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们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白之惊讶得微微张开嘴巴,满眼的难以置信:

“你……”

荣潜毕竟才只有十八岁,少年人的得意和炫耀尽数展现在他的眼底,潜意识的胜负欲让他根本无暇考虑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赢。

见白之突然低下头,仿佛在找什么东西,荣潜还当是白之没有相信自己的话,不由微微眯起眼睛,想要好好刺激他一番:

“我们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主卧里的沙发连着床尾,肯定算是同一张床吧?

更何况之前在医院里的时候,班准还趴在他的床边守着他的伤口,比睡在一张床上还要更亲密。

白之脸上的失落表情让荣潜顿时自信起来。

原来班准还没有和他同床共枕过。

这样一对比,他已经赢了。

白之绝对不会相信堂堂班准会随便跟这么一个年轻人结婚,不过尽管不信,他也还是想要看看那两本结婚证的内页,到底是不是印着他们两个的名字和照片。

然而当白之低头看向自己的膝边时,发现那两本证件已经不翼而飞。

他这才想起来,一定是班准趁着刚刚唱歌的时候,从他的手中拿走了结婚证。

白之想要冲出去问问,但毕竟是他随便翻动了班准的东西,此时再去质问班准是否结婚的事情,实在是不礼貌到有点欺人太甚。

那么只能从眼前的少年口中获取答案了。

“你怎么向我证明?”

即便失落,但白之也知道自己才是班准喜欢的温软类型,所以跟荣潜说起话来,倒比有堂堂正正的身份的荣潜还要自信几分。

“我为什么要向你证明?”

荣潜漠然地活动了一下左手手腕,难得地有些紧张。

他真的没办法证明。

去找班准,让他把结婚证拿出来给白之看?

可当初明明是自己主动要求班准,绝对不可以泄露两人的结婚的事情。

此时要是因为一时的胜负欲而去找班准,他岂不是会很没有面子?

“给我看看你们两个的结婚证,如果你们真的结婚了……”

白之的心思活络,看得出荣潜掩藏得极好的为难,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你怎么连去找他要个结婚证都不敢?”

荣潜沉着脸不说话。

白之的眼睛很亮,像只浑身雪白毛茸茸的乖巧小型犬,让人根本无法把那些难听的词汇跟他联系到一起去。

他一改方才的低迷情绪,笑呵呵地看着荣潜:

“我看你是另有所谋吧?”

白之听从了Amy的指示,想要借助班家的投资来帮他达成一飞冲天的梦想,所以愿意带着录音设备来到班准家,借着酒劲儿让原本就花心的班准跟他做点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事。

因此抱着这个心态的白之见了谁,都觉得别人是跟他有着同样目的,故而笃定地等着荣潜原形毕露。

“信不信由你。”

荣潜不觉得自己有必要跟这种人解释太多,反正跟班准合法的,是自己,而不是眼前的白之。

他转身准备离开,却听见身后的人笑道:

“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相信你跟他结婚了,你觉得,以他的习惯……”

荣潜顿住脚步,手指停在门把手上。

白之悠闲地拿起床边的摆件,细长的手指在上面描绘着图案,“……会只跟你一个人在一起吗?”

荣潜嗤笑一声,径自走了出去。

班准昨天晚上并没有休息好,因此在客卧里等甄不甲到来的这段时间,他放任自己躺在床上休憩了一会儿,结果没想到竟然直接就睡了过去。

门铃响起的时候,还是荣潜从主卧里出来开的门。

“荣先生……我,我来接一下白先生。”

甄不甲知道自家主子什么样,因此面对正房太太的时候,未免替班准感到有些心虚。

“嗯,在那间屋子里。”

荣潜见甄不甲探头进来,便侧身让了让,使他可以看到白之待着的那间紧闭的卧室门。

“荣先生,准哥呢?”

