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阿月……!”
茂密且闷热的密林里, 夏油杰姿势有些狼狈的在树丛间追赶前方大步往前周身带着冷气的青年。
那人充耳不闻,脚步快速的避开地上藤蔓以及枯木,半点不停的朝前走。
“阿月, 你等等我。”夏油杰在后面无奈地喊着,心里甚至有些慌乱,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突然就生气了, 果然还是因为他太过冒失了?
没想到会被这么讨厌和抗拒, 夏油杰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和难过。
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前面的人脚步慢了下来, 像在等他似的, 难以言喻的喜悦冲散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顾不得身上疼痛难忍的地方,大步流星的跑了过去。
“阿……”月?
被一把拽到大树后面捂住嘴巴的夏油杰眨眨眼, 看着身前的人将手指竖在唇前示意自己安静,他点点头, 看着那人瞥了自己一眼,随后将目光挪开, 像是透过树丛正在看外面的什么东西。
夏油杰暗自叫出一只咒灵,隐藏在树丛中小心戒备着,然后,全副心神控制不住的集中在了面前的青年身上。
他伸出手,圈住了对方的腰,在青年横眼看过来的时候,有点委屈的凑近,小声开口:“阿月,你为什么生气了?”
为什么生气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神代弥生简直要被这人气笑了。
“阿月讨厌我吗?”夏油杰有点难过的说着,一边收紧手臂, 一边亲昵的蹭着对方的额头,“我真的好喜欢阿月,喜欢到想要和阿月永远在一起。”
神代弥生推开在自己脸上亲亲蹭蹭的男人:“闹够了没,有东西过来了。”
“阿月好冷淡。”夏油杰叹息似的说了句,又再次蹭了过去 ,将头埋在青年颈窝上,一边委屈的说着:“阿月怎么能踢那种地方呢,要不是我躲得快,说不定就坏掉了,好过分。”
神代弥生:“……”
这家伙今天出门的时候是不是没带脑子?
他忍不住心里的无语,推了两下对方跟个小山似的一动不动,现在这种情况也不好再说什么,瞪了一眼面前的结实的肩膀后懒得再管,从臂弯里探出头,认真的盯着前面溪水清澈,却不见任何生物的水边。
他不再抗拒以后夏油杰装作他默许了,心底一阵窃喜,收拢手臂,轻轻蹭着脖子,“我真的好喜欢阿月,喜欢到想把阿月变小,装进口袋里面藏起来。”
“这样的话谁也没办法从我手里把阿月抢走了。”
叹息似的话在耳边轻轻响起,仿佛蕴含着某种更深沉更隐晦不安的情绪。
神代弥生听在耳中,看了眼进度缓慢,但也已经九十以上的好感度,心底莫名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还没等他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联,一道身影有些慌乱的跑到了河边。
是个黑色头发看起来有些弱气的少年,手里似乎还拿着咒具,满头大汗神色有些慌张的经过他们所在的树丛前面。
紧接着,地上传来一阵剧烈的抖动,河边的地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快速前行般,鼓起土包,快速朝着少年所在的地方冲了过去。
夏油杰动作一顿,手松了一点,但还是不愿放开,抱着人靠在树上,和怀里的青年一样,从大树后面探出视线,看向算得上平坦的河边。
黑发少年似乎才步入咒术师的行列,周身咒力虽然强大,但显然是个初学者,狼狈躲避的同时手脚慌乱的凝聚咒力附在手里的咒具上面,然后用力插在地上。
然而插偏了。
在地下诡异前行的土包用力撞上刚落地的少年,少年还没站稳的身体直接腾空飞了出去,掉在了旁边的溪水中,地面下的东西似乎因为攻击成功,终于从地底下冒了出来。
神代弥生只是看了一眼就反射性的闭上眼睛,将脸埋在夏油杰胸口。
“阿月,怎么了?”夏油杰小声问道,神代弥生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恶心语气嫌恶的说了一句:“太丑了。”
“嗯?”夏油杰眨了下眼,有偏过头看向河边那只说不清是肉块还是淤泥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组成的咒灵,看着那背上还睁着的数对眼睛,饶是他也止不住赞同的开口:“确实。”
虽然咒灵这玩意就没几个能入眼的,但这只简直丑到别出心裁,每个点都往最能掉san值的地方长,甚至到了看一眼就能让人把隔夜饭吐出来的程度。
神代弥生收紧手指,攥着他的衣服,低低说了一句:“这只不准要。”
这人要是敢把这东西收回去,他绝对立刻马上回档,然后离这个垃圾森林远远的。
离这混蛋也远远的!
