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蛮!无知!愚蠢!”
在细水风面无表情和同伴共享了“声音”之后,弓村阳一脸尴尬地望着天讪笑。乐岩寺雪毫无反应,慢慢地调试着弦。而我妻金平糖则是歪了下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垫着脚尖。
只有禅院直哉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咬牙切齿地骂着:“我一定会让这些下等人好好瞧着,他们是有多浅薄多令人发笑!”
没人理他。
但是禅院直哉也不介意,或者说他根本没意识到。等他稍微平静下来后,禅院家悉心教导的禅院直哉才终于展露出锋芒:“细水,你要保持在那个笨刘海的身边,得知对方的去向。只要不让他们找到二级咒灵,那就一定是我们的胜利。”
“弓村,你配合细水,适当对他们进行阻碍——我妻你也陪着他们,你主要进行突击就好,他们肯定不会防备你。”
禅院直哉深吸一口气,语调忽然变得从容:“这次的任务,交给我一个人解决就好,你们要做的就是阻止对方的脚步。等我赢了比赛,会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的。”
对于他的安排,其他人都没有什么意见,只有乐岩寺雪,看也不看他一眼,调好了音之后,抱着自己的三味线就打算离开。
“阿雪,”禅院直哉出乎意料的好脾气,喊了声乐岩寺雪,“如果你想听见那个黑宫星心底最真实的声音,可以考虑一下在他十分紧急、必须解决你的情况下,只有在那个时候,那个人才会表现出自己的真我——你也看到了吧,他冷静的有多么无趣,又有多么虚伪。”
乐岩寺雪停住脚步,抬起眼皮淡淡扫了他一眼,并不置可否,仿佛只是想单纯看他一眼,看完之后就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但禅院直哉却知道对方是听进去了。
他微微勾了勾唇,眼神里的暗色逐渐蔓延:“乐岩寺雪认真起来,可不是那边的几个野蛮人能对付的……你们静观其变,不要阻止他,不要针对黑宫星,只用阻碍他的其他几个同伴就好,尤其是家入硝子。那个女人只是个医师,根本没有战斗能力,一定是他们重点保护对象。”
“这场比赛,我们赢定了,”禅院直哉嗤笑一声,“明天的个人战,家入和那个笨刘海绝对会输掉,我们只需要再赢下一场就好——明年我们不用这么大费周章跑来这种乡下地方了。”
细水风依旧没什么反应,弓村阳却很配合地给对方竖了个拇指:“有禅院君的指挥,我们一定会胜利的!”
禅院直哉不屑又满意地看了他一眼,屈尊回道:“弓村你这个人很有天赋,等以后需要晋升一级,或者想要进入组织,随时欢迎你来禅院家。”
弓村阳笑容不变:“是吗,那可真是感谢禅院君了,哈哈哈……”
“我妻,好好表现,我会考虑让你以后嫁入禅院家的。”说完这句,禅院直哉自觉都吩咐完毕了,弹了弹身上的灰,用上了术式一瞬间就离开了。
等他走后。
弓村阳皱起了眉:“嫁入……那家伙还不知道吗?金平糖,你没有告诉他吗?”
“人家想给直哉一个教训嘛~”我妻金平糖甜甜地笑起来,“而且多亏了直哉,我才知道阿星是个好人呢!”
“别玩过火了,那毕竟是东京校的。”弓村阳无奈地扭了扭脖子,“虽然那家伙确实让人不爽,但是我们必须承认这是相对而言最好的一种作战方式了——只要那家伙的实力和自己吹的一样高,我们大可以解决掉东京校那几人,陪这位少爷玩一玩。”
细水风终于开了句口:“……什么时候结束?”
“很快的,今天工作完,明天不想参加就算了,直接弃权就好,”弓村阳安慰道,“今天还要麻烦风你了,我们需要靠你获得这次的胜利。”
“……好麻烦,”细水风细若蚊吟地埋怨着,“好想下班……”
“明天结束后请你吃寿司,现在就打起精神来吧哈哈哈!”
……
幸目元女子不安的开口:“禅院直哉的气息消失了。”
黑宫星沉了沉气,一瞬间作出判断:“速度型术式——其他人,目标,我们。”
“他们要阻挡我们的脚步?”七海建人没什么感情的笑了声,思忖一番后得出结论,“既然这样,学姐就不要关注他们了,你只要感受咒灵就好。我们按照自己的步调走,不能被人影响。”
幸目元女子木讷地点了点头,稍微安心了点。
黑宫星冷不丁又开口:“细水,耳朵。风。”
“他耳朵怎么了?听力特别好?”七海建人紧跟着判断,“风,是他的名字吧……不对,你的意思是——”
七海建人忽然噤声。
黑宫星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灰原雄左看看右看看,忽然睁圆眼睛,恍然大悟。
见他们打哑谜一样,幸目元女子往家入硝子身边靠了靠:“……他们在说什么?”
