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国君已经老迈龙钟, 秦国太后颛太夫人正是他的姐姐。
几年前,颛太夫人亲自写了一封信,送回越国, 让他选个王室女嫁去秦国和亲。颛太夫人离开越国几十年,还能想到自己的母国,越国君还是很宽慰的。当即就拍板将此事定了下来,能与秦国关系维持下去, 不就是个王室女?换来两国和平还是挺不错的。
这次, 听说秦国派了使者过来, 越国上下都纷纷猜测是何缘由。
而今日,已经几个月不上朝的越国君破天荒的召集朝会, 与众臣商议秦国使臣之事。秦国派来的使臣已经在路上了,总得商议个章程出来,看是走怎样的接待规矩。
“此次秦国派使者前来,该不会是为了贺大王千秋的吧?”有大臣猜测道。
越国君千秋大寿即将到来,秦国这时候派使臣过来, 除了这个理由, 他们也想不到其他别的什么了。
“这可说不准啊, 毕竟秦国新王继位,这几年也没有表现出对越国有多热络来。现在突然间派使臣前来,想来不会如此简单。”
“周大人说得有理。”有大臣附和道:“虽说咱们送了王女和亲, 可是我却听说, 秦王并未收纳后宫, 反而赐婚给了王子盱。秦王会不会对和亲的王女有所不满?我们要不要另外再选王女前往秦国和亲?”
“竟有此事?”越国君皱眉。
他荒淫无度,成日流连后宫, 很少打理国事。所以, 他倒是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 在他看来和亲的王女就是一个改善国家关系的纽带。既然嫁出去了,那她什么命运都无关紧要了。他没有关注,底下的人自然就不会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来叨扰他。
“大王竟然不知此事?莫不是有人故意相瞒?”上大夫齐原看了一眼侍立在越国君身后的侍人徐满,意有所指的问道。
见越国君露出疑惑的表情,他身后侍立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侍人,此时连忙上前来。谄媚在他耳边低声道:“大王,此事是真。只是此事无关紧要,奴婢便没有跟大王提及,免得大王忧心。”
听到这样的解释,越国君眉头舒展开来。徐满也是为自己着想,他成日里忙不完的事情,这种小事的确没必要知道。
见到这一幕的齐原怒不可遏,他本就对徐满这个奸佞小人看不顺眼,此时正好抓住机会,打算发作一番。“大王,莫不是被身边的奸佞小人蒙蔽?朝内朝外如今被宦臣把持,长久下去,国将不国矣!”
齐原吹胡子瞪眼,恨铁不成钢。这话说得有些严重了,他也不怕越国君震怒,他与徐满这个奸佞水火不容。
就是他,厚颜无耻之徒,除了媚上欺下,哪里还有什么别的本事?
前些日子还想着打自己孙女的主意,明目张胆说出想要让自己的孙女入宫侍奉君王的话来。此话传进他的耳中,他几乎气的吐血,真不知道谁给徐满的胆子。敢打他孙女的主意,此人万万不可留。徐满不除,越国难安。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让徐满没有好果子吃。
徐满听到这些话,脸色都青了,被他气得声音都颤抖起来,“大王,奴婢虽是宦臣,不懂什么朝堂大事。可是奴婢尽心尽力侍奉大王,每日里战战兢兢,深怕行差踏错半步。齐大人这番话说出来不是明摆着说奴婢的不是吗?大王奴婢之心可昭日月,还请大王替奴婢做主。”
越国君看身边侍候的人被气红了眼眶,不由一阵心疼,抓住他的纤纤玉手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在他耳边小声道:“别生气,别生气,寡人知道你的心,等下朝之后,寡人一定好好奖赏于你。”
徐满咬着唇,一脸委屈,不满的说道:“大王,所有人都见不得奴婢,奴婢唯有以死谢罪。只是,奴婢死不足惜,奴婢是放不下大王,奴婢死了,谁能照顾好大王?”
他身为宦臣侍人,在这些道貌岸然的朝臣眼里,就是以色侍君的奸佞小人,恨不能将他大卸八块。可他偏偏就不让这些伪君子如意,偏偏就要与他们作对,只要大王听他的,他就能与这些人周旋到底。
他这番话说出来,越国君更加心疼,“你放心,寡人会护住你的,任何人都不能伤你分毫。”
这话让徐满破涕为笑,他轻蔑的看了眼齐原,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才能将我扳倒。
王座上两人的互动,看在朝臣的眼中,简直是没眼看。
这也让齐原这样自诩为正人君子的人更加火大,越国君已经很久没有上朝议事了。今日好不容易能出现在朝堂之上,还被这个奸佞小人蒙蔽着双眼,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便是冒着丢官殒命的风险,也一定要让大王认清此人的真面目。
想到这里,齐原不顾众大臣的劝阻,直言不讳道:“大王,徐侍人蒙蔽君听,难道不应该给满朝大臣一个交代吗?祖宗有成法,宦臣不得参政,还请大王处置奸佞,为国除害。”
这是想要他的命啊,徐满冷笑。很好,姓齐的老匹夫,我徐满记住了,今日之仇,日后必定不死不休。
齐原咄咄逼人的样子,越国君心中烦躁。要不是顾念着他是先王老臣,自己早就不耐烦见到他了。
越国君一甩衣袖,“齐卿言重了,阿满不是你说的这种人,此事不必再提。”
果然朝事让人烦心,他今日就不该上朝。还是后宫中好啊,有徐满这个解语花,还有徐满替他寻来的各种美人儿。想到这里,他就不耐烦起来,示意旁边的宫人宣令退朝。
还没等宫人开口,齐原怒目道:“大王还打算和稀泥,护着此人?越国的千秋大业,只怕就要毁在此人之手。”
此话一出,朝堂众人哗然,虽然他们心中明了,可是谁都不敢当众说出来。如今朝中有徐满这样的小人当道,又有大王护着,横行无忌,朝中上下都敢怒不敢言。齐大人今日与大王对上,只怕落不得个好。
果不其然,越国君勃然大怒,“齐原,你这是诅咒寡人,诅咒我越国,大逆不道,其心可诛。”
“大王息怒,大王息怒,齐大人忠心耿耿,只不过一时气愤之言,还请大王勿要当真。”与齐原交好之人纷纷为他求情。
越国君被齐原气的不轻,他不依不饶的让自己难以下台来。可他毕竟是先王遗臣,有人求情,他怒火稍霁,打算敲打一番就算了,别仗着自己老臣的身份胡言乱语。
然而,就在此时,他身后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齐大人,大王一直敬重你是先朝老臣,一路至此不容易,没想到你竟然有此不臣之心。能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莫非齐大人想要谋逆?当真是画人画皮难画骨,实在令人失望啊。”徐满慢悠悠的说道。
“徐满,你血口喷人!”齐原怒喝道。
齐原话还没说完,越国君听了徐满之言原本熄了的火更是火上浇油。刚刚想只是敲打一番的心思也没了,断然喝道:“来人!给寡人将齐原拿下!”