甄不甲没有见到班准的身影,还以为班准是由于不知道该宠幸哪个而感到左右为难,因此逃出去了。

荣潜淡淡地看了眼离主卧较近的那间班准待了小半个下午的卧室,示意甄不甲班准在那里。

“我先去看看准哥。”甄不甲想要看看班准的状态。

然而他刚一迈步,就被眼前的少年横跨一步挡在身前,“他在睡觉。”

班准的这套房子一共有三间卧室,荣潜住的主卧和班准第一天回家选择的次卧相隔最远,所以就算麻烦,出院回来的当天,班准也还是执意将被褥铺在最远的那间,只求能离荣潜有多远,就尽量有多远。

但此时班准所处的客卧,却紧挨着荣潜的卧室,甄不甲见荣潜模棱两可的回答,不免要想得歪了点,还以为班准折腾累了,就索性在主卧里睡了。

“成,那我就不打扰准哥和荣先生了,”甄不甲原本就有点怕荣潜,再加上今天下午被班准吓到,语气越发的恭敬,“我先去把白先生带走了。”

“门没锁。”荣潜好心地补了一句。

甄不甲对荣潜颇为主动的行为感到有些意外。

荣潜好像很焦急、甚至是很迫切地希望自己把白之带走。

不过转念一想,甄不甲也明白了。

班准虽然跟荣潜结婚了,也非常喜欢他,但看得见却吃不到的这种感觉才是最折磨人。

所以按照班准这种放荡不羁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在婚姻里安分一天的。

放着白之这么可口的奶糕不吃,脑子才是真的有毛病。

反观荣潜,虽然一直都不喜欢班准,虽然因为种种原因需要跟班准结婚,但无论如何,不管出于什么缘由,现在他和班准都是经过了法律的认可,见到甚为自己合法伴侣的班准瞎搞,荣潜不可能不生气。

因此想要把白之尽快弄走也是在情理之中。

甄不甲觉得自己想要讨好班准,就不能忽略了他心上人的感受,将荣潜哄得乐呵了,以后的日子才有好果子吃。

毕竟班准之前的那通表白,听得他都快要哭了,只觉得自己要是荣潜,不给班家生两个大胖小子都对不起班准的情真意切。

这样执着的喜欢,想来班准不会轻易放弃,终究能等到铁树开花。

而他们这些在底下做事的,最重要的就是察言观色,主子开心,他们才能有好日子过。

“荣先生,这白之和他的经纪人向来都是这样的,”甄不甲摸准了荣潜的心思,对着少年讨厌的人和事发起猛烈进攻,“又当又立的那么个主儿,看着清纯,背地里简直……我亲眼见到的,假不了,啧啧啧,不说了,脏了荣先生的耳朵。”

见班准极为信任的甄不甲也对白之的印象很不好,荣潜的心情不自觉地愉悦了几分,看着甄不甲的目光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甄不甲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心中雀跃不已。

终于给这位祖宗哄乐呵了。

准哥离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荣先生开心,老奴……”甄不甲对情感的代入和掌控非常到位,一时嘴瓢,连忙改口,“老甄也打心眼儿里开心。”

“谁说我开心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荣潜这才发现自己的表情似乎暴露了笑意,凉凉地瞥了甄不甲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甄不甲迷茫地挠挠后脑勺,带着满腔的疑惑走进了白之的房间。

班准的房子隔音效果特别好,面积也将近两百三四十平,所以甄不甲丝毫不担心白之会听到他和荣潜的交谈,除非拿个听诊器贴在门上,才能隐约地听到那么只言片语。

进门的时候,白之正窝在被子酣睡,脸上因为醉意散去而只泛着微微的粉红。

“白先生。”

甄不甲曲起指节敲了敲已经被打开的卧室门,面无表情地等待白之睁开眼睛。

白之揉着眼睛坐起身,看见站在门口的人竟然是甄不甲,顿时清醒过来,紧张地抓紧被子,捂住自己的领口:

“怎么是你?”

