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准松了口气,完成胡朋强行按到他脑袋上的任务后,回头正想要让这憨货把他松开,没想到却听见胡朋接着对荣潜笑道:
“嗐,叫什么班先生,大家相识一场都是朋友,叫准哥。”
在场的所有人里,只有班准知道面前的这位祖宗有多记仇,见好友不要命地开始送死,他不禁紧张地握住胡朋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身后拉。
班准:“……我,我觉得……”
在床上休养了将近俩月没有健身的班准,怎么可能抵得过天生蛮力还整天撸铁的胡朋,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班准整个人就被他一把揽在了怀里:
“来,小荣,听胡哥跟你说,我看你外形条件不错,以后要是想进圈儿,还得跟你准哥混。”
说着,他抓着班准的手腕,就朝荣潜递了过去。
胡朋如此热情地让班准认识新朋友的行为,其实是有着自己的目的。
作为和班准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胡朋对车祸后的班准感到很陌生。
如果照往常班准的性格,看到荣潜这么好看的小男孩儿,根本不用他扯着衣领子给介绍,早就扑上去开始他的牛逼社交了。
可如今这个连跟外人多说两句话,都看起来浑身不自在的人是谁?
堂堂京海西城的社交天花板就这么萎了?
胡朋不服。
他的朋友不可以不牛逼。
因此他想要帮助班准重回巅峰。
荣潜垂眸看着那只白皙纤细的手。
昨晚他握了几个小时,连那上面的纹路都牢记在心。
可此时却要装作对眼前人没有丝毫印象的样子,不掺杂丝毫情感地握住那只手,礼貌地跟当事人点点头:
“准哥。”
冰凉的指尖被荣潜温暖的掌心握住,轻轻晃了晃。
班准的小腿肚子都在突突,不过碍于这种场面,他只能咬着后槽牙对荣潜僵硬地笑着重新打招呼:
“……你,你好。”
看着班准嘴角露出来的十分勉强的尴尬笑容,荣潜突然想多刁难他几句。
再次问出刚刚的问题:
“准哥今天来这里,是参加商务会议的?”
说着,荣潜还朝周围的灯红酒绿好奇地看了一圈,配合着十几岁的青春面貌,表情看上去倒真的有几分懵懂无知的求知意味。
虽然两人之间的气氛还生冷得像是陌生人,但终归是合法的关系,即便别人不知道,但面对担任着自己伴侣角色的荣潜,班准也还是有些心虚。
他实在是太担心荣潜对他的印象不好,在以后动手的时候对他下死手,所以才觉得能瞒下来就尽量瞒下来。
谁知道年安东和荣潜还是舅甥关系,而且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把人给带到了宴会上。
荣潜才十八啊,这里的人在这种场合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想到这些事情的班准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曾经也是经常出入这种场合的人。
胡朋心道荣潜年纪小,可能还不明白这些宴会举办的意义,不过既然年安东把他带过来,就证明以后大家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了,因此也就不外道地笑着对荣潜说:
“哈哈,小荣,你看这里像什么商务会议吗?这里可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场合哦。”
班准心脏直抽抽,抿着嘴唇看向一脸意犹未尽的胡朋。
你可憋说话了。
荣潜当然知道不是,于是皮笑肉不笑地顺着胡朋的话头问道:
“胡先生,那我想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
“自然是……”
胡朋心思活络,隐隐感受到了荣潜对他似乎怀着敌意,不由眯起眼睛慢悠悠地答道:“交……朋、友、的。”
胡朋的重音落得意有所指,回盯着荣潜的眼神也变得没那么友善起来。
见两人大有剑拔弩张的架势,班准紧张地在身侧搓了搓衣角,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他来不及想太多,忙上前一步捂住胡朋的眼睛,从源头挡住他朝荣潜望过去的凶恶目光。
“阿准你干嘛?”
