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回也站了出来, “陈大人说得没错,此事事关重大,楚家不处置, 大王亲政时如何能够立威?”
“此事大王与众臣商量着办吧。”太后叹气,如今的情势只能先敷衍过去,日后再找机会了。
然而程回不依不饶, “太后, 如今的大王聪敏果敢, 有成大器之象。臣以为应该早日让大王决断国之大事, 方不误国误民。”
“……”颛太后没想到程大人会突然发难, 一时间竟然愣住了。许久才喃喃道:“这……大王还不熟悉朝政……”
“程大人所言不错。”陈阜附和道。索性直接说明了,“今日楚家叛逆之事,太后有没有牵连其中尚未可知。臣肯请太后退居凤溪宫。”
有程回, 与陈阜两位大人带头, 除了依附于太后的臣子,其余大多数的人都跪下请命,“臣等恳请太后退居凤溪宫。”
颛太后看着跪地的臣子,一时间觉得心口仿佛堵得发慌,强忍着手脚的颤抖, 努力装作一副镇静的样子。她用手扶了扶太阳穴, 微有些眼晕,面对诸位大臣的逼迫, 此时此刻的她不答应都不行了。
晃眼见到旁边一派云淡风轻的秦湛, 颛太后似有所悟,难道今日这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这……这未免也太可怕了。
“你……你!”颛太后指着秦湛, 摇摇欲坠。
秦湛过去两步扶住她, 低声道:“太后身体不适, 何必操劳太过?”
“是你!是你对不对?一切都是你计划好了的?”今日的种种,此刻回想起来,就有了诸多的疑点。
她的弟弟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岂能不知?又怎么可能自己想到这一出,将整个楚家都搭进去?这其中定然是有人撺掇,才会令他膨胀,甚至不听她的话。
可恨,当初楚汾提及此事的时候她没有太过太过重视,没有派人下去查探,这才会有今日之事发生。
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个套,同时也越加心寒。这就说明了从秦湛即位以来,他就在开始谋划今日这一切。不!或许从一开始,从秦湛回宫的那时,就已经开始了谋划。所以,秦湛表面的乖巧听话都是掩饰,就为了掩饰他的勃勃野心。
颛太后胆战心惊,她宫中勾心斗角,朝堂风起云涌什么没有见过?没想到临到最后竟然栽到秦湛手中。
秦湛刚劲有力的手托住她的手臂,她想甩开,想离他远远的,却徒劳无功。
听到颛太后的质问,秦湛笑了。在颛太后耳边愉悦的道:“太后过奖了。”这句话的言下之意便是承认了颛太后的猜测了。
秦湛眉头微挑,“其实寡人又何尝不是为了自保呢?身处在寡人这个位置,受制于人,随时随地都得谨言慎行。说不准哪一天颛太夫人一个不高兴便将寡人废除,另立新王,太夫人您说寡人是否得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呢?”
果然!颛太后盯着眼前的秦湛,似乎根本就不认识他一般。
秦湛看着她花白的发丝,叹息道:“太夫人已经垂垂老矣,正应该安享晚年了。凤溪宫清静之地,正好适合太后修养。”他的话语称呼直接将太后变成了太夫人,这就是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了。
颛太后环视一圈,满朝文武大臣,还有秦湛的奴隶私兵蠢蠢欲动。在不知不觉间,当初听话的小兔子就已经成长为狼崽子了,是她看走了眼。罢了罢了!如今自己孤家寡人,哪里还有资本与秦湛相斗?
可笑自己之前一直清理宫中异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好!秦湛果然好算计。
势不饶人,颛太后此时也没有办法,她一把抓住秦湛的手,“大王,哀家可以退居凤溪宫。不过,哀家这里却有一个要求,无论如何,给楚家留下点血脉。”
她知道楚家父子犯下的罪行罪不容诛,她无法保全,可是,楚家血脉终究不能全灭了啊。
秦湛盯着她那双养尊处优的手,尽管如此,岁月仍然留下了痕迹。青筋突起的血管里,那是血脉传承,尽管颛太后此时已经山穷水尽,可依然想要换取些许的利益。
见秦湛不答话,颛太后急了,手上也更加用力,“大王,好歹看在哀家也曾为你尽心谋划过的份上。如果不是哀家在先王面前替你说话,此时的你也不可能站在这里。这只是我这辈子最后的要求了,大王也不肯答应吗?”
秦湛闻言笑了,“湛便依太夫人之言吧。看在太夫人的面上,除了首恶以及成人男丁,妇孺幼子寡人可以留一条命,至于……”
秦湛未尽之意颛太后已经明了,楚家妇孺幼子,是为奴还是流放边地,能不能活下去,都只能听天由命了。她知道这已经是秦湛最大的让步了,自己也不能再得寸进尺,便点点头,算是达成一致。
颛太后颓然,然后朝着下面跪着的众臣道:“也罢!也罢!如今大王实属众望所归,今日起哀家便归政于大王,退居凤溪宫。”
满朝文武大臣得到了满意的答复,自然喜不自胜,底下是一片歌功颂德之声。
颛太后转头看向秦湛,手轻轻拍了拍,在其