依然如同坚硬的寒冰。
一个过于贪婪的仆从会逐渐迷失自己,祂的冷酷也只是帮助他而已。
邪神得意地打了个响指,余赦的身影从不可言之域消失。
[主人您刚才掉线了好久。]
[主人??您怎么啦?]
系统的声音传来,余赦从恍惚中清醒。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主人您请说。]
“你的前主人是不是脑子不大好?”
[......]
[照理来说,斯坦斯大人算不上我的前主人。]
[祂沉寂时,我才刚刚诞生。]
[不过祂的脑子,的确和正常人不同呢。]
[因为祂是神明啊。]
第二天,余赦一直没有靠近黑暗殿堂。
从早上拖到晚上,一直到他把庭慕洗干净后放在床上当抱枕时,心脏突突突地跳起来。
心脏跳跃的节奏和催命没两样。
余赦伸手在床上砸了一下,这才把庭慕放开,只身前往黑暗殿堂。
他黑着脸来到最深处的房间,哐地一下把门推开。
刚走到棺材旁边,就被邪神拖入了不可言之域。
又是那张床,但是并没有在房间里,而是漂浮在水上。
天空和河流中,星辰相互交映。
周围有风,但是微风徐徐,带着舒适的温度,以及周围新鲜的花草气息,吹拂到余赦的脸上。
双人水床,露天席地的野外......
余赦顿时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他缓缓转过头,邪神以一副贵妃侧倚的模样躺在床上,眼中溢着笑意。
“为什么白天不过来?”邪神问道。
“忘了。”余赦僵硬地回答。
“可是你刚才这般急不可耐,分明没有半点忘了的意思。”邪神露出看穿一切的神情。
“......”余赦想说他哪里是急不可耐,他分明就是火冒三丈。
不抱着圆滚滚糯叽叽的团子睡觉,跑过来和这位捉摸不透的邪神野外play。
而且邪神竟然控制他的心跳速度,催他过来,差点没有心肌梗塞被送走。
放谁身上,谁不气。
“呵,因为我的仁慈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吗?”
邪神注视着余赦,心中暗想。
祂十分贴心地帮他掀开被子,就看到余赦顿顿地将自己塞进去,紧紧闭上了眼睛。
“呵,害羞?因为这点小恩小惠内心动摇,看来未来仍然值得一番教育。”
邪神也躺下去,盯着天上的星星看了半晌,突然移过视线。
“没有主动贴过来?”祂陷入了沉思,“还算有些骨气,可以给一点小小的奖励。”
祂想着,慢慢的将自己挪过去,抬起一只手打算将余赦的身体抱过来。
余赦突然如同诈尸一般从床上坐起来:“你!”
邪神理所当然地说:“我知道你很感动,躺下来吧。”
余赦:“????”
他感动个毛啊?
他深呼吸几口气,斟酌了片刻用词说:“我们之间似乎有什么误会。”
邪神:“?”
余赦继续说:“我睡在一旁就行了,您能否不要抱着我。”
邪神:“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余赦:“谁想了!”
他顿时想把邪神的脑袋挖开,看看祂的脑袋瓜子究竟是什么构造。
“难道他不是暗恋我?”邪神震惊地想,“是我弄错了?”
祂仔细地观察余赦的表情,突然发现之前也许真是祂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
作为伟大的斯坦斯,祂的生命中怎么能够有这个词语的出现?!
“我继续睡了。”余赦朝床的边缘靠了靠,几乎和床衔贴在了一起,“您自便。”
他说完便背对着邪神,将身体紧紧裹在被子中。
即便没有回头,他也感觉到邪神正盯着他的后背,并且一直没有移开视线。
如果目光可以变成实体,估计他的后背已经被邪神盯穿了。
余赦毛骨悚然,又将被子拉紧了一些。
直到身后那股灼人的视线终于消失为止,他这才松了口气,脑子里朦朦胧胧的也逐渐进入了梦乡。
余赦睡着以后,邪神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
祂瞳孔的颜色是深蓝色,星辰映入眼帘后,就像大海深处的波光粼粼。
纯白色的睫毛如同最轻柔的羽扇,绽放的太阳花般点缀在眼睑处。
然而,这双如同艺术品一般的眼睛此刻没有任何情绪。
又或者是失去了任何情绪。
祂竟然被拒绝了......
被一个卑微的人类......
被祂掌控着生死的仆从......
