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子,怎么了?”
寝殿内偏僻的角落,灰布作头巾,认真裹住头发的壶女抓住软刷刷着地面。
哪成想自天落下块抹布来,这忽然的举动很是吓了她一跳。
侧目过去,不难发现抹布的主人是谁,本该和自己一样擦地的今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直起身的坐了起来。
见今子眉头紧锁,很不开心的模样,壶女不加深思挨近些,想问问是否身体不适。
她手都还未触碰到今子,就被扬手打开。
啪——!
“别靠过来,”今子恶狠狠地说,“喊那么大声是想把人引过来,看我被训斥吗?”
“不,不是的……,”捂着被打到的手背,壶女唯唯诺诺的回答。
翻了个白眼,今子最讨厌的就是壶女懦弱的样子,她心思活跃,手下的工作敷衍,更不想继续做‘擦地’这样劳苦的工作。
桂月管家说关东的老爷今日会入府探望月姬,还有重要的贵客同行,要求务必将宅子内的长廊和室内打扫得一尘不染。
她们已经按照吩咐把长廊擦了一遍,现在只差月姬居住的主殿没有打扫完,放在平日两人是没有资格进入寝殿的。
恰巧打扫主殿的人手不够,平日陪伴月姬的侍女们要去处理库房的清点,所以寝殿打扫的工作才会落在她们的肩上。
一直弓着腰擦地,今子觉得身体是又酸又痛,当下就起了脾气,手上的抹布一扔,是不准备在继续动下去。
心下不平想着,怎么重活累活都让自己做?定然是侍女中有人到桂月管家面前嘴碎。
要知道她之前表现得极好,早有传闻说过桂月管家会把她调至成侍女,再也不用去做这些辛劳的工作。
今子神色间充斥着戾气,原本美艳动人的容貌徒添几分刻薄。
壶女垂着眼帘,闷声说着:“我们还是快些做完事情吧,等会儿桂月夫人就要来检查……”
今子烦躁地拉扯着身上的粗衣,压低声音地说:“真是烦死了,就不能闭嘴吗?”
她讨厌死壶女了。
现在说这些是要做什么?是想要指责她在偷懒?
愣了许久,壶女望向身后还有一大片未刷过的地板,嘴笨的喃喃道:“桂月管家说过要在太阳下山前弄完……。”
不过很快剩下的话都被吞了回去,她注意到今子的目光越发不善,便低头紧闭双唇。
处于宅子中心位的寝殿其实面积不算大,只因要用软刷一寸寸刷,刷完后还得使用干净的软布擦拭,所以工作繁琐些,比起其他侍女的工作自然会更辛苦,不过弄完就可以早早回侍所休息,壶女本人是很满足的。
哪知今子在快要完工的时候撂摊子,害怕等会儿被桂月管家斥责,自己独自开始老老实实刷起地来。
木讷的壶女和今子本是出生在同一村子,与长相艳丽且外向的今子不同,壶女一向默默无名,还生得不怎么讨喜。
两人性格可以说是南辕北辙,本是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直到村子突然涌入一群流浪武士,将整个村子的成年男性都被杀死,凭借着巨大的力气壶女才得以逃出村子。
往山上跑的路上看到差点被流浪武士羞辱的今子,出手用石头砸死了流浪武士,两人相互为伴缩在山林中等待恶徒们撤走,直到天黑才敢搀扶着下山,往安全点儿的山丘逃去。
彼时,今子还是村子里备受瞩目的对象,如今却和她一样在这座宅子里做着相同的工作。
女人们总是讨厌她,而男人们总是喜欢她。
常在田里耕地时瞧见被男人簇拥的今子高调地走过,她总是带着能蛊惑人心的笑颜,好像重不会为生活而忧愁,永远都是快乐的。
大家会议论今子。
女人们说她是蜘女,啃食男人的心脏来填饱自己的肚子,还会吸食男人的精气祸害女人。
男人们则说她是娼妇,需要攀附强壮的男性才能活下去。
壶女默默关注着今子,会在家里悄悄地学着白日里今子的言行举止,她想知道为什么,大家会讨厌、喜欢今子。
为什么明明表现出喜爱她,怎么能转身又去用龌龊的话语形容她
余光扫过壶女老实巴交的样子,不愉的心情得到短暂舒缓,见她木呆呆的样子,生出一个想法。
于是,她主动伸手戳戳壶女的手臂,诱导性地问:“呐,你说外面杵着的女人会不会是个丑八怪?”
