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开敢接下这个任务, 那是有一定的把握的。既然严六送来的信中,让他推荐胡卓, 那么这个胡卓定然是有什么关联。既然如此,想来他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这件事也就好办多了。
他来不及细想,瞅了个空子,便又去了酒舍。与卖酒女打情骂俏一番,他就又进了雅间,安心的等着严六来找他。
他刚刚已经将自己想见严六的消息传达出去了, 定然会有人去报给严六的。等了两盏茶的功夫, 果然就见到严六从老地方走了进来。
汲开帮他倒了一杯酒,还没等人坐下就急急开口问道:“胡卓是我们的人吗?”
严六坐下来,摇头道:“不是。”
“那为何我们要帮他?”汲开不解, 因为他,自己差点就丢了小命。
“虽然不是我们的人, 不过却胜在听话,能照我们的意思去行事。”
汲开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如今的胡卓就跟徐满一样的, 有我们的人能左右其决定。”
严六倒也没有相瞒的意思, “如今齐原虽然倒了, 他那一脉老臣还死而不僵。能将胡卓推上去, 他的资历声望来说, 是足够的。若是我们协助他将齐原一脉的人心收服, 到时候有徐满, 胡卓, 越国朝堂尽皆控制在我们之手。”
汲开听到这里, 兴奋的搓了搓手,“太好了,如此一来,越国早晚会成为囊中之物。”
“所以,现在你应该明白怎么做了吧?”严六笑道。
汲开点头,“明白。”他又将与徐满的对话说了一遍,然后才道:“徐满想拉拢胡卓,你看有没有什么办法糊弄过去?”
绝不可能让两人联手起来的,但是糊弄糊弄徐满,表面上能让他放下戒心来,他的地位就会更加稳固。
“好,我会想想办法,至少将这一茬给遮掩过去。”严六说道。
汲开放心下来,两人举杯同饮。
徐满虽然听了汲开的建议,却一直拿不定主意,所以上大夫的人选一事,落到他的手里就被他给压了下来。大王只要不过问这些事情,压一段时间也没问题。
然而,就在他以为大王会不闻不问的时候,越国君居然跟他提及了。“上大夫的位置空下来了,朝臣可有商议出什么人选填补上?怎么一直没动静?”
徐满心中一咯噔,立马跪下谢罪,“大王,这几天奴婢一直在为大王训练新一批的舞女,并没有注意到此事,奴婢这就去过问此事。”
越国君面无表情,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他,令他禁不住瑟瑟发抖起来。背上的冷汗浸湿了内衫。
越国君摸着他的脸,冰凉的手指,宛如蠕动的虫子爬过,令他恶心想吐。不过他忍下来来了,深情款款的看着越国君,满脸的愧疚,“是奴婢失职,只想着讨大王欢心,忘了朝政,奴婢应该分清轻重缓急。”
“寡人知道卿一向为寡人着想,为寡人挑选美人奇珍,也是辛苦你了。起来吧,这次就算了。”越国君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徐满心中一颤,知道大王这是在警告自己的擅作主张。也许是因着自己这张脸还没有让大王看腻,又或许是他还没有触及底线,所以,这次自己算是逃过了一劫。
他到现在总算明白了汲开的意思,心中也有了决定。
汲开说的有道理,自己毕竟是宫中之人。如果真的手伸的太长,将上大夫的位置归于手中,国君会不会心生疑虑还真不好说。
越国君虽然荒淫无道,可并不糊涂。真要是动到根本,威胁到他的权势,就算自己深得大王宠信又如何?如果相信国君的宠爱会一辈子,那就是太傻太天真了。
他在宫中这么多年,一步步从底层爬上来?什么样的没有见过?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自己努力掌控权势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将来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还有齐原这个死对头的下场,现在回头想想,背后的原因也令人汗毛直竖。
齐原身为清流一派,这些年来,他的名望越来越重,他说的话,朝臣无不奉承照做,比起国君的话都还管用。大王也许是隐隐感受到了威胁,才会由得自己处处与齐原作对。而且,每每自己与他作对,大王总会在背后为自己撑腰。
细极思恐,齐原能有今日,只怕这其中也有越国君的安排吧。否则,不过几句愤懑不平之词,又岂会因此而丢掉性命。
现在齐原已经拿下了,所谓狡兔死走狗烹。自己如果不收敛一些,估计下一步就会步入齐原的后尘。
想到这里的徐满,恍然大悟,心中不禁感激起汲开来,是他帮自己躲过一劫。
既然拖不下去了,徐满索性就照汲开的话去做,将胡卓推荐给了大王。越国君看到这个名字,果然很满意,还赞许的夸了徐满一番,赏赐了不少的东西。
徐满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算是揭过了。
这日他出宫,却被人拦住了去路,等仆从去问过,原来是一个叫严六的人,说是胡卓的弟子,特意前来替胡卓谢徐大人。
徐满眯了眯眼睛,这是胡卓不方便出面,派弟子前来谢他推荐之恩了?看来他交给汲开的事,已经有眉目了啊。今日能派弟子前来谢他,那就说明了此人还有被拉拢的希望。
不过,此时明显不是商谈的时机,徐满只是让人收下礼物,接受了谢礼,并没有见人。这个时候还是小心谨慎一点,万一被国君知道自己私下勾连,大王心中起了疙瘩这就不妙了。
拉拢之事不可急于一时,先让汲开接触,慢慢来,总能达成心愿。
荀祁的一队人马此时离越国王都已经很近了,不过只两三日的路程。越国朝臣上次商议了一番,可是没商议出个什么结果来,反而因着齐原的事朝堂震荡。
现在好不容易上大夫的人选定下来了,可是胡卓新上任,很多东西都还没上手。再加上胡卓本就是老好人和稀泥,说到底就是没什么主见。因此,秦国使臣的事拖了又拖,现在眼看着使臣马上就要到了,这才慌慌忙忙的商量出了一套迎接的方案,准备起来。
越国朝堂的事,荀祁早就已经知道了。他没想到因着卫苏的先见之明,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安排了探子渗入越国朝堂。如今更是能左右朝堂的局势。
来之前他或许还有些担心,但是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担心了。一切卫先生都已经安排好了,根本就不需要他担心。
越国朝堂上,众位大臣还在吵。
“越国与秦国本就有联姻之宜,又有兄弟之盟。秦国派使臣前来,咱们只需要按照规矩迎接就可以了。”有大臣建议道。
“这怕是不妥啊,刘大人可知道,这次使臣的身份?”