原来这只是误会。
很好。
祂并不想让人类喜欢上自己。
祂不喜欢麻烦。
只是为什么这个时候,祂发现驱使自己靠近的并不是余赦的需求,而是祂自己的。
祂已经熟悉对方的体温,熟悉身体的触感,熟悉他入睡时的模样,以及他梦中的低语和哭泣。
祂想要如同以往一样,靠近余赦,抱紧他,不再用尾巴,而是用自己的手臂。
正在这时祂的眼珠动了动,恢复了活力一般,情绪重新注入回眼中。
余赦醒过来时,邪神已经不见了。这张被纱幔围绕着的床上,只剩下他一人。
他顶着一根呆毛坐了片刻,突然意识到如果邪神不在,他应该怎么离开这里。
这张床做工精美的木床,再加上他这样一个成年男性,能轻巧的漂浮在水面上,完全不符合任何物理学理论。
余赦爬到床边,低头伸手在水中划了划。
冰凉的湖水打湿他的指尖,潮湿的气息萦绕在鼻腔。床依然纹丝不动,宛如底下的不是流动的湖水,而是不可撼动的地基。
突然间,水里窜出一道身影。
余赦吓了一跳,手撑在床上往后退了一节,但他的身上依然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不少。
几滴水珠挂在睫毛上,让他的眼睑处变得湿濡,看上去像是刚刚哭过一般。
一根指头擦掉他睫毛上的水珠,余赦透过还凝结在眼前的水汽看清楚从水中出现的正是他找了半晌的邪神。
只是对方现在裸着上身,腰下着纱裤,也因为被水浸湿的缘故,贴在祂的肌肉上。
由于过于服帖,以至于任何线条都暴露无遗。
余赦仅仅看了一秒,就猛地转过头去,喉结滚动了一下。
虽然邪神的脑子不正常,但是身材再正点不过。
他作为一个性别男爱好男的男人,美色当前,很难说不会被诱惑。
但这也只是生理上的吸引,一旦想到面前的人是喜怒无常的邪神,顿时就索然无味。
“你为什么不看我?”邪神双手撑在床的边缘,整个人从水中窜出。
祂身体前倾,残余的湖水从祂身上肌肉的沟壑中流下去。
祂的一只手放在柔软的被子上,压下一个湿濡的深色水痕,双眼微阖,其中一条腿曲着,膝盖作为支撑点,半跪在了床上。
日光透过祂的身型,在余赦的身上罩下一道阴影。
祂几乎是半俯在余赦的身上,垂眸看着他,眼眸在暗面中,变成浑浊且深沉的黑色。
“我怕我的眼神吵到你了。”余赦说完想给自己一耳光。
“没有关系。”邪神的轻笑声像是尘封的气泡酒,在开盖的瞬间,注定让心脏随着高升的泡沫跳动,“我可以不去听。”
祂被水浸湿的银发凝成一束一束,有冰凉的水珠顺着发尾滴落,砸在床上,也砸在余赦的胸口。
祂慢慢垂下头,鼻尖是最初侵略对方安全领地的先锋,又像是轻足,积极地去迎接第一次短兵相接。
祂这时才发现,余赦的鼻梁上有一个小小的驼峰,弧度平缓得可爱,很容易被忽视。
但是它的触感一定很好,就像余赦脸上其他地方一样光滑。平缓的弧度用肉眼不能轻易发现,但若是衔在嘴唇中,用舌尖去感受,一定能敏锐的发现其中的不同。
只是这样做后,余赦肯定会惊讶地瞪大双眼,由于震惊想要想要吐露而无法吐露的话,会让他的嘴唇微启。
邪神的目光落到余赦的唇上,微微上翘的唇角似乎勾勒出可爱的弧度。唇峰处有一颗圆润的唇珠,还弥留着刚才被祂溅起的水汽,微湿,殷红,如同裹着一层糖浆的鲜艳欲滴的樱桃。
而它的味道,是否和它的外表一样,甜蜜可爱。又或者带着湖水中的味道以及淡淡的青草气息和花香。
祂开始后悔,自己曾经亲近过它,但是又那么潦草和粗暴。
只顾着完成自己目的的触碰,完全没有留下任何值得留恋的记忆。
祂只记得余赦的嘴唇是温暖而柔弱的。
但祂不记得这颗小小的唇珠。
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升起补全记忆中对仆从的唇珠触感的空缺这样荒谬的念头。
是在这个念头产生的瞬间,祂就已经俯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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