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卫苏又岂会不留后手,笑道:“你莫不是忘了还有一个邶国?邶国与娄国死敌,岂会让他如愿?我已经让人带信给了王子祁, 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而且,有谢家把控的茶叶市场, 只需使出手段来,娄国的经济可没那么容易恢复。”
“我就知道, 先生的计划必定会万无一失的。娄国衰败, 其他国虎视眈眈盯着它,必会有一番龙争虎斗。我们正好趁这个机会,可以大力改变发展秦国,为将来的计划打下基础。”秦湛说得很自然, 已经能想象得到将来天下的格局了。
卫苏点点头,他花费这么大的心力, 不就是为了给秦国铺路吗?只要秦国快速发展起来, 将来放眼天下,卫苏的心愿就完成了一半。
“先生放心, 秦国朝中的刺我已经铲平了大半, 没有人敢对我的决定产生质疑。需要怎样的施为, 先生都可放手去做,有我在,我定不会让任何人阻碍先生的脚步。”秦湛信誓旦旦的道。
卫苏已经有些乏了,“这样很好, 秦国不变革是无法发展的。你只需要把握好大局, 其他的事情, 我会计划安排好的。”
秦湛自然是相信卫苏的, “只是秦国的情况有些复杂。攘内还需安外, 草原上的恶狼几年前在我手中吃了个大亏。到现在,它是记吃不记打,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还是要抽手出来,将它给打服了。还有就是邻国邹国,早就妄想着想要吞并秦国,不给他看看谁的拳头硬,只怕是不会消停。”
这些都是当务之急,想要稳定的发展秦国国内的经济,就必须先要解决这些问题,否则,秦国根本就无法专注的发展。
卫苏笑了,他早就考虑到这点了,“所以啊,我给你带回来一个常胜将军,有钟离将军在,这些外患可以无忧了。”
到时候好好弄一套练兵的体系出来,有钟离将军带兵,练兵,秦国必然会练成一支铁军。到时候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军备,经济,人口这三样最重要的东西,他们要走的路还很长呢。
秦湛兴奋的搓搓手,哪里还有在外面对大臣时的冷静自持?仿佛当年的那个莽撞热血少年又回来了,“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当初我也与草原的戎夷交过手,也算是比较了解他们。这些蛮夷不足为惧,我也可以亲自带兵出征,打怕了他们,便不敢再轻易犯边。”
卫苏没说话,他便继续道:“现在有先生在,我也可以放开手脚了。想来先生也会为我查漏补缺,我便不用担心会行差踏错了。”
“先生,先生……”秦湛没有听到卫苏的动静,轻轻唤了两声,依旧没有听到回答。侧头一看,卫苏已经闭上眼睛睡熟了。
卫苏身上的酒气仍未散去,脸颊上被酒气晕染红,细密的睫毛覆盖住眼睛,在下眼睑留下半扇浓密的阴影。随着他的呼吸一颤一颤如同蝶翼。
卫苏无疑是很好看的,这张脸出现在他的梦中无数次,如今的秦湛仿佛仍然在做梦似的不可置信。直到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传来的痛感才知道这并非是梦,而是真实的卫苏躺在自己的身边。
这样的情景是他期盼过无数次的,秦湛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卫苏的身上。确定了真实性,这才慢慢挪了过去,贴着卫苏,小心翼翼的用手将整个人搂住。
寂静的夜,他能听到自己慌乱的心跳声,还有卫苏细细绵长的呼吸声。渐渐的两种声音似乎揉拧缠绵到了一起,让秦湛渐渐放松下来。
回到秦国以来,秦湛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如今看着熟睡的卫苏,他心中的防备也完全放下来,一股疲累感袭来,便也安心睡去。
卫苏做了一夜的梦,梦见自己被一个似蛟又似龙的怪物缠缚住,丝毫不能够动弹,就在怪物张口想将他一口吞下之时,他被吓醒了。
醒来恍惚间,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那样的梦了,原来秦湛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脚都死死的缠在他的身上。卫苏皱眉,秦湛以前都没有这个毛病啊,怎的越大越回去了?现在倒养成了这缠人习惯了。
费了好些力气才将秦湛的手脚移开,刚准备起来,却被他一个翻身给压在了身下。
“……”这臭小子是故意的吧?卫苏无语了。而秦湛将头埋进他的肩窝,寻了个舒适的姿势,不动了。
卫苏怕将人吵醒,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就想着小心翼翼往外挪,然而他动了动身子,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身下有什么东西抵住他。
他懵了一瞬,等他明白过来,脸色突然涨得通红,是男人都懂的。他也不敢再动,就怕不知不觉间拱出火来。
秦湛到如今早已经及冠,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少年了,按理来说也早就应该娶妻了。只不过,因为各种原因,一直到现在都未立后娶妃。其实想也明白,这秦国朝堂王室中,争名夺利者众,可又有谁真正关心过秦湛呢?
