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准这次来双城是为了宣传《爱暮之城》,故而隔壁房间就是白之。
酒店的隔音效果属实不错,但班准还是在第二天早上看到了顶着黑眼圈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白之。
荣潜是个很会伺候人的主儿,所以班准整个人神清气爽,和看上去疲惫不已的白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之羡慕地看着班准身后还留有一丝缝隙的房门,视线又落在气色红润的班准身上,欲言又止:
“准哥,你昨晚……”
荣潜直接从班准身后拉开门,十分有礼貌地跟白之打了个招呼:
“白先生,早上好。”
白之气得直接回了房间,甚至顾不上跟班准说话,用力关上了门。
荣潜达到自己的目的,寸步不离地跟着班准去了现场。
这场宣传顺利而又迅速,多家媒体都对班准的私人生活感到非常感兴趣。
但班准显然不愿意让他们关心作品以外的事情,所以回答了应该答复的问题后,当即保持着往日的桀骜心性,同时言语间也已经学会了委婉:
“多谢各位对我的关心,稍后的首映礼上,我们还为大家准备了双城饭店的点心和小吃,希望大家可以喜欢。”
说完,台下闪光灯的频率顿时变得更快了不少。
双城在国内的GDP可能仅次于京海市,并且相对来讲年轻人要更多一些,因此《爱暮之城》的首映礼在班准的建议下,选在了这座城市。
班准明白这部电影对自己来说的非凡意义,他很想让荣潜以及家人们共同见证他脱胎换骨般的改变。
可影片中他所饰演的童季珂的结局十分凄惨,班准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家人们为他所演绎出来的角色而痛哭的样子,所以也就没有告知父母、外婆和大哥。
而荣潜自己偷偷跟来,班准也不好再遮遮掩掩,只能带他一起来到首映礼上。
重新陪伴影片中的童季珂走完了这一遭,班准也算是彻底告别了这个让他的演艺生涯发生巨大转变的人物。
影厅中灯光亮起,班准在媒体工作者们的抽泣声中,微微垂着眸子,任凭晦涩的目光落在攥得青白的手背上,安静地迎接着荣潜主动凑过来的轻吻。
“准准,你真的好棒。”
荣潜耳语道。
。
谢别媒体后,班准包了个场子,带着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喝了个酩酊大醉。
这场酒喝得并无名分,但快乐无需理由。
荣潜明白自己的使命是照顾班准,自然没有碰一滴酒。
为了保留海獭至死方休的颜面,荣潜即便是知道他醉了,也没有让班准窝在自己的怀里被抱回来,而是半扶半抱着从电梯里走回了房间,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被子。
房门被荣潜关上,发出电子落锁音。
瞬间,藏在被窝里的班准仿佛被解除了某种封印一般,立刻像只袋鼠一样,甩掉外套就蹦到了地毯上,兴奋地又唱又跳。
荣潜听见动静,紧忙握着半湿的毛巾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不放心地盯着班准的一举一动。
已经挣扎着换好了睡衣的班准回过头,朝他嘿嘿一笑,骄傲地挺起胸膛:
“小荣子,我演得怎么样?”
“你演得很好,特别是片头和片尾的那段水下的戏码。”
荣潜握紧手中的毛巾,带着笑意夸赞着醉酒的海獭。
那段明明是一样的场景,但拍摄起来却十分费力。
因为想要拍摄出一部有故事有灵魂的影片,演员的经历也是十分重要的,所以片头的童季珂要懵懂试探,但片尾的却要绝望沉默。
只有从头到尾地经历了这么一遍,演员才能在同样的场景下,演绎出不同的情绪。
班准原本是躺在地毯上的,脑袋枕在叠成一团的软被上,漫不经心地晃荡着两条长腿,听荣潜跟他说观影心得。
听到这话的时候,班准顿时抬起头朝荣潜看了一眼,旋即一骨碌从地毯上爬了起来,晃荡着站在地毯中央。
他最近为了宣传新电影而到处飞,原本就刻意控制的身材让他在疲累之下更显得清瘦。
此番站在那里,腿上那平日里穿着的宽松睡裤也晃晃荡荡的,似是下一秒就会摔倒一样。
“你认真看了?”