甄不甲双手背在身后,脸上的笑意端得很官方:“白先生,你该庆幸是我。”

白之皱着眉,刚要问他班准在哪里,就听甄不甲继续道:

“否则就是警察同志了。”

见白之愣在那里还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甄不甲叩击着门口的桌面:“需要我为白先生普普法吗?非法侵入住宅罪。”

外面传来两道脚步声,前者雷厉风行,后者拖沓不甘。

入户门传来沉重的关闭声。

荣潜放下手中的笔,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轻松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端着水杯冠冕堂皇地走了出去。

他是要出去倒水喝的,不是要看班准在做什么。

出了卧室门,荣潜目不斜视地径直走向厨房料理台,结果发现客厅里除了绮丽的落日余晖外,根本没有班准的身影。

荣潜忙回过头去看班准睡觉的客卧。

房门仍旧紧闭。

怎么睡了这么久?

荣潜索性坐在沙发上,双臂环胸地靠在那里等了一会儿。

偶尔摆弄一下班准平日里玩的奥特曼魔方,偶尔整理一下被班准睡乱了的地毯。

直到时针指向了七点钟的位置,荣潜才觉得有点不对劲。

班准竟然还是没有从房间里出来。

荣潜有点坐不住了。

他站起来朝那间卧室走去,手刚要抬起来开门,里面就传来了趿着拖鞋的脚步声。

要是被班准发现自己来看他,他该怎么解释?

荣潜吓得紧忙侧过身面对墙壁,抬头盯着墙上的画,目不转睛地研究起来,认真的样子俨然是一副收藏家的派头。

卧室门被缓缓打开。

班准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晕乎乎的,根据左脸上的红印可以判断他确实是刚醒。

还没等班准觉得惊讶,荣潜就先淡淡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给了班准一种他根本没有想要交谈的意思,视线回归到画上继续欣赏着。

动作不言而喻。

他是在看画,不是在做别的事情。

班准背后的卧室里开了灯,光影在他清瘦的身形上镀了一层暖黄,显得整个人柔软又温暖。

见荣潜丝毫没有与他说话的架势,班准也不愿意找不自在,借着背后的光亮,眯着眼睛朝客厅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因为看不清路,还是因为刚醒来,腿脚还不听使唤,总之在经过荣潜的瞬间,班准突然歪斜着朝墙面栽倒过去。

“!”

比起撞到墙面上,班准更害怕的是自己摔倒荣潜的身上。

情急之下,他硬是用拐杖戳了一下墙角,将自己朝相反的方向顶了出去。

最起码他家的地板不会报复人,眼前的祖宗却能拆了他的骨头。

荣潜年轻,加上常年都坚持学习武术,敏捷度早就成为了肌肉记忆,听到身后的吸气声,他直接在转过身的同时伸出了手,准确无误地将班准捞进了臂弯,利索地帮助他重新站稳。

班准有点岔声,用气音跟荣潜小声说道:“谢谢。”

荣潜不自然地侧过头,“没事,你先站好。”

班准抿着嘴唇,低头去捞自己的拐杖,却发现荣潜揽着他的这只手,竟然是刚拆了石膏没几天的左手。

他不禁有些慌张:

“……你的手没事吧?”

听到班准的声音,荣潜顿时眉头紧蹙。

才短短几个小时的功夫……怎么哑成了这样。

“荣潜?”

班准以为他的手在疼,下意识握住了荣潜的手腕,轻轻晃了晃,“你的手没事吧?”