“昏君啊国君!越国早晚毁于你这昏君之手!”齐原不怒反笑,他是看透了,整个越国从上到下都没救了。
“拖出去,拖出去,下入大牢择日处斩!”
眼看着护卫将齐原带下去,满朝文武求情都没用。有与齐原交好之人都心有戚戚,不知道什么时候头上悬着的刀就会落到自己的头上了。
连上大夫齐原都不可扭转局面,日后徐满的势力只怕更加大了。越国的朝堂就成了奸人当道的一言堂,他们这些人除了明哲保身,还能有什么办法?
徐满也没想到今日会是这般结局,他几乎想要仰天大笑,齐原自己作死,怪不得别人。这样一来,倒省了自己动心思,上天果然是眷顾他的,连老天都在帮他。
果然,他今日让大王上朝是对的。不然齐原这个老家伙如何就能得罪了大王?甚至是被送了性命?
齐原一倒,徐满更加肆无忌惮,整个越国就再也没有敢与他争锋相对之人了。至于其他的人,自己不去找他们的麻烦就已经很好了,谁敢与他斗?
齐原的上大夫的位置空下来,换上自己人。那时候,自己在朝堂上的势力那就越发大了,自己还有何惧?看来自己还得多谢那人帮他出的主意。
今日里越国君气得不轻,原本商议秦国使臣之事也无疾而终。回到后宫之后,连看美人的心思都没有了,还是徐满亲自上阵,使了好些手段这才让越国君不再气闷齐原之事。
他知道,齐原一派的人定然还会想方设法营救,除了上书想来也没有其他的办法。自己只要把控住这一关,不让这些东西出现在大王眼前,那这些人就翻不起什么浪来。
只等齐原一死,自己就能彻底放心下来了。他眼睛眯了眯,看着身边躺着的越国君,眼中流露出一丝厌恶,却转瞬即逝,桃花眼中平静无波。
等宫中事了,徐满这才志得意满的出了王宫,回到宫外自己的府上。
徐府是大王赐下来的,占地广阔,这些年他深受大王的爱重。而他为大王分忧解劳,物色各色美人献上,由此讨得国君欢心,他的地位也越发稳固起来。
他也逐渐不满足于现状,大王赐下府邸后,他便豢养门客,收受贿赂,更插手朝堂,换上自己的势力。
也是因此,他受那些朝臣权贵的唾骂不在少数,可这有什么?等他权利一步登天之时,很多的则是阿谀奉承,他享受的便在于此。
进了门,就见一人迎了上来,“主子回来了?事情如何了?”
徐满心情大好,见了这人,更是高兴。正是这人说让他说服大王上朝,必能得意外之喜,看来这意外之喜还真是惊喜万分。
这人是前些日子投奔他的,名叫汲开。听说祖上是经商之人,然而年幼之时不思进取,游手好闲,将祖业败了个精光。好在不知道从哪里越来一手占卜之术,占卜挺准的,也是这点本事,让徐满看中,将他充作门客。
昨日他来找找徐满,神秘兮兮让他今日说服大王上朝,说是于他大为有利,且有意外之喜。这不,死对头齐原惹怒大王,自己坐收得利,当真是美哉。
“你很好!今日高兴,府上众人皆有赏。至于你,赏双倍!哈哈哈!”徐满大手一挥,高兴的道。
“谢主子赏,如此说来,主子是达成所愿了?”汲开也不禁眉开眼笑,恭维说道。
“没错。”徐满将今日朝堂之事说了一遍。
汲开闻言,连连恭喜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徐满很满意,“若不是你的建议,焉能有此意外之喜。只不过,如今上大夫的位置空出来了,自然要换上我们的人,你看看,有没有谁合适的?”
“是,小的回去之后就替主子向神请示占卜,自然要找一个有利主子之人为妙。只不过……”汲开似乎面有难色。
“只不过什么?”
“朝堂之中与齐原交好的大臣也不少,主子要推咱们的人上去,只怕他们会不依不饶啊。”汲开担心道。
徐满浑然不觉有什么难处,不屑的说道:“不过是一群不成器的酸腐之人罢了,不足为虑。你只需要帮我选个合适的人在那个位置上就行了。”
“是!主子。”汲开不再说什么,躬身应是。谁都没有注意到,他躬身的那一瞬,眼里流露出的算计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