想到这里,卫苏又觉得他可怜,惹人心疼起来。若是有父母长辈疼爱,又岂会连这娶妻之事都照管不过来?自己身为他的先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说不得这事儿还得要自己来操心。只是不知秦湛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子?
卫苏东想西想,尽量忽略秦湛的情况。这个时候正是容易犯困之时,卫苏又动弹不得,不多一会儿,便又沉沉睡去。
而这个时候,秦湛突然睁开眼睛,眼神清亮,哪有半点像是刚睡醒的人?
其实他在卫苏醒来之时就跟着醒来了,他也不想卫苏,这么快就离开,就施了一点小伎俩,让卫苏进退不得。
秦湛心情愉悦,在卫苏发间嗅到了令人安心的,独属于卫苏的味道。然而,他心下又升起了些许遗憾,今日一过,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能多相拥一会儿算一会儿吧。
邶国王都,荀祁一大早就接到了一封信,正是卫苏让秦长一行人带给荀祁的。
如今荀祁派人接应秦长这一队的人马已经抵达,帮着秦长他们摆脱了追兵。好在秦长一队人虽然被追的有些狼狈,可也没什么损失,他这算是顺利完成了卫苏所托的任务。
等王子祁派来接应的队伍一到,双方一汇合,那些追兵便再也没有机会。一行人到了邶国再转道入蜀,娄国手再长,相信也那他们没有办法了。
而秦长也谨记卫苏的吩咐,第一时间将卫苏的信派人给送到了王子祁的手上。
王子祁看过信,高兴的一拍大腿,终于来了啊。这个好消息,他要立即送进宫中,让王兄看看。这次他们邶国只要依计行事,可是能占好大的便宜,一定要尽早做好充分的准备,不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啊。
想到这里,便立即吩咐人备车驾,他要进宫。到了宫门处,驭者正要向往常那般长驱直入,没想到今日却被人拦住了。
“这是王子祁的车驾,你们也敢拦?你们是新来的?不懂规矩?”驭者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十分诧异的问。
他们的车驾向来都是随意进出王宫的,今日这种情况还真是第一次。
王宫护卫也有些讪讪,小心赔礼道:“还请王子祁见谅,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小的已经派人通禀去了,只需要等会儿就行了。”
“我家主子可是有重要的事,要是耽误了,你可能承担得起?”驭者费尽口舌,哪知道那护卫只是一脸赔笑,其他一概不配合。
见久未有动静,王子祁皱了皱眉,掀开车帘,“怎么回事?”
