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顶着乱糟糟的黑色海胆头,外表清秀的小少年眼睛一眨不眨望着黑宫星,平日里故意压低假装成熟的声音不自觉带了些软软的鼻音和担忧:“阿星最近去哪里了?这几个月我都没有看见你。”

黑宫星眼神羞愧地微微垂下,有些不敢看他:“……我转学了。”

禅院……现在应该说伏黑惠了,他握了握拳,有些忐忑道:“那你以后还会在这里住吗?”

黑宫星点点头:“这是家……”

他顿了一下,然后无意识补充道:“我们的。”

伏黑惠眼睛亮起来,心里也松了口气,眉眼间的雀跃又开始蹦跶。

黑宫星更加羞愧了。

转学去高专是三个月前的事,但是他和惠已经一年多没见了。

虽然惠跟着甚尔先生搬家不是他能决定的,但自己明明有独立能力还有经济能力,却一直没有去看他。而与此同时,从他的话中可以听出来,还只有四五岁的惠绝对不止一次来东京看他。

这是他身为被惠信赖之人的失职。

也许是察觉到他低落的心情,伏黑惠犹豫了一小会儿,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块墨蓝色的宝石,小心翼翼又恋恋不舍地捧起来递给他:“阿星,这个还给你。”

黑宫星看着这块熟悉的宝石,不知不觉陷入了回忆之中。

不知为何,小孩子和动物对黑宫星仿佛都会有天然的好感。而当时还只是个婴儿的禅院……小小惠,好感表现得是黑宫星到目前为止接触到最为直观的那个。

从第一次见面,小小惠就可以躺在小黑宫怀里安心入睡。再次见面时,更是似乎直接把他当成了可以依赖的家人,比甚尔先生更加信任的家人。

而小黑宫对这种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的信赖毫无抵抗力。

他自小独立能力就强到离谱,六岁就可以自己煮饭洗衣;又习惯了照顾人——九岁前在乡下待着时,还一手负责了邻居小哥哥的起居饮食等。总之,照顾小小惠对他来说其实不成问题。

如果不是言语上的障碍,他甚至可以养大这个孩子。

但是小黑宫拒绝了——

可以照顾这个孩子,不等同于他必须照顾这个孩子;愿意照顾这个孩子,不代表他真的能照顾这个孩子。

他希望惠能被自己的父亲亲手照顾。

当时年仅十二的孩子踮着脚尖递过纸条,稚嫩漂亮的小脸上,神情极为认真:[您是惠的父亲,您有责任把惠养育成人,给予惠在成长中所需要的爱和安全感。]

观察了一阵后、早就摸清了情况的禅院甚尔对此只是嗤之以鼻:“我可没见你爸来看过你几次。”

“……”小黑宫努力把自己的唇抿紧,绷着脸让自己显得更加成熟,“我,十二,不需要。”

禅院甚尔一只手支着侧脸,眼睛专注地盯着电视,漫不经心地反问:“那你凭什么觉得那小鬼会需要我呢?他不是只有看见你才会笑么,说明他更需要你。”

小黑宫觉得他有点不可理喻,脱口而出道:“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

“那你可以不管他,”禅院甚尔换了个台,也换了只手,“反正我不至于饿死他,你们也管不着我,小警察。”

禅院甚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浑不在意,似乎完全不担心小黑宫会放着惠不管——虽然事实也是这样。

当然,小黑宫不是没有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故意赖上自己。但是搬家这种事不是一天能做好的,他的直觉也告诉他这不过是巧合。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小降谷对此表现出强烈的不满:“你就是捏着鼻子自认冤大头!”

小黑宫也不是不知道,但是他的确放心不下惠。尤其是在得知惠的母亲在惠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后,小黑宫实在是没办法不为这个孩子操心。

也许是感受到小黑宫的善意和包容,原本就很亲近小黑宫的惠,在那之后变得更加粘人。甚至每次到了小黑宫要离开的时候,就会抱着人不放。

小黑宫也没法,不知为何忽然想到那块宝石——那块从惠身上拿回来的宝石。

下次来的时候他将它拿了过来,而惠居然好像还认识,很感兴趣地盯了一会儿。等小黑宫离去时,惠刚要眼巴巴握住他的手指,小黑宫就试探性将宝石塞进他手里。

惠头一次注意力被完全夺走,见他走了也没有再瘪嘴含泪。

小黑宫就自然而然送给他了。

禅院甚尔第一次见到时还有些好奇:“这东西不是那个小偷偷走的吗?”

小黑宫解释原委后,禅院甚尔眼睛微亮:“你家很有钱?”

小黑宫:“……”

财不露白的道理他懂。

但他不懂为什么会有禅院甚尔这样的大人。

见到小孩丝毫不掩饰嫌弃的眼神,禅院甚尔也没生气。他只是用修长结实的手臂一捞,随手拿了瓶啤酒后,懒洋洋道:“我饿了,什么时候煮饭?”

黑宫星:“……六点。”

“现在就煮吧,我肚子饿的快要瘪了。”身高一米八以上的高大男人丝毫不要脸面地对着十二岁的孩子要求。

黑宫星无奈地去准备了。

这当然不是他没脾气到愿意连着禅院甚尔一起照顾。只不过是他和禅院甚尔定下了约定——

如果他在的时候,他可以连同禅院甚尔的伙食一起准备,也可以偶尔陪着禅院甚尔去赛马赛艇。但与此同时,他不在的时候,禅院甚尔必须履行身为父亲的基本责任。

也许一开始禅院甚尔压根没想过遵守,但在他肚子饿的不行随口同意小黑宫的“约定”,又和小黑宫勾了手指头之后,小黑宫无意识说了一句:“约定好了。”

天与咒缚亲眼见到少年柔软白皙的侧颊上出现一个怪异却漂亮的咒纹。

“……”禅院甚尔人傻了,“你他妈是咒言师。”

小黑宫歪头,眼神懵懂而迷茫:“?”

禅院甚尔用一个字简洁有力表达了他的心情——

“草!”

小黑宫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在那之后禅院甚尔就开始捏着鼻子自认倒霉一般盯着惠。但是现在的黑宫星明白了。

他看着不情不愿跟在伏黑惠身后的甚尔先生,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个自然的笑容。

“——约定。”

鸦发少年微微扬起唇角,灿金色瞳眸里,亮起星星般的笑意。

伏黑甚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