荣潜的手还搭在班准的腰间,指腹隔着衣服碰到了班准的脊骨。

削瘦,但却有薄薄的背肌,手感很……

他避开目光,单手挟着班准的腰,俯身捡起拐杖塞回到班准怀里,摇摇头,“没事。”

班准半信半疑地接过拐杖抱在臂弯里,眼睛仍旧盯着荣潜,像只偷了松果还要回头看当事人表情的松鼠。

“你要是疼的话,千万别挺着,你得跟我说。”

说完,就抓着自己的拐杖去打开了客厅的大灯。

荣潜深吸了口气,将左手藏在背后攥了攥拳。

班准背对着荣潜,看不见他的状态和反应,自顾自朝着次卧走去,打算将白之睡过的床褥被罩通通丢出去,自己再换一套新的。

然而刚迈进门,班准就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起来。

自从受伤以来,除了偶尔对疼痛的感知迟钝之外,班准很难在夜里睡得很熟。

一月份的天气正是最冷的时候,而他又喜欢蹬被子,因此受伤的腿总是暴露在被子外面冻着,尽管屋里有暖气,但对于怕冷的班准来说,还是会有点寒凉。

而刚刚在客卧睡的那几个小时,虽然是难得的安眠,可却忘记了关上平日里用来通风的窗户。

吹得班准有点低烧了起来。

他发愁地搓了把太阳穴,烦躁不已。

本打算吃完晚饭跟班氏的高管们开个远程会议,他太久没有去公司,实在担心自己业务脱轨。

感觉到额头上传来的滚烫温度,班准连温度计都懒得去拿,来不及关上门,就直接去床头柜里拿药。

他向来是个药罐子,动不动就病倒,偏偏工作又格外地认真,容不得自己歇息。

见班准晃晃荡荡地回了卧室,荣潜还以为他准备开始休息补觉,没想到却隐约听到了铝箔袋的声音。

荣潜从沙发上站起身,放轻脚步走到班准的门口,不着痕迹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班准正握着一把药,背对门口、面朝窗外发着呆。

他似乎很抗拒吃药,但又好像吃得很习惯。

荣潜安静地没有吭声,默默地瞅着他的背影。

班准咳嗽一声,将药片攥紧在掌心里,起身准备去倒点水,吃了药再开始工作。

没想到一回身却看到了站在他卧室门口的荣潜。

班准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荣潜同样也没有想到班准会突然回头,脸色不太自然:

“经过。”

班准迷惑道:“啊?”

这间客卧是整套房子最靠边的位置,何来经过一说。

班准脑子本来就混沌,难受的时候他更想不明白荣潜的做法,权当是他特意过来看自己的热闹。

不过看就看吧,能让他出出气也好,毕竟是自己让人接走了白之。

班准扯了件外套披在身上,吸着鼻子走出卧室,准备去厨房倒点热水喝,顺便把药吃了。

他刚仰起头,正要把药塞进口中,皱着眉头用水送服。

一只手却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直接攥住了班准的手腕。

这屋里除了荣潜没有别人。

……他又想做什么?

班准头疼欲裂,连转头的幅度都让他觉得难受得厉害。

他叹了口气,侧过头看着少年黑白分明的眼珠,无奈道:“怎么了?”

荣潜从他手中拿过那把药片儿,抽了张纸,把它们放在上面:“先测体温。”

是药三分毒。

如果平日里的基础体温偏高,发烧后又未超过38.5℃的话,尽量要采用多喝热水和酒精擦拭的方式来降温。

班准只想早点好起来,便没理会荣潜的话,伸出手去拿自己的药。

结果却又被攥住,然后不客气地推了回来,“要先测体温。”

不管怎么说,班准都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本来就病得难受,还不被允许吃药,这种感觉让班准觉得烦闷极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

班准的脾气也上来了。

“你不愿意让外婆担心你的身体吧?药都是有毒性的。”

荣潜掏出手机,翻出和赵伯的通话记录,指尖悬在屏幕上,做出将落未落的样子。

班准忙伸手去夺他的手机,哑声道:“你别打,我测……我去测体温。”

荣潜遂了班准的愿,顺手熄灭屏幕,低头微微翘了翘嘴角,看着青年认命地朝客厅沙发走去,掏出茶几下面抽屉里的体温计。

班准似乎格外喜欢客厅落地窗前的那片地毯,但凡有空就会窝到那上面去。

即便在测体温这短短的几分钟等待时间,他都要跑到那上面躺着。

荣潜重新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在料理台上慢慢晾着,然后也跟着走到了客厅,静静地等着测温完毕。