班准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两颗漂亮的玻璃珠。
但荣潜知道,他只是在看自己的方向,而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嗯,看了,演得很好,很多人都哭了。”
荣潜想起影片最后童季珂那滴浸入水中的绝望泪水,鼻子也微微发酸起来。
见荣潜对自己的戏有兴趣,班准立马来了精神。
他也不嫌麻烦,索性趴在地上给荣潜又演了一遍当时的拍摄过程,脑袋撞到茶几边框上也毫不在意,连揉都没揉,直接就继续往下演。
荣潜看得心惊胆战,“好了好了准准,我知道,我都知道,当时我在现场呢。”
“那你觉得我棒吗?”
班准的声音微哑,带着点儿期盼。
只有小朋友才会问别人,自己棒不棒。
荣潜抬手覆在他趴在自己腿边的后脑勺上,轻轻摩挲了两下,点点头:
“准准最棒了,我最佩服的人就是准准。”
班准听完他的表扬,忍不住还有点害羞,硬是别过头去抑制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把荣潜抱了个满怀。
“我好喜欢你呀,我想娶你。”
荣潜来双城的当天就办完了自己的事情,剩下的任务就是把自己一周后要举行婚礼的另一位主人公保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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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能让海獭逃婚了。
见班准在满腔醉意之下,还能顾得上要娶自己,荣潜感动之余还有点好笑。
“怎么变成你娶我了?”
“就是我娶你!”
喝醉了倒也没影响他的猛1灵魂。
荣潜展开湿毛巾,动作轻柔地擦拭着班准的额头和两颊,一板一眼地答应着:
“好好好,你娶我,好老公,让我给你擦擦脸好不好?”
听到小媳妇叫自己老公,班准立马像个得逞了的土匪头子一样,瘫软在荣潜的怀里,尽情释放着自己的王霸之气。
。
上午十点,婚礼开始。
举行婚礼的酒店是卓眉眉扯着自家好大儿的领子,挨家挨户地试出来的。
卓眉眉的理由是“十月份是我们国人从此站起来的日子,是举国欢庆的好日子,所以我家准准的婚礼一定要沾沾祖国的福气,要盛大而宏伟”。
有了这个光鲜的理由,卓眉眉也就有了更为严苛的要求——
“草地上的草不能太绿的哈,太绿不是什么好兆头哦,但是又不能没有草,所以要多弄点花上来作为装饰,诶对了,到时候可要问问宾客们有没有花粉过敏的呀,我们可不能让人家参加个婚礼都有生命危险的呀,知不知道呀小卓?”
没结过婚却被迫将婚礼流程记得滚瓜烂熟的班卓任劳任怨地点点头,“知道了妈。”
虽然班氏旗下的每家酒店的价格都足以让人闻风丧胆,但卓眉眉还是在一众优秀的门店中徘徊了许久,终于在班卓忍无可忍的前一秒落实了下来。
班准一身黑色礼服,仍旧优哉游哉地踱着方步等待前来赴宴的宾客,同时尽职尽责地检查着长桌上餐点的整齐与否,音乐是否足够悠扬,树上的松鼠有没有列队欢迎宾客,远处的白鸽今天有没有胃胀窜稀。
“阿准~”
班准闻声看去。
只见宋思涵一袭粉色长裙,既不喧宾夺主,又能利用自己的风采替班准的婚礼点缀几分明朗欢快,她双手握着一只大大的红包,笑着将信封推到了班准的手中。
“祝阿准和Jasper新婚快乐~”
此番班准的大火,让圈内外的看客都刮目相看,故而来参加他婚礼的人或多或少地抱着些想要巴住班家的心思,唯独一直对班准态度温柔的宋思涵是班准亲自发出邀请的女演员。
“谢谢涵姐……”
班准刚要礼貌性地半抱一下宋思涵的肩膀,却见到这才跟上宋思涵的杨文焯,不由笑着打趣他道:
“焯哥,礼金到了就是了,还来什么人啊?”