胡朋待人素来温和,但护犊子护得厉害。
班准一直都是他最为骄傲的兄弟,在他心里整个娱乐圈加起来,都找不出一个比班准还要好看的男人,只是被班准那大粪一样的演技将他这块漂亮的金子蒙了个严严实实而已。
而今天刚认识的这小子竟然对班准的脸不屑一顾,虽然这臭小子长得也还可以,但胡朋还是有种自家孩子刚将《匈牙利狂想曲第六号》弹得炉火纯青时,发现邻居家的孩子已经开始倒着弹李斯特的《夜之和谐》一样挫败。
只在气势上压了他家孩子那么一点点,但这半口气就是让胡朋咽不下去。
顾不上跟他解释太多,班准忙笑着揉揉胡朋的眼睛,对荣潜和年安东尴尬地笑道:
“老胡这几天眼干眼涩,医生让他多注意保护眼睛,避免强光。”
说着,班准指了指头顶数盏能把人眼睛活活晃瞎的水晶吊灯。
荣潜不动声色地看着班准按在胡朋脸上微微蜷起的修长手指,时常泛白的指尖因为用力的缘故变得更加没有血色。
。
班准被胡朋苟酉引着,在宴厅里认识了不少知名的编剧导演,即便大家都对班准的恶名有所耳闻,但当他们真实地看见青年惊为天人的眉眼时,也还是着实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
荣潜一直都不喜欢这种喧闹的酒会,借着高雅的名义,行一些不正之事。
但按照年安东的想法,总觉得多个朋友多条路,多认识些名流显贵,对荣潜日后的事业有很大的帮助。
荣潜知道舅舅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便也没有格外的抗拒,只打算在宴会上随便和自己在做的相关产业的年轻人交谈两句,匆匆敷衍过去便罢了。
“小潜,我发现你好像还挺在意他的。”
年安东端了杯酒,从熟人堆里抽身出来,踱步到自家外甥身边,意有所指道。
荣潜搭在桌角上的指尖一顿,抬眸去看年安东,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喉结,立刻否认:“没有。”
年安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这个傻外甥啊,还是太年轻。
见荣潜不解地朝他看过来,年安东好笑地放下酒杯,“我还没说是‘他’是谁呢,你就说‘没有’?”
荣潜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无形中暴露了什么,忙转过头去,神色不自然地看向别处,替自己辩解道:
“舅舅,在这儿咱俩共同认识的人,除了他也没有别人吧?”
年安东自然知道荣潜和班准领了证的事,只不过他的想法和荣潜一样,觉得这是荣家的屈辱,能不提就不提。
然而在见到了班准之后,荣潜的目光时不时就纠缠在那漂亮的青年身上,非但不像是难以理清的恨意,甚至看起来倒像是有点……放心不下的惦念?
“舅舅当然希望你能看得开一点,”年安东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正和一位德高望重的导演愉快交谈的班准身上,“但是他的名声,你是听过的,而如今也是亲眼见识到的,个中缘由,想必你比我还要清楚。”
该有的流程在主持人的安排下井然有序的进行着,时间过半的工夫,也就到了落座的环节。
“各位,作为社会各界的精英人士,我们也要相应国家的号召,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去帮助有需要的人。”
主持人是国内著名的娱乐节目一哥赵冠涵,应主办方的要求,他趁着此时轻松活跃的氛围,提出了此次宴会的主旨。
“顺便……也可以给大家当个助兴的小节目。”
主持人前面所说的话让大家不意外地挑挑眉,然而他紧接着讲出来的话题却让众人生出了几分兴趣。
本以为宴会就要散场了,没想到临结束了还有节目。
其中胡朋这样的年轻人呼声最高,也最为积极,拍着苟酉的大腿起着哄:
“慈善是好事,快开始吧赵老师。”
赵冠涵笑着开始为大家讲解起来:
“我们的规则是,在现场随即抽选三位来宾,而在座的各位,将以平日里拍卖的方式,来对与这三位来宾共舞的权利进行竞价,标售得来的钱,就以本次酒会的名义捐赠到贫困山区,帮助失学的孩子们。”
这种生意场上的联谊,原本就是给资本们炫耀财富的舞台,此时有了这么一个由头,大家不免跃跃欲试起来。
能找乐子的同时,还可以宣示自己的能力。
赵冠涵从工作人员的手中接过一个提早准备好的盒子:
“这里面是写好了在座各位座位序号的纸条,我闭上眼睛从里面抽出三个,数字与来宾座位上标注的数字一致的,就是今晚宴会的‘幸运儿’,现在——开始。”
赵冠涵打开第一个纸条:“二十四号。”
众人的视线纷纷朝着二十几号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孩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脸的难以置信。
有人认出他是最近刚有点走红趋势的流量男星祁霁。
抽到艺人的这件事,让在场的宾客们有些兴奋了起来。
他们原本只觉得这是件找乐子的行当,结果三分之一的机会,就抽出了这么个尤物来。
“那么,现在开始竞价,底价二十万。”
赵冠涵话音刚落,喊价的声音就在宴厅中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二十二!”
“二十五!”