班准每次生病的时候,不管严重与否,都是直接自己来对症下药。

长久以来也就形成了习惯,总是会忘记在发烧的时候先测一**温。

但话说回来,其实他也不是忘记,只是觉得无论严不严重,吃了药就万事大吉,一了百了,又何必费那些麻烦。

因此家里的体温计都是最原始的水银汞柱,测温的时间也会有点长。

班准觉得无聊,拿着被荣潜拨乱的魔方摆弄起来,侧过头笑着看了他一眼:

“你也喜欢奥特曼?”

没有男孩子会对奥特曼say no,没有男孩子会不相信光……

“不喜欢。”荣潜果断地反驳了他。

班准喜欢的东西,他都不喜欢。

被撅了面子的班准尴尬地咽了下口水:“……好吧。”

荣潜发现班准安利失败自己的爱好之后,明显有些失落的表情,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儿。

如果刚刚说喜欢呢?他会不会笑?

“今天就先叫点外卖吧,”班准夹进温度计,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家里没有食材了,没办法,将就一下吧。”

见荣潜没有反驳,班准放心地继续问道:“吃点面?”

荣潜“嗯”了一声。

听见班准解锁手机后,又转过头补了一句,“不要辣的。”

班准爽快地应道:“成。”

荣潜知道班准的这种毫不拖泥带水的性格,肯定最讨厌磨磨唧唧,所以听到他不要辣的要求之后,也不会给自己那份特意备注成辣的。

他还生着病,得吃点清淡的东西。

班准点完了外卖,直接习惯性地将手机放在肚子上,随时准备接外卖员的电话。

一旁的荣潜却抑制住了自己将要扬起弧度的嘴角。

他怎么这么喜欢随手把东西放在肚子上。

客厅里安静极了,班准放松地眨了眨眼睛,枕在沙发边缘看着窗外的落日。

荣潜拿起他刚放回到原处的魔方,说道:

“其实还可以。”

班准晕乎乎的,完全忘记了刚刚的话题,听荣潜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让他摸不着头脑的话,不免有点疑惑,转过头问道:“什么?”

荣潜借着整理靠枕的动作,低着头避开了班准的目光,小声地说了句:“奥特曼。”

“哈哈,我就知道,还有,你的反射弧好长啊。”

班准烧得眼睛都有些发红,不过笑得却挺开心,像是考试得了满分后充满了成就感的小学生。

测温时间还有四十多秒,班准手肘撑着身体坐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时间,同时也不忘自己的爱好:

“我最喜欢阿古茹奥特曼,他拥有大海的力量。”

荣潜对他的幼稚和执着感到有点意外,但毕竟是自己重新挑起了这个话题,总不能再晾他一次:

“我比较喜欢梦比优斯。”

“真的啊,那这个魔方送……”

班准刚要大方地将带有梦比优斯奥特曼的魔方送给荣潜,却突然想起这是他大哥送给他的,到嘴边的话不由又咽了下去。

心里觉得荣潜这种干大事的人,应该也不会太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更何况是满大街都有的儿童玩具,他应该不至于非得朝自己索要吧?

“送给我?”