夏油杰有点哭笑不得的为自己喊冤:“我也不是什么样的都要阿,这样的东西看着就够了,更别提我还要吃……。”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就抬起来捂住了他的嘴,神代弥生冷冰冰地瞪了他一眼。“说出来你也不嫌恶心。”
他因为这人的话脑子里自动出现联想,现在胃里一阵翻滚,简直够了。
夏油杰忍不住笑意的握住他的手,放在嘴边吻了下,又松开将人按在自己怀里,一边摸着头轻轻安抚,一边笑着说:“抱歉抱歉,受不了就不看了,这边交给我。”
说着,他将视线放到河边,看着那个少年和咒灵对峙,在对方为了命中攻击主动和那只咒灵身体产生接触的时候,忍不住赞叹道:“是个好苗子。”
至少就连他也不愿碰到那玩意一星半点儿,这小子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还挺疯?
少年疯不疯的不知道,但看着那只咒灵缠上了自己最心爱的男孩子,跟随在少年身边的咒灵完全无法忍受的疯了。
“不要靠近我的——忧太!!”
伴随着怒吼声出现的是一只体型巨大,周身漆黑的咒灵。
被突然出现的怒吼震的耳朵发麻,一手捂住自己耳朵,一手将人按在自己怀里堵住另一边耳朵的夏油杰眼睛慢慢睁大,掩饰不住诧异地看向将少年护在身后的诅咒。
“和咒术师在一起的……咒灵……?”还是特级?
“里香!”黑发少年在对方出现后有些紧张的喊了声,被怒意侵蚀的咒灵完全听不进对方的声音,巨爪将缠在少年身上的诅咒直接撕了下来,狠狠砸了出去,然后仰头怒吼一声,又笔直的冲上去。
大树后面,听到夏油杰说的话,神代弥生睁开眼睛,从他怀里往河边看了过去。
“唔——”他连忙抬手捂住嘴巴,收回视线,盯着身前夏油杰领口的衣服,心底恨不得把设定这些玩意儿的人冲到马桶里面洗洗脑子。
黑色那只都还好,最开始那只在对方的攻势下越发不堪入目,像是一滩格外恶心的呕吐物似的满地都是,简直……不可理喻!
垃圾游戏!
夏油杰连忙将他按在自己怀里拍打着背脊让他好受点,一边好笑的说:“受不了干嘛还睁开眼睛。”
“好奇心会害死猫的,阿月。”
听着他有些幸灾乐祸的话,神代弥生目光一凝,抬起脚,用力踩了下去。
要不是这家伙,他至于跑到这种垃圾森林里面被那种东西污染眼睛吗!
“嘶——”夏油杰抽了口冷气,弯下身将头埋在他肩膀上,收紧力道,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今天的阿月好暴躁。”
“凶死了。”
刚说完就听到怀里的青年冷哼一声,他心底止不住发笑,暗自庆幸还好把人带出来了,能见到和往常不同,甚至有点小脾气的阿月,让他感觉自己好像更了解了对方一点,今天的约会也算没有太过失败。
脚上的疼痛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只是不做点反应出来的话,他的阿月可能真的要不理他了。
夏油杰无声笑了笑,蹭了下青年的肩膀,然后直起身,看向河边。
战况在特级的加入下完全是一面倒的形式,他刚看过去就看到黑发少年握着手里的咒具,凝聚着咒力给了咒灵最后一击彻底祓除。
紧接着少年深呼吸一口,似乎在为自己壮胆似的,收起武器后走到一旁的黑色咒灵身边,抬起头,望着自己如今面目全非的未婚妻轻轻说了一句:“你又保护了我一次,里香。”
“保护……忧太……”
“里香……会一直……保护忧太……”
“……不分开……一直……在一起……”
黑色的咒灵抬起几乎能将少年整个握住的爪子,像是想要抚摸,又有些无从下手的停在半空中,夏油杰莫名感觉到咒灵的情绪有些不知所措,包括那些理智尚存的话让他不由自主的眯了下眼睛。
“嗯。”少年主动伸出手,握住咒灵其中一根手指,将脸凑过去声音带着哽咽和颤抖的应道:“不分开。”
没有树叶遮挡的阳光将溪水照映的波光粼粼,反射的光线和洒落的阳光一起铺落在河边的咒术师和咒灵身上,明亮的光辉将两者笼罩其中,连咒灵狰狞的面目似乎也变得和谐起来。
明明是完全对立的两个生物,仅仅只是看着就让人莫名感受到两者之间沉重的羁绊,完全无法插入和阻隔的羁绊。
没过一会儿,少年抬手擦了擦眼角,眼眶有些泛红的朝着咒灵露出笑脸,“里香,回去吧,我也该回去交任务了。”
他说完话,咒灵的身影就开始慢慢消失,没过多久河边就只剩下少年一人。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后抬起手,在食指上的戒指轻轻吻了下。
“谢谢你,里香。”
……