“三……三十!”
“……三十二万!”
因为不是正式的拍卖会,赵冠涵便时不时地搞起了气氛:
“这位可是当红炸子鸡祁霁哦,与他共舞的机会可是相当可遇不可求,大家要抓紧机会哦~”
祁霁站在舞台中央,脸颊都激动得微微发红。
这种场面对他来说实在太过难得,原本公司让他来这场宴会,就已经令他十分感恩戴德了,而此时竟然还能有这种好运气,被赵老师抽到舞台上,得到了更多的关注度。
实在很难不让人感到兴奋。
胡朋翘着二郎腿看着那群人,突然侧身撞撞班准的肩膀,朝他挤眉弄眼地笑:
“阿准,喜欢吗,哥给你拍下来?”
班准立刻摇头,“别,我没兴趣,你也别那么……”
他突然有点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胡朋的放荡不羁。
“有话说得好,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胡朋笑嘻嘻地说道。
班准无语地瞪他一眼,“你有空就色。”
胡朋不在意地耸耸肩,朝着舞台上那细腰男孩儿抛了个媚眼儿,漫不经心地对班准说道:
“阿准啊,两厢情愿的东西,又没有人强迫谁,你不要太紧张了。”
说这话的时候,胡朋是有点担心的。
因为班准的表现实在越来越反常,要是放在以往,这种宴会班准是绝对不会错过一秒的精彩时刻的,而看他此时目空一切的状态,似乎给他一本《妙法莲华经》,他现在就能当众为在座的宾客进行心灵净化。
反正千万不要净化到他这个俗人。
“阿准,你出事之后,性格的变化实在太大,让我和阿酉特别不适应,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就要带你去看心理医生了。”
班准不愿再听胡朋像老头子一样磨叽个不停,索性直接过滤掉胡朋口中“明明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出了场车祸之后,就活生生变成了自闭症呢”之类的话。
见班准确实没有对祁霁有意思的样子,胡朋便高高地举起手,朝赵冠涵示意道:
“五十万。”
宴厅里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种寂静宣示着没有人会在跟胡朋抢这支舞的所属权。
众人纷纷朝声源的所在之处看了过来。
荣潜坐着的方向正对着班准几人的座位,自然将青年脸上的局促尽收眼底,心头涌上疑惑。
连被人注视都觉得不好意思,他真的是演员?
班准伸到胡朋身后的手险些将他兄弟的腰拧掉一块肉。
他咬牙切齿地低头骂道:
“你他妈神经病,偏要出这风头干什么,富丽堂皇还不够你又唱又跳的吗?”
苟酉拉过班准的手臂拍了拍,“阿准,你还不知道吗,老胡就这德行,别管他了。”
被松开腰眼子的胡朋得意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朝舞台上的祁霁走了过去,非常绅士地跟他握了握手。
赵冠涵拿起麦克风:
“好的,第一对舞伴已经敲定,接下来,我将抽取第二名。”
纸条打开,赵冠涵直接笑出了声:
“……八十七号。”
宴厅里的座位序号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一到三十号的座椅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游戏的主力军,从三十到六十,是二人及以上同行的区域,而从六十到一百开外,则是上了点年纪的资深企业家以及德高望重的行业精英,实在……不是个适合被当成拍卖品竞价的年龄。
在场的众人也清楚这个规则,所以在赵冠涵读出纸条上的数字后,都哈哈大笑了起来,直接朝八十七号的位置看了过去,等着看是哪位优秀且不苟言笑的大佬即将被迫出丑。
班准也好奇地跟着身边的苟酉看了过去。
然而当视线聚焦的一瞬间,苟酉直接垮起个批脸。
百十来号人,这赵冠涵怎么就偏偏抽中了他爹?
苟敬一脸无语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台上憋不住笑的赵冠涵笑骂道:
“小兔崽子,抽我头上来了。”
赵冠涵知道这位老先生是个脾气好也玩得起的,故而在看到他站起来时,才彻底松了口气,放下了心。
有跟苟董相交甚好的大佬直接中气十足地对台上的赵冠涵喊:
“抽到这么个老东西,价格不得调低一点儿?否则容易砸手里啊!”
赵冠涵朝苟酉所在的区域抬了下手,笑着回应道:
“秦先生,苟董的公子在这儿呢,怎么可能让自家老爸受委屈呢?”