荣潜看得出班准突然生出的不舍,一时间竟然忍不住想要捉弄他一下。

“啊?”班准为难得不行,但又不敢得罪荣潜,于是咬咬牙,打算忍痛割爱,过后再在班卓发现的时候跟他解释,“那行吧……”

荣潜只是想逗逗他,并没有打算真的夺人所爱,见班准对他大度,心里已经觉得舒坦了不少,甚至还击退了不少因为白之而萌发的郁闷情绪。

“时间到了。”

荣潜指指班准的手臂,示意他拿出体温计。

班准忙不迭地去跟着照做,将体温计横在床前,眯着眼睛看上面的刻度。

他的视力实在是很差,眼睛都快眯瞎了也没有看到毫米汞柱的位置。

“我看。”

荣潜从他指尖抽走体温计,随意地逆着光扫了一眼,“38.5℃。”

刚好卡在吃药和物理降温的边缘。

“吃完晚饭再吃药。”

荣潜意识到自己的心情竟然会因为班准而产生波动,态度不由冷淡了下来。

他站起身朝自己的卧室走去,只留给坐在地毯上的班准一个背影。

主卧的门被关上。

班准愣愣地看着那道门半天,才倏地反应过来。

他刚刚……算是被荣潜照顾了吗?

外卖被班准备注请外卖员挂在门把手上,故而也就减少了互相接触的风险。

班准不知道荣潜在卧室里做什么,但应该不是在睡觉。

于是轻轻敲了敲门,“外卖到了,面很快会坨的。”

荣潜刚做完了三百个俯卧撑,额际泛着薄汗,听到班准带着哑意的试探性轻唤,呼吸突然乱了节奏。

“……嗯,知……道了。”

班准对这种呼吸有着深刻的肌肉记忆,他虽然没吃过猪肉,但没少看猪跑。

这种呼吸的频率,是他最熟悉不过的了。

班准在心中啧啧感叹。

年轻人,火力旺,正常,正常。

荣潜还没有出来,他也就不能一个人吃独食,以免再被记上一笔,以后别说是面条了,就是面粉他都吸不到半颗。

如果刚刚他敲门的时候,荣潜正在进行时,算着他的年纪……和网上那些身为“yyds”的高中生差不多大,所以时间应该也……相对来说会有点长的对吧?

班准羡慕地叹了口气。

想当年他十八岁的时候,被大哥管制着不许恋爱,就连女孩子偷偷送来的情书都会被大哥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同桌直接截获,然后原路返还。

更别提做这种刺激性十足的事情了。

荣潜这孩子看着还是很寡淡的,怎么突然跟他说着说着,就进屋干这事儿了?

班准突然反应过来。

一定是因为白之!

ljj里的主角受对主角攻的影响力向来是个谜,是个可以上升到玄学的问题。

在原书里,荣潜为白之痴,为白之狂,为白之哐哐撞大墙,所以今天只是一个手冲而已,不足以让人感到惊讶。

班准回忆着自己在逃出白之卧室前,给他和荣潜互相做介绍时,两人那含蓄却又偷偷看着对方的晦涩眼神,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姨夫笑。

正沉醉间,主卧的门突然被荣潜打开。

班准看到他身上穿着的浴衣,不免更加确信了自己刚刚所有的推论。

荣潜注意到班准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点尴尬地拢紧了领口,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但荣潜担心的并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班准的。

因为他很难保证自己一拳出去的力,能让班准剩几口气。

好在班准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招呼着他,“快来,一起吃吧。”

在外卖送到之前,班准已经喝了很多热水,这时候竟真的觉得自己的状态比之前要好了很多。

因此跟荣潜说话的时候,也有了不少的力气。

荣潜走到餐桌前,拉开班准斜对面的椅子,俯身坐了上去,抄起筷子搅拌着牛肉汤面。

这店家这么实惠吗?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牛肉?

荣潜心道可能是班准点的那家店价格比较昂贵,分量也就很足。

所以也没再多想,低头安静地吃起了面。

班准捏着筷子,忍住面条划过嗓子的刺痛感,艰难地咽下了第一口。

牛肉面的味道鲜美,虽然牛肉都被他提前夹到了荣潜的碗里,但留下的滋味还是让人回味无穷,饶是因为生病而没有食欲的班准,都忍不住喝了几口面汤。

“咳咳……咳咳咳咳……”