手臂传来刺痛让壶女停下工作,默默摇头。
在第一天来时,桂月夫人就宣布过宅子里的规矩,背后非议主家是会被赶出去的。
侍女们透露过主家的身份不凡,若是做得好可以一直追随她,未来都不用考虑温饱问题。
尽管未看过月姬的真容,但见她行走间姿态优雅,声音甚是好听,想来应该不会同自己一般的不幸生得丑貌。
得不到想要的回复,今子颇感无趣。
啧!
“我觉得她肯定不好看,不然成天戴着面具做什么?”没有人搭腔,今子就自说自话起来,她是笃定壶女不敢把这些话告诉桂月管家,“哎,也是命好生在富贵人家……。”
闷不吭声搓着手,壶女想反驳。
刚抬眼就对上今子似笑非笑的眼睛,那股勇气顿失,迅速低下头。
“别不服气,”轻挑着眉头,今子嗤笑一声,“如果你能生在这种家族,就算丑的天怒人怨都会有人捧着,可惜啊……你说是吧。”
这话是真的狠毒,拉踩的意味明确,村子里的壮年都只围着自己转,如壶女这类的女子连根野草都比不得,自然是没有人追捧。
今子昂起下颚,“我去后面休息一会儿,反正要打扫得也不多了,就交给你咯。”
颐指气使吩咐着,侧过身眼神直勾勾地看向令长廊的身影。
见识过宅子奢华的生活,那些漂亮精美华贵的服饰,很难不感慨命运的不公正,她为何就得生在穷苦的乡下,跟着群贱民生活在一起,如果自己是这宅子的主人该有多好。
》》
庭院传来尖厉的鸟鸣声。
正在发愣的源岐月枝立刻惊醒,不禁直起身看去。
青草茂密的地方不知何时落下两只灰扑扑的小雀,正对着草堆又啄又挠,很是威风的模样。
按理说山里才融雪没多久,山雀不应该如此早的下山才对。
疑惑的眨眼间,草丛里冒起团黑乎乎的东西。
仔细看能够分别出是某种小动物,它的皮毛夹杂着黑泥和杂草,被鸟喙啄得血迹斑斑,远远看去很是骇人。
再让山雀们这样啄下去,小家伙必会没命。
刚被系统弄得心绪混乱,于心不忍下,源岐月枝也没多想,脑子一热提起衣摆飞快跳下长廊,挥手驱赶灰雀们。
“一边去,一边去!”
庆幸自己贪吃的性格,平日里都会准备些干果放在腰封处,连忙掏出晒干的果脯往远处丢去。
有食物转移注意力,凶猛的灰雀不再执着眼前的小动物,转过身去草地寻找干果铺。
呼!
可算是松了口气。
源岐月枝其实挺害怕这些山雀的,它们喜好成群结队,体型比现代麻雀的要大一倍,性格胆大,时常连人都不放过……。
蹲下身查看被啄得皮毛凌乱的小动物,见它紧闭着眼身体还有起伏。
它身体纤长不过巴掌大,脑袋却圆滚滚的扣着小贝壳似的耳朵,浑身瑟瑟发抖地蜷缩起来,脏兮兮的毛色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用袖口遮住鼻口,源岐月枝小小地伸出手指,用轻得不能在轻地力度拂过小家伙的脑袋,这种动物她还是头次见,毛茸茸的尾巴可以排除是老鼠的可能,记得巡卫有说见到过白色的雪貂出没,难道是……雪貂?
思索一会儿,脚底传来冰凉的湿润感,源岐月枝低头看,原本洁白的袜套,脏得简直不能看……。
安静的庭院,侍女们的欢笑声自侧厢房最里断断续续传出。
短时间是没有人会发现自己跳下来踩在草地上,不过等会儿若被发现,定是会被桂月逮住一顿说教。
源岐月枝‘做贼心虚’地把小家伙用宽袖罩住,捏着袖边让它可以滚入袖中在抓拢衣袖,避免它掉出去。
瞅准机会,开始摸索着往回走。
没走两步脚底板传来疼痛,嘶!
刚下地太着急,到没注意草地不仅潮湿还遍布碎石子,隔着薄薄的袜套踩下去简直‘舒爽’透顶!
端着脏水,好不容易刷完地板的壶女,正准备去后厨换干净的水,目光正对上不顾形象地翘着脚往长廊上爬的源岐月枝。
源岐月枝:尴尬了!
面对滑稽的主家,壶女紧张的环顾四下找寻侍女的身影,“月姬大人,你……。”
“嘘!!”
立刻用手指抵住面具,示意她别喊人来,源岐月枝怎么敢让她喊人来。
作者有话要说:修修修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