“我们不需要知道,”家入硝子伸了个懒腰,“我们只需要记得,我们会赢就好了。其他的,相信他们吧。”
幸目元女子愣了愣神,想起参加比赛之前的犹豫,以及黑宫星简短但很有说服力的分析和请求,慢慢地就安心下来了。
是的,有他在,他们不可能输。
那可是一级咒术师啊!
她深吸一口气,更加努力地将注意力放在咒灵身上,很快就发现了一只三级咒灵——这倒不是术式原因,而是她常年来的努力最后锻炼出的结果。
在场所有人里,不动用术式的情况下,她绝对是对咒力的残秽最敏感的那个。
有了幸目元女子的帮助,黑宫星等人几乎是势如破竹地往一个方向冲,以一种近乎扫荡的方式,疯狂地搜寻起每一块区域和禅院直哉的位置。
就在几人快速地解决掉这片小森林,决定向下一个地方去的时候,黑宫星忽然听见一声三味线被拨动的声音。很温柔很温柔,像是山风轻轻扫过,抚摸着大地的肌肤,让小草都舒适地弯了腰。
来了。
黑宫星不出意外地想。
他比了个手势,让其他人先走,打算先应付这个声音的主人。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其他人接二连三站在原地,忽然失去了高光,一动不动,时不时露出了挣扎的表情。
“……骗子。”明明说只对他出手的。
黑宫星的声音微冷,目光紧紧地盯着坐在树枝上,抱着三味线静心演奏的少年,发出了咒言。
【停住】
少年这么命令完之后,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反应。
对面的人依旧在醉心于演奏,心无旁骛,眼中神色光彩熠熠。
黑宫星皱起了眉:“……”
这个人的术式难道是和太宰一样的无效化?
不、不对,看周围的同伴的反应,还有之前五条悟说过的话,黑宫星的直觉几乎是断言这个人的术式就是三味线的音乐。
那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呢?
黑宫星完全听不进去对手的音乐,陷入了思考。
……等等!音乐!声音!
黑宫星稍微有些明白了。虽然不知道原理,但是他的咒言耐对方不了,对方的音乐也没被他听进耳朵里,足以说明很多东西。
至少能说明对方为什么只想让自己听他的声音了。
声音吗……
他深吸一口气,放弃抵抗,开始听对方的音乐。
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情绪,乐岩寺雪的音乐一下子变得振奋起来,似乎能为自己的演奏有观众聆听感到幸福一样,变得活跃又欢快。
黑宫星能感受到,一个小男孩满脸憧憬的看着自己的长辈演奏着三味线时,那种欢快的、喜悦的、崇拜的、也幸福的心声。
他甚至能看见男孩对从长辈手里绽放出来的音乐的渴望与追求,能看见男孩之后为了演奏出那种声音,付出的巨大努力和身上体现出的强烈的执着。
以及最后无奈的、被迫的,走上了咒术师之路的痛苦与茫然。
黑宫星仿佛听见一个少年悲伤而委屈地询问自己:这样的路真的有价值吗?真的可以放弃初心吗?
黑宫星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情感,似乎因为那个少年的询问产生了动摇,开始由缓慢逐渐变得剧烈,一圈圈地波动着、蔓延着,被牵扯出。
他看到了自己。
或者说,小黑宫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柔软的黑色短发,稚嫩的脸颊,天然的、湿漉漉的眼睛,还有冷淡的神色。
原来那个时候的小黑宫,远比现在的自己看起来要冷淡的多。
真奇怪。
黑宫星这么想着。
小黑宫也感应到什么一样,忽地眼神波动了一下,然后细密的睫毛眨了眨,柔软又纯洁的金色眼睛直直地抬起来望了望他。
小黑宫看了他一眼,稍微有些委屈地询问:“……你为什么这么矮?”
黑宫星:“???”
黑宫星不服:“阿啾只有一米六。”
小黑宫没什么表情的“哦”了一声,然后目光又越过他,直直看向他身后的黑影。
黑宫星随着他的视线转过身去,这才发现,他所处的环境,不知何时变成了小时候的训练场。
而他的身后,乌泱泱站了一大群黑色人影。
宛如纯黑色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