刘大人皱眉道:“不过就是使臣罢了,还能有什么身份?”很显然他是不太清楚的。
“刘大人有所不知,此次前来的使臣可不是一般人。他是邶国国君的亲弟,邶国的王子祁。”
有不明真相的人哗然,“邶国?我没听错?是当世第一大国的邶国?”
“除了这个邶国,这世上还有几个邶国?”
“邶国与秦国结盟了吗?怎么没有听说过此事?还有,秦国的使臣,派邶国王子前来作甚?王子祁难道不应该是背过的使臣?”有人莫名其妙,认为这是不可能的。
以前一国派使臣也有派遣王子来的,这也是两国势力相当,且是有重要的事才会派王子为出使。
可现在什么情况?当世第一大国的王子作为秦国的使臣出使他们这小小的越国,这怎么可能?
他们一度怀疑是不是听错了消息。
众人纷纷询问,那人却信誓旦旦,“我也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消息。可是我现在却可以确定,这个消息绝不会有错。”
“邶国王子前来,究竟是做何?又有什么目的?为何又会被秦国派遣来?”众人纷纷猜测。
“既然是大国王子作为使臣前来,不论是何目的,我们都应该提高迎接的规格,不能以等闲待之。”
“说的是,既然是王子祁,那就应该看他身后的邶国。如果我们招待不周,惹怒了邶国,邶国可不是我等小国能惹的。”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荀祁便见到了一个四不像的迎接仪式。
由越国上大夫胡卓带领群臣前来,一群人有些恍然迷茫,果然是邶国的王子祁。
“祁此番作为秦国使臣,没想到竟然劳动上大夫亲迎,实在不敢当。”荀祁谦虚道。
胡卓笑眯眯的上前,“竟然真是王子祁前来,之前接到消息,还以为听错了。王子祁能大驾光临来我们越国,我等有失远迎,还请王子祁莫怪。”
“这是哪里话,我也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荀祁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他还要靠这个身份全身而退呢。
毕竟邶国王子的身份,一个小小的越国,还没人敢把他怎么样。他与王兄并没有撕破脸,对外别人也只以为他去秦国娶亲的,迟早会回邶国。
而荀湪与荀祁的矛盾,便是邶国的朝臣也并不知道,更遑论其他人了。荀湪将荀祁离开的真正原因隐藏下来了,对外依旧是兄友弟恭的态度。荀祁也笃定荀湪绝不会说出去,毕竟自己帮他登位,可以说没有自己的话就没有今日的邶国君。他敢说出去,让天下人都唾骂他是忘恩负义之人吗?
荀湪的性子,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不过伪善罢了,他永远都摆脱不了自己仁人君子的假面。
众人听他滴水不漏的话,心中也有了猜测,之前想不通的地方也就能说得通了。听说王子祁前去秦国迎娶了秦国相国卫苏的妹妹,想来,这条件就是要他作为使臣前来越国?
不管内幕如何,秦国此举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按理来说,秦国与越国交好,两国之间有什么事情,只需要去文书说明白就行了。实在没必要派遣使臣前来,而且还派遣他国王子过来。
一群人客套了一番,此时也不可能询问他来此的目的。得上交国书,交由国君过目,才能知道事情的缘由了。
“使臣还请去驿舍休整一番,等晚些时候,我们国君为使臣准备了接风宴。到时候,老夫会让人前来接使臣去王宫。”胡卓将安排说了,“使臣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老夫会让人去办妥。”
荀祁谢过,从善如流的接受了胡卓的安排。不过他心下不由好笑,现在这么客气,等他将来意说明之后,只怕他们的态度就大不一样了啊。倒是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