果然,苟酉心不甘情不愿却又不得不地拍下了与自家老爹共舞一曲的权利,垂头丧气地站在了舞台上,等着三对儿凑齐后,六人再共舞一曲。
“接下来是第三名,也就是今晚的最后一名,那么这最后一名‘幸运儿’的称号将花落谁家呢?我们拭目以待。”赵冠涵将手伸进盒子。
众人皆屏息凝神。
第二名的机会已经浪费了,因此他们都非常期待这最后一次的抽签,或许也能有一个和祁霁一样好看的明星供他们娱乐。
身边一左一右的好朋友都到了台上,班准不禁有点社恐起来。
他从来没有认为这种倒霉的事情有机会落到他的头上,因此只顾着低头数脚下地毯上星星点点的花纹,丝毫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台上主持人的身上,心里默默期待着宴会尽早结束,他好早点回家睡觉。
“二十九号——”
赵冠涵的主持功底相当深厚,声音极具穿透力。
没了两边给他当信号屏蔽器的家伙,班准的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
觉得这个数字听起来有点熟悉时,他才跟着大家一起抬起头来,眯着眼睛从一号往二十多号看去。
这又是哪个倒霉蛋?
在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二十九号来宾身上的瞬间时,整个宴厅突然安静了下来。
班准发现前后左右的人都朝自己看了过来,下意识有点慌张地抿起嘴唇,搭在膝头的指尖也微微蜷起:
“……都,看我做什么?”
“小班总,你是二十九号。”
不知道是谁轻飘飘的一句提醒,却犹如炸雷般劈在班准的耳朵里。
他?二十九号?要上台跳舞?
夭寿啦。
达咩达咩。
胡朋已经兴奋得快要跳起来了,他直接抢过赵冠涵的麦克风,煽动着气氛:
“我们家阿准害羞了,来,大家给他点掌声,鼓励他一下!”
被胡朋的声音打断,在场来宾骤然回身,忙争先恐后地鼓起掌来,似是生怕这看上去有些紧张的青年拒不上台。
“……咳咳,咳咳咳……”
班准紧张得咳嗽了起来,握拳掩住口鼻的同时,视线茫然无助地看向离他隔了几十个人的荣潜。
被青年类似于求救般的目光盯着,荣潜稳稳跳动的心脏似乎倏地停滞了一下,旋即又以一种他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难以把控的频率狂跳了起来。
他是在……害怕吗?
荣潜微微挺起本就绷得笔直的脊背,眯眼看着台上眼睛被覆上了黑色布条的青年。
这是赵冠涵临时起意的建议:
“既然是横跨商界与娱乐圈的小班总,我们的玩法或许可以再新颖一点。”
他的整张脸都像是一件艺术品,尤其是那双眼波流转的水润眸子,明明无半分情意,可盯着人看的时候,却总能让人觉得脸红心跳,无端地幻想着绝不可能与这人发生的故事。
那双眼睛好看的程度,在这张脸上竟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然而当眼睛被布条覆上后,才让人注意到他线条流畅、形状完美的高挺鼻梁,和因为紧张而不断抿起又松开的红润嘴唇。
宴厅里的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原本和睦地挨着坐的各行人士皆带着警惕的情绪看着自己身边潜在的敌人。
“接下来,开始竞价。”
赵冠涵宣布开始的声音无疑与田径赛跑前,象征着开始的那一枪般令人斗志高昂。
“五十二万!”
“六十万!”
“七十!”
“八十九!”
“九十七!”
价格越喊越高,赵冠涵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直到听见七位数的喊声进入耳畔,他彻底长舒了口气。
这个价格实在令人咋舌。
他不由羡慕地朝着被众人争相竞拍的青年看了一眼。
然而却不自觉地怔住。
青年微微抿起的唇角让人的心头下意识地狠狠一颤。
削瘦的身影在宴厅屋顶巨大吊灯的折射下,恍惚间竟流露出了几分想让人将他护在怀里的脆弱感。
怪不得。
赵冠涵咽了口唾沫,逼着自己将目光再度移向几乎快要打起来了的来宾席上面。
“一百六十七万!”
喊出这个数字的声音几乎破了音,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豪迈。
“二百万!”
然而很快就有人将他盖了过去,是志在必得的气势。
胡朋不觉得这样的情势对班准来说是一种羞辱,相反,他还觉得十分有趣。
毕竟从前的班准是最玩得开的,这种小场面对他来说不过是洒洒水。
“二百二十万!”
“二百八十万!”
“三百二十万!”