肿痛的咽喉被温度颇高的面汤烫了一下,班准实在忍不住,背过身咳嗽了起来。

他还是想直接把药吃了,但又担心荣潜会用打电话给赵伯的方式来威胁他。

班准单手端起面碗,摸过拐杖朝自己的房间走去,“我回房吃,省得传染你。”

荣潜没有吭声,想来是默认了班准的做法。

吃过了药,班准的精神状态果然比之前好了更多,甚至还有精力给班卓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度。

桌上的手机振动了起来,班准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来电人,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接起来:

“大哥。”

感觉自己的态度有点冷淡,又补了句:“大哥晚上好。”

班卓在那边淡淡地“嗯”了一声,问道:“嗓子怎么哑了?”

班准不想让班卓觉得自己对工作懈怠,忙清清嗓子解释道:

“晚上吃饭的时候呛到了,不过现在没事了,估计一会儿就好了大哥。”

班卓一向对班准慌里慌张的做事习惯感到很不满意,听到他又开始犯老毛病,不禁恨铁不成钢地沉声教训道:

“怎么总是这样?不能小心点吗?”

班准吸吸鼻子,笑道:“是,大哥说得是,我肯定改。”

班卓觉得自家小弟的这个态度似乎有点可怜巴巴,不过也没有多想。

毕竟班准除了在剧组之外的任何地方,都向来是个戏精,今天装出这幅样子,很有可能是又要像以前一样拜托他去投资某部电影。

“等拆了石膏之后,在年前回家一趟,外婆这几天的状况……又不太好,所以……你多回来看看她。”

提到外婆,班卓凛冽的语气也柔和了很多,隐隐透着失落。

班准眼睛发烫,即便没有别人在场,他也还是下意识捂住了眼睛,颤声道:“我……我知道了大哥……我明天就回去。”

“等拆了石膏再说吧。”班卓道。

班准咽了下口水,努力给班卓营造出轻松的氛围:

“没事的大哥,我现在走路不影响,出院第一天我就能开车呢。”

“别胡闹,明天我让司机去接你。”

班卓说完就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班准沉默地将脸埋进掌心。

荣潜睡得很不踏实,心里像是有什么事情惦记着般揪心。

他眯着眼睛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想着应该去班准的房间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退烧。

然而刚从床上坐起身来,荣潜就听到了班准极力忍耐的咳嗽声。

看来是又严重了。

荣潜伸手拍开床头灯,趿着拖鞋就走出了卧室。

“咳咳……唔咳咳咳咳……”

班准的声音闷闷的,似乎是将自己的脑袋藏在了哪个角落里一样。

荣潜来不及顾忌那么多,直接推开了班准的卧室门。

青年正蜷缩着身体趴伏在被窝里,被子随着他咳嗽的幅度一颤一颤。

“班先生。”

荣潜担心自己突然出现会吓到他,便提前叫了班准一声。

被子里的人没有回应,仍旧难受地呛咳着。

荣潜大步走过去,打开床头灯的同时,一把掀开了包裹着班准的厚重棉被。

“你怎么样……”

看到满脸潮红的青年,荣潜后面的话直接就说不出来了。

他好像哭了。

荣潜半蹲在床边,双手捧住班准发烫的脸,“班先生?”

班准迷蒙着眼睛看着荣潜。

很明显,他的意识已经开始有点涣散了。

看见荣潜的脸后,便觉得这是个梦。

荣潜怎么可能会为了他,大半夜不睡觉地跑过来。

班准吃吃地笑起来,笑得荣潜几乎觉得他烧傻了的时候,突然伸手捏了捏眼前人的脸蛋:

“小东西,落我手里了吧?”

荣潜:“???”

荣潜对班准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感到很意外。

但更令他意外的是,自己竟然……一点都不讨厌班准碰他。

班准用指腹按在荣潜的眉心上,不满地“啧”了一声,“小小年纪,学别人……咳咳咳,学别人皱眉头做什么?”