杨文焯早就被自家媳妇教育着不许再挑班准的刺儿,并且根据班准近日来出现在新闻上的频率,发现班准确实和他从前在传闻中听说的形象不太一样。
因此面对班准的逗弄,他也能笑骂着回嘴道:
“臭小子,结婚了就有人管着你了,下次要是还在金碧辉煌见到你,可别怪我朝Jasper告状。”
班准反应快得很,立马对着宋思涵反将杨文焯一军:“涵姐,焯哥要去金碧辉煌。”
杨文焯:“……”
“准哥!”
文文跟着张榔走进了会场,一见到班准,就抑制不住激动地喊了一声,旋即又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大,显得他很没有素质,立刻局促地缩了缩脖子,不做声地朝班准招招手。
班准笑着朝他走了过去,夸赞文文道:“你很适合西装啊,真的挺好看。”
不远处的班卓放下手中的酒杯,漫不经心地回过头,往班准这边看了一眼。
“准哥,我也没攒多少钱,但是……”文文手中的红包厚得超出班准的预想,但听他的语气,似乎还是觉得不自信,“但是这也算是我的心意……”
班准接过红包,从信封口抽了一张揣进裤袋里,然后把余下的塞回到文文手中,眨眨眼睛:“祝福接到了,好运分给你。”
所有宾客尽数落座,对两位新人的出场抱着满满的期待。
主持人仍旧是歪打正着地牵起荣潜与班准的红线的赵冠涵。
在他从容不迫的讲解引导下,班鸡毛和班猪毛穿着量身定做的漂亮礼服,跟在如今已经教育有方的年豆豆身后,慢吞吞地走了出来。
也算是如了荣潜的愿,成全了他想要当训犬大师的梦。
荣潜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这一幕他已经在心里排练过无数次了,甚至在家里也跟班准练习多次,可当这一刻,他真的要正式面对这个场景的时候,心里却慌得厉害。
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对,不对,之前在家里,准准命令过他的,在外面他是老公,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不是京海猛1的事实。
对待这个问题,荣潜并没有什么异议,一个说法而已,班准开心才是最重要。
所以不能说这句话,那……应该说什么?
我可以嫁给你吗?
对,就这么说。
“你干嘛呢……”班准趁着赵冠涵的话筒离自己很远,紧忙出声打断荣潜的思考,声音低低的,“……你该不是要逃婚吧?”
荣潜恍然回神,正对上班准那双浸了水一样的漂亮眸子,顿时晃了神,脱口而出:
“我……我愿意嫁给你吗?”