在场的来宾虽然都是家缠万贯的生意人,但同时也是唯利是图的商人,绝不可能做亏本的买卖。
一场慈善晚会上,还是以晚会的名义进行捐赠,能有七位数出现,就已经让人觉得很离谱了。
要是再接着往上喊,实在是过于荒谬。
然而总是有人在不断地刷新他人的认知。
“四百万!”
众人诧异不已,纷纷朝喊出四百万的人望了过去。
班准也觉得有些意外。
平日里骂他骂得那么欢,怎么今天像是打了鸡血似地,连他一支舞的机会都要……抢?做慈善也没有这么做的吧。
班准突然很想自己出钱把自己买下来。
虽然他眼睛看不到,但是完全可以感受到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晦涩视线。
这种气氛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甚至让他有点晕沉了起来。
“还有哪位先生想要加价吗?”赵冠涵学着拍卖员拿着小锤子的样子,轻轻敲了敲麦克风。
宴厅里的声音聒噪,似乎个个都心有不甘,不想就这么轻易地将那谪仙般的青年拱手相让出去。
“四百零一万!”
终于有人绷不住地再次加价了。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四百五十二万!”
眼看着这些人越来越疯狂,站在胡朋边上的祁霁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声感叹着:
“我现在连小班总一个零头都没有。”
“四百五十二万,还有比四百五十二万更高的吗?”
赵冠涵激动得声音都发起抖来。
今晚的任务圆满完成,这场慈善晚会办得简直是他从业二十多年来最生猛的一次。
太他妈凶残了。
一支舞的价格能飙成这样。
这班准要是真的下海岂不是会……
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赵冠涵扬起下巴扫视了一圈儿宴厅里的众人,准备敲下最后的一锤:
“那么,小班总的这支舞将以四百五十二……”
众人遗憾的叹息声此起彼伏,看向喊出四百五十二万的那位仁兄时,眼中的情绪又是羡慕又是嫉恨。
赵冠涵口中的“万”字还没说出声来。
只听坐席正中偏后的位置传来一道淡淡的年轻男声:
“八百万。”
“嚇——”
“我操。”
“谁啊?!!”
坐在原处半数以上的人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朝那道声音的来处望了过去,似是都想要成为第一个看到出价者样貌的人。
班准离最后那一排的距离有点远,加之他被蒙着眼睛,只能勉强听见其他人的惊呼声,和连他自己听完都不敢相信的“八百万”这三个字。
握着麦克风的赵冠涵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耳返中传来了提醒声,他才结结巴巴地说完了接下来的流程。
显然,八百万这个价格一出来,自然不会再有疯狂加价的人没头没脑地往前冲。
“让我们恭喜以八百万的价格拍下小班总这支舞的所有权的……呃……”
赵冠涵不认识这位年轻人,他伸长了脖子看清那人的脸后,除了被惊艳到之外,实在叫不出他的名字。
这人自然是荣潜。
来到这种场合做这些虚与委蛇的逢迎之事,让他觉得十分百无聊赖。
手里攒了不少钱,虽然不到三个亿,因此慈善自然是要做的,但荣潜不屑于以这种方式。
可自从得知班准是被抽中的最后一个人时,荣潜的眉头就已经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这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他倒觉得是个可以一看的节目,可这要是落到班准的头上……
他却突然觉得,八百万跟眼前这个人的尊严比起来。
实在算不得什么。
。
班准的皮肤特别容易泛红干裂。
被胡朋苟酉弄出来的时候,他连护手霜都没来得及擦,此时手背上冻得微微发红,甚至开始刺痒起来。
见自己的舞伴迟迟没有动静,班准不禁尴尬地抿着嘴唇轻轻磨蹭了一下。
同性虽然合法,但毕竟接受度在这些保持着传统思想的资本家们眼里,还是会让人觉得反感。
“不好意思啊,只是个游戏,忍忍就过去了。”班准轻声劝慰道。
可身前的人却没有回应。
人在局促不安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往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挪动。
班准的眼睛看不见,只能轻轻动动脚尖,往身后的位置退了一点点。
所以当被人握住手指的时候,他猛然吓了一跳。
蜷着指尖适应了一会儿后,班准莫名觉得这只手的温度有点熟悉。
但打死他也不敢猜这人是荣潜。
班准宁愿相信是爱看他热闹的胡朋苟酉拍下了他这支舞,也不可能会相信是视金钱如性命的荣潜为他花的这八百万。
可胡朋苟酉正站在他的身边,抱着自己今晚的舞伴翩翩起舞。
那眼前的这位出手阔绰的大佬又是谁?