等河边安静下来,神代弥生一把推开身前的人,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棒棒糖撕开包装塞进嘴里。被推到树上的夏油杰看着神情恢复往常冷静自持的青年,扁着嘴不满的开口:“阿月,你这是过河拆桥。”
准备走出去的神代弥生脚步一顿,想了想,在口袋里找了一下,找出最后一只棒棒糖递过去。
夏油杰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棒棒糖,又抬眸看了看单手插兜别看脸有些不自然的青年,莫名感觉到了贿赂的意思。
——给你糖你把刚才的事儿忘了。
脑袋里自动冒出青年用软乎的语气冲着自己撒娇,夏油杰被自己的脑补萌了一脸,轻咳一声,接过对方手里的糖,目光不着痕迹的瞥向青年脸上。
老实说,他更想吃对方嘴里的。
但是今天不能在放肆了,再来一次阿月估计会气的不理他。
夏油杰思绪游离的想着,一边撕开棒棒糖的包装,一边问道:“阿月,你对刚才那只咒灵怎么看?”
咒术师和咒灵之间的关系完全就是天敌一样的存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即使是他也不过是把咒灵当作工具来用,刚才那小子显然不是,他和那只咒灵的关系似乎更加……难以形容一点?
他思索了一会儿,没听到对方的回答,抬起头就看到青年拿着棒棒糖,有些嫌恶的皱起了眉,手上动作一顿,哭笑不得的开口:“我是说那只和咒术师在一起的。”
阿月还真是讨厌之前那只阿……不过那玩意儿丑是真的丑,夏油杰回想起那只咒灵的样子,也觉得有点恶心,连忙把棒棒糖塞进嘴里。
“还好。”
神代弥生从树丛里出来,没去太阳底下,就站在大树的阴影处,看向跟着自己走过来的男人,歪了下头:“他和你一样的术式?”
夏油杰的术式是能够操控咒灵化为己用的咒灵操术,因为太辣眼睛全程没怎么注意的神代弥生自然而然的以为那人和夏油杰一样,甚至有点惊讶。
毕竟能够役使咒灵的人,他到现在只见过夏油杰一个。
咒术师的术式也是千奇百怪,什么样的都有,除了一些大家族里面,很少有见到术式相同的人。
“应该不是。”夏油杰否定道,“我没在那只咒灵身上看到类似术式的痕迹,更像是自愿跟在对方身边的。”
虽然诧异,但神代弥生对陌生人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以后看向河边,一边问道:“这里面的恶灵好像就是指刚才那玩意儿,现在没了,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夏油杰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嘴角忽然扬起一点弧度,兴致勃勃的说:“ 不然我们去把那只咒灵抢过来吧?”
神代弥生:……?
你没事去抢人家小孩儿的东西干嘛?
像是感受到对方的无语,夏油杰耸耸肩:“因为很有趣嘛~”
“那个咒术师看起来天赋也不错,最主要的还是,我想知道那只咒灵为什么会自愿跟在堪称死敌的咒术师身边。”
“而且还是特级。”
“特级咒灵可不太好找呀阿月。”
“我找到现在拢共也就一两只,实在太稀少了,而且还难应付。”
“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把那个咒术小子一起拐到我们这边来。”他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焉儿坏焉儿坏的狐狸。
看他打定主意,神代弥生叹了口气,摸着头发,有些无语的说:“随便你。”
“既然不找了就回去,我想洗澡,热死了。”
本来想过来喝点水什么的,结果遇上那么个玩意儿,他现在连靠近水源都完全没有兴趣。
“诶~”夏油杰喊了一声,“这么快就回去了吗?”今天连一半的时间都还没过去呢!
“……你不热吗?”神代弥生的心情简直难以言喻,这么热的天,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这么有精力……甚至还这么精力旺盛。神代弥生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对方的下半身,啧了一声后别开眼。
微妙的感受到对方嫌弃的夏油杰顿了顿,挠着脸颊,忍不住失落的叹气。
“好吧……”
“回去就回去吧……唉……”他一边叹气,一边动作慢吞吞的召出咒灵,神代弥生看他这样,忍了忍,没忍住的抬起脚在他腿上轻踹了下。
“晚上不能出来?”非要选太阳最毒的白天?你是不是有病?