荣潜舒展眉头,尽量不让他唠叨。

果然,班准见他听话,便安静地松开了手。

“在我梦里,还能让你把我给欺负了吗?只有我欺负你的份儿……”

班准得意地咧嘴笑了起来,眼尾的艳色像是哭了几个小时一样绯红。

唇边罕见的梨涡让荣潜的目光忍不住停留了片刻。

荣潜顾不上欣赏,伸手按在了班准的额头上。

温度竟然比下午的时候还要烫,以至于让荣潜根本不用去拿体温计就可以判断出来的程度。

这样的情况必须得去医院。

荣潜快步走进衣帽间,拿了件长及脚踝的长羽绒服,整个儿套在班准的身上,将人牢牢地、密不透风地裹了起来。

“紧……”

班准难受地呜咽一声。

荣潜下意识地哄他,“乖,听话,一会儿就好了。”

话音刚落,荣潜便愣了一下。

刚刚那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那也不要……”

班准的手在羽绒服里面拱啊拱,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把手伸了出来,直接掐在荣潜的脸上。

“还敢把我赶到垃圾堆?”

荣潜见他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手上的动作不由更快了。

“不扔不扔,”他只能顺着班准的话头哄着他,“只要你听话,我就不扔。”

班准立刻松开了手,乖顺无力地靠在荣潜的肩头。

荣潜直接将人打横抱起,放到了门口的矮凳上:“我去给你拿鞋。”

“鞋!立刻穿在脚上!”

这时候的班准,大有一副当年孙悟空和虎力大仙斗法时,大喊“头来”那时候的自信。

荣潜帮他穿好右脚的鞋子,再度轻松地将人抱了起来。

穿鞋有什么用,还不是要被抱着走。

班准环着荣潜的脖颈,难过地看着他。

仰头的时候,眼尾的水渍顺着鬓角落进发间,“外婆……外婆的身体很不好……”

荣潜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费力。

为什么看着这人掉眼泪,他会感到难受。

“会好的,你和外婆都会好好的。”

班准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只听到了这句话。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班准发现自己竟然又躺在了医院里。

至于怎么来的,针是怎么打在手上的,他一概不知。

退烧针的见效程度班准是最了解的。

一针下去,他直接就从头重脚轻变成了步履轻盈。

见到荣潜拿着票据走进病房,班准朝他点点头,“你送我来的?谢谢啊。”

荣潜摇摇头,没说什么。

“我一会儿就可以回家了吧?”

今天还要回班家看望外婆。

他只记得自己最后跟大哥打了个电话,其余的事情尽数忘记了。

“现在就可以了。”荣潜说道。

班准熟练地抄起拐杖,从病床上站到地面。

两人刚出急诊,荣潜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道熟悉且令人厌恶的声音。

“等等!”

白之小跑着追了上来,担心班准被人发现,便小声地又确认了一下,“准哥?”

班准刚要跟白之打招呼,就听见荣潜低哼了一声:

“嘶……”

班准虽然要跟白之说话,但毫无疑问地说,他肯定是时刻注意着荣潜的。

毕竟这位祖宗才是他最应该讨好的主儿。

“怎么了?”

班准一着急,刚痊愈的身体又有些应激地咳嗽起来,不过他没工夫管自己,而是一脸紧张地看着荣潜:

“手疼吗?要不要去放射科拍个片子?”

白之不屑地睨着荣潜。

玩儿这套。

班准见识过的绿茶怕是比荣潜这辈子见过的人都还要多。

“准哥,我……”

班准没空理他,动作柔和地握着荣潜的左手腕按摩了一下,见少年不回答他的问题,便轻轻皱着眉头又追问一遍:

“是不是特别疼?要不我先让甄不甲给你办个入院吧,我们再好好检查一下。”

白之对班准的品茶能力产生了质疑。

荣潜倔强地抿紧嘴唇,像是十分需要帮助却又十分懂事地将班准推出去一样可怜:

“嗯,有点疼……不过没事,不用管我,你去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