宾客们先是一愣,接着便哄堂大笑。
但即便如此,荣潜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直到被班准哭笑不得地提醒后,才反应过来。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这得问你自己啊。”
班准鲜少放下面子主动亲吻荣潜,可在这一刻,班准看到他的小朋友露出这么茫然的表情,他属实无法再克制自己的欢喜,抱住荣潜的肩膀,不顾礼节和流程地猛啄了他一口。台下欢呼一片。
荣潜只有局促不安的时候才像个二十左右的孩子,他抿抿被亲到的嘴唇,耳尖发红地捏捏班准的指尖,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从班鸡毛的背上取下戒指盒,像是抚摸班猪毛的下巴一样,摸了戒指盒两下,才缓缓掀开盖子。
戒指严丝合缝地戴进了班准的指间。
荣潜松了口气。
他的心也随着戒指一起归位了。
这是他的班准,热情明朗,是骄傲的国王。
荣潜低头看着被自己握在掌心的修长指节,轻抚了一下班准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这一路有受制于茫然,困顿于荆棘,拥有的尽数失去,家庭也一败涂地。
可值得庆幸的是,即便坎坷至此,他终于在蹒跚间,拥有了等在尽头的宝藏。
成为挂满勋章的骑士。
骑士将誓死守护他的国王。
荣潜动容地环住班准的肩膀,微微侧头,想要在万众瞩目的光环里,吻住班准的嘴唇。
没想到身后的赵冠涵竟然还没有发挥完,而班准似乎也很有兴趣跟主持人继续互动,倒显得荣潜的深情有些不是时候。
“两位新人,下面我们来做个游戏,两人对拜,谁的腰弯得低,谁就更爱对方。”
还没等荣潜反应过来这个游戏模式,他就看见班准似乎作势要随着主持人的口令弯下腰。
他忙扶住班准的肩膀,想要让他尽量克制一点,“准准,你……你注意幅度……”
千万别磕到不该磕的地方。
闻言,班准凑到他耳边嘀咕道:
“我头一回结婚,新鲜嘛,体谅一下,以后就好了。”
“什么叫头一回……以后就好了?!”
荣潜低声呵斥道,握在班准衣角上的力道将平整的西装都攥皱了。
“我说错了,就这么一回,所以我得分秒必争地珍惜。”
班准福至心灵,一波马屁直接拍得荣潜心旷神怡。
“那好吧,你悠着……”
剩下的“点儿”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荣潜就听见了“噗通”一声。
只见班准直接做出了完全出于主观意识的动作,毫不犹豫地趴在了舞台上,与冰凉地面的距离犹如和手上的戒指一样亲密无间。
一时间,荣潜竟不知道应该比他趴得更低,还是应该把他从地上捞起来。
“准准……”
“看,明显是我更爱你。”
班准趴在地上,没有起来的意思,似乎在等着赵冠涵揭晓他与荣潜之间的比赛结果。
荣潜无助地朝岳父岳母坐着的方向看去,但卓眉眉明显也被自家小儿子的做法惊呆了,毕竟她也以为这小犊子结婚了就会成熟一点。
卓眉眉呆滞了半天,才勉强扯着嘴角向荣潜露出了一个“你自己选的你活该”的表情,旋即挽住班江的手臂,不准备从荣潜手中接过那滩趴在地上的烂泥。
台下哄笑一片。
甄不甲摇头感叹:“一生要强的准哥。”
文文见缝插针道:“我现在要是上台去,然后趴得比荣先生还低,准哥有没有可能跟我结婚?”
提出这一游戏的赵冠涵也没想到班准会毫无偶像包袱地趴得这么彻底,饶是他也足足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而就在他回神的这么一会儿工夫,班准这边就又出了状况。
想要抬头催赵冠涵进度的班准小幅度地翻了个身,没想到腰却硌到了舞台上的一处小小的凸起。
班准吃痛,翻身的幅度瞬间变大,竟直接朝舞台后方的幕墙滚了过去。
甚至这还不算完,幕墙与舞台间有一处缝隙,刚好可容纳一人来去的宽度。
……班准完美地展现了这份刚好。
荣潜还握着戒指盒,正吃惊着班准的第一个操作,结果连消化的时间都没有,直接来了第二个。
台下的宾客早已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拍着邻座人的大腿擦着笑出来的眼泪。
班准的社死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荣潜!还不来扶我,我卡住了!”
海獭的声音从幕后传来,荣潜觉得自己几乎可以隔着这块幕板看到班准脸上的羞臊与愠怒了。
不愧是他。
永远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能社死的机会。
“荣潜!”
班准闷闷的声音里带着三分愤怒,三分尴尬以及四分无助,像是恨不能当场从酒店花园里挖条地道游进护城河。
翻着肚皮的海獭总算找到了一块可以让他安心抱着一辈子的心爱石头。
荣潜笑着应了一声,“来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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