听到对方的话后,夏油杰眼睛一亮,动作也不慢了,召出咒灵后笑嘻嘻的朝对方伸出手:“那我们快点回去吧,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再出来。”
嗯嗯,烛光晚餐可以预约上了,然后去海边看星星,一起散步,气氛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在月下接吻!
要不要再定个酒店之类的呢……家里有菜菜子和美美子在,有些事情也不太方便阿……
夏油杰在脑中甜蜜的烦恼着,神代弥生望着站在原地不知道又在想什么,看起来莫名有点傻的男人,忍不住无奈的按了按眉心。
都这样了,好感度还是一点不涨,这家伙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抿了抿唇,微肿的唇瓣隐隐还有些刺痛,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眉头慢慢皱紧。
这家伙,不会是非要做了那种事以后才能到吧?
嘶……
他有些牙疼的抽了口气,打量着对方的体型和自己的体型,又想起之前完全无法反抗的力道,眼底的情绪瞬间收敛,面无表情的避开对方的手,径直走到咒灵身边,然后跳了上去,坐在上面,望着底下的男人,心底冷哼。
做梦去吧!他·不·玩·了!
……
回到家休息了一段时间后,想赶在菜菜子她们回来之前再把人带出去好好约会的夏油杰眨巴着眼睛,站在紧闭的房门外面,期待的表情逐渐变得懵逼。
“阿月?”
“怎么把门关上了?不是说好晚上出去的吗?”他转了下门把,一贯没上锁的房门现在居然锁起来了??
“阿月??”他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声,顿时感到紧张的拍起了门板。
“阿月?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房间里,神代弥生坐在电脑前,带着耳机,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致志的打着游戏,没过一会儿,外头的敲门声们了,他有些困顿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胀痛的额角,摘下耳机,关掉游戏走到床边躺了下去,侧过身,望着墙面,目光逐渐游离。
反正,在这里和现实也没差。
就这样吧。
放弃。
他难得有些沮丧,赌气似的扯过一旁的毯子,盖在脸上,带着对夏油杰十二万分的不满闭上眼睛。
他果然最讨厌这种类型的家伙!
有什么话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不好吗,心里想的和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烦死了……
心里嘀嘀咕咕的抱怨着,床上的青年不知不觉的熟睡过去。
他睡着没多久,门口窸窸窣窣的一阵动静后,房门被人轻轻打开,夏油杰站在门外透过缝隙做贼似的往里看了看,发现对方躺在床上,轻缓的推开门,脚步无声走进房间里。
坐到床边,轻轻扯下对方脸上的毯子,看着已经睡着的青年,心底忍不住叹了口气。
是累了阿……
没想到这么会儿功夫就睡着了……跟个小孩子似的。
他望着青年的眉眼,看的有些出神。
咒术师对情绪的感知非常明显,尽管,阿月不曾拒绝过自己的亲昵,但似乎,也不算喜欢。
这人心里又在想什么呢?
阿月喜不喜欢他呢?
夏油杰不知道,他甚至完全猜不透对方的想法,这让他隐隐感到不安。或许在未来的某个时间,他的阿月会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突然离开,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他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想把一直凝聚在心底的不安压下去。
要是真的有什么术式能够将人变小,让他能把阿月装进自己的口袋里随身带着该多好。
这样他就能随时知道阿月的动向,他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夏油杰无声呼了口气,像是在嘲笑自己的孩子气,那样的术式怎么可能有。
不过,没关系,他好像找到办法了。
少年与咒灵的出现让他忽然意识到,即使没有术式,身为咒术师的自己也能用另一种方式将人彻底留在自己身边。
只要设下束缚,就算是令人胆战的死亡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现在只需要去知道那样牢靠的锁链是怎么形成的,那样的方法能不能在他们身上重现,又或者怎样的束缚才能达到相同的目的,等找到方法以后,他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他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床上安睡的青年,暗沉的眸色逐渐变得柔和,带着浓烈且深沉的爱意,慢慢俯下身,在对方唇边轻轻吻了下。
晚安,阿月。
希望你能做个好梦,我最心爱的宝石。
我最深爱的人。
……
无人看到的面板上,仿佛静止不动的好感度突然窜起,又仿佛被什么东西努力压制似的,在突破临界点之前又再次降了下去,颤颤巍巍的停在进度条百分之九十二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