难不成他爹也来了?
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班准小心翼翼地捏捏握着自己手腕的虎口。
荣潜纳闷儿地朝他看去:“???”
皮肤紧致,富有弹性,不像个上了年纪只会包饺子的老父亲。
是个年轻人。
悠扬的舞曲在宴厅中缓缓倾泻而出。
班准感知到面前的男人要比自己高一点,便十分懂事自觉地开始跳起了女步,配合着将手按在他腰后的高大男人。
不说话就不说话吧,也许是个腼腆的主儿,不过总归是替自己解了围,班准心里还是很感激他的。
看着青年微微缩着脑袋、老老实实地被他牵引着跳舞的样子,荣潜突然想到了鹌鹑。
一时竟忍不住闷闷笑了一声。
班准蒙着眼睛,看不到荣潜此时的笑意是发自眼底的,还以为自己身上或脸上有什么引人发笑的地方,下意识问了一句:
“是……哪里脏了吗?”
荣潜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人是班准,立刻收了笑意,没搭理他。
但看班准仍自谨慎地歪头等待着自己的答案,荣潜这才不情愿地冷声回道:“没。”
“奥。”班准点点头,放下了心,接着又紧张地舔了舔微微有些苍白的嘴唇,晦涩地补了一句,“谢谢啊。”
继而颇显吃力地跟着荣潜的舞步,心里犯着疑讳。
虽然这人没跟他说几个字,可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想起胡朋对自己的叮嘱,班准默默调整着呼吸,终于在几个回合的喘息后,勇敢地对身前握住自己手的男人开了口:
“你生病了?怎么出了一手的汗?”
他感觉自己的掌心逐渐被濡湿,因此有些诧异。
趁着舞步交叠,班准小心翼翼地凑得离荣潜近了一点,低声道,“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中医,可以帮你调调身体。”
“尤其是肾。”
班准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在他被覆住眼睛的脸上,这明亮的笑容显得尤为生动。
“什么?”
荣潜见班准半天没说话,一开口就说这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不禁有些诧异,便问了一句。
班准只知道这人半天不搭理他,然而他只是提到调养身体,竟然就主动跟他搭了话,这样的事情发展不由让班准觉得有些意外。
看来这位大佬的身体确实不太行。
班准对握着自己手腕的年轻人生出了几分怜悯和慈爱。
“肾虚分阴虚和阳虚两种,我对这方面的涉猎不是很广泛,所以等下次有机会,带你去他那里看看。”
“……你!”
荣潜终于搞清楚了班准方才那话的意思,不禁又气又怒,想要直接将人甩开,还碍于在众目睽睽的宴会上,没办法直接跟班准撕破脸皮。
看着面前那张人畜无害、实则内心奸诈狡猾的脸,荣潜无意识地收紧了握着班准手腕的力道。
青年的脸色骤变,就连手腕内侧的筋脉都轻颤了起来。
“……”
班准疼得厉害,他不知道一个人的力气竟然会这么大。
不过他更迷茫的是,他什么时候得罪这位祖宗了?
看着青年欲言又止的红润嘴唇被轻轻咬住,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荣潜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力气对班准这样削瘦的骨架来说,可能是没法承受的程度。
于是他急忙松开手,抬眸观察着青年脸色的变化。
果然,班准像是松了口气,神色也恢复如往常。
“不好意思啊,你要是不想让我跟你一块儿去的话,我一会儿把他的联系方式给你,你到那儿提我就成。”
班准的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所以他相当理解这种被人刺破身体不好的这层窗户纸时,是有多么的没面子。
荣潜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
一曲终尽,班准这才被赵冠涵允许拉下覆在眼前的布条——
看清眼前站着的人时,班准当场怔住。
心中瞬间涌上种种叠加在一起的复杂情感。
将他拍卖下来的人……竟然是荣潜?
他疯了?
但是再疯也不至于拿他辛苦攒下来的血汗钱开玩笑吧?
不过这些想法最终都汇聚成了一句话——
荣潜在班准扯下眼罩的瞬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班准会对他说什么?
感谢他的话吗?
……他才不稀罕,不过若是非要说的话,他倒可以勉强说一句“不客气”。
荣潜垂眸看着似乎逐渐朝自己贴过来的青年,微不可见地也朝他倾了倾上身。
班准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凑到荣潜耳边,看起来吝啬得有些心痛:
“你搁哪儿整的八百万?也太奢侈了吧?”
荣潜:“???”
这就是他在意的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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