驭者听到问话,没办法只得照实回禀给了王子祁。
王子祁看了那人一眼,那护卫连忙又将话说了一遍。若是平日里还好,可今日王子祁却是有急事要见大王,耽搁不得。
他脸上神色已经冷下来了,“给本王子让开!”他以前就是嚣张的性子,后来在颍阳学宫改了些,只是后来回国,一系列的事情发生。直到协助王兄荀湪在一众竞争者中脱颖而出,可以说如果没有他荀祁,王兄就不会成为今日的国君。
邶国君荀湪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因此上位以来,对他这个弟弟也是信重有嘉,很多事情都会依他的意思。
荀祁进出宫门从未遇到过这般的为难,所以荀祁见到那人还唯唯诺诺不愿意,当下怒火中烧,一把夺过驭者的鞭子就狠狠的甩了出去,打在了那护卫身上。
“混账东西,敢拦本王子的路,活腻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后是什么人。告诉他,想使手段尽管明目张胆放马过来,别给老子玩这些阴招花样。”
荀祁抽了好几鞭,将人打得跪地连连讨饶,犹自不解气,放下狠话来。
荀祁这份架势,谁还敢阻拦,早有人怕被殃及池鱼,火急火燎的开了宫门。
荀祁这才作罢,重新坐回车中,让人继续前进。荀祁不是傻子,朝堂上的争权夺利,向来都是手段层出不穷。前几年刚刚稳定下来还好,众人齐心协力想着能辅佐新王争一争功劳封赏。可到后来,大家已经不能满足于此了,结党营私,为了各自的势力无所不用其极。
荀祁曾经也对这样的情况忧心,跟王兄提起过这事。只是邶国君却不以为意,摇摇头道:“你不懂这些,朝中大臣可不能一条心,否则他们齐心合力了,我这个君王又该当如何?他们对立起来,寡人才好控制呢,这就是王道。”
荀祁的确不懂这些,而一直浸淫在这样环境中,从小耳濡目染的荀湪却深有感触的。经过他的一番劝说,荀祁只得作罢,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没惹到自己头上来,他也懒得管这许多。
只是他一直有一个疑问,若是王兄没有那样的控制手段,或者这些势力水火不容,留下祸患,到时候又该如何?不过他却没有问出口,既然这是王道,那就是大王的事,不该是他操心的。
如今朝中争斗愈演愈烈,分成了好几个派系。有先王老臣一脉,思想古板老化,不知变通,荀祁不愿与之打交道,不过好在这一支对于大王忠心耿耿还算正直。另一脉就是大王先生一脉,他是荀湪的老师,因为辅佐有功,又是大王近臣,很多事情大王都会听从其意见,所以这一支越来越势大。还有就是像荀祁这样的王公贵族了,当初支持荀湪,新王继位之后就成了朝中新贵。
荀祁不愿意拉帮结派,向来对这些事没什么好感,当然也就不理会。然而,某些东西不是你不理会就能消停的,荀祁地位特殊,所有势力都想要拉拢他,令他烦不胜烦。于是他发火了,杀鸡儆猴教训了一顿来游说的人后,再也不敢有人不长眼前来冒犯。
荀祁与大王是一母同胞,关系自然不一般,他的所作所为当然会引来旁人的不满。以前没人敢当面与他作对,现在大约是自己太久没有动真格的了,所以一些恶犬王八一个个冒了出来。既然这样,那他何必客气?今日将拦路犬打了一顿,算是个警告吧,下次再惹到他,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等荀祁的车驾进了宫门,其他人才敢上前去将护卫给扶起来。在不远处的一个阴暗角落中,一个老者摸着胡须,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最后等荀祁离开后,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之色。
车中的荀祁思索着刚刚发生的事,这件事情定有蹊跷。一个小小的看守宫门的护卫,也敢拦他的车驾,除了有人指使,他想不到其他的因由。
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曾仪这个老狐狸了,身为大王的先生,可以说大王信任的人,除了自己就要数他了。
自从前两年他想拿族中之女与荀祁联姻,以便能拉拢荀祁。却被荀祁一口回绝了,就连荀湪劝说也无济于事。
他心中早就有了卫蓁,哪里还能容得下别人?卫先生对于卫蓁之事是出了名的苛责,提出的条件也是几乎背离了当今世人的准则。他心系卫蓁,便也不敢应下其他的人,就怕卫先生一个不高兴,到时候鸡飞蛋打,自己与卫蓁就真的没希望了。
因此他说什么也不答应,曾仪自然就对他怀恨在心了,时不时就到王兄跟前上眼药,挑拨王兄与他的关系。这些事情荀祁都是心知肚明的,曾老儿小肚鸡肠,不弄点小手段可就不姓曾了。
这些他都没打算计较的,只是,今日这事却是有些过分了。同时,荀祁也想到了更深一层,这其中会不会真有大王的意思呢?如果曾仪瞒着大王做出这样的事,传到大王的耳中,他也讨不了好处,他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反之,如果大王知道此事,故意默许……
荀祁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有道是三人成虎,同样的话听得多了,说不定就信了。曾仪处处挑拨离间,大王心中完全没有想法也不可能的吧?虽然他问心无愧,可架不住别人怎么想啊,他又没办法自证清白。
如果大王听信谗言,认为他有威胁,那他又该怎么办?想起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情谊,荀祁心中有些失望。难道他们兄弟情义比不过外人的几句话吗?难道君王就注定了孤家寡人吗?
也许卫先生说的对,自古天家无父子,更遑论兄弟情谊了。
不知过了多久,驭者提醒他已经到了,荀祁睁开眼,无论如何,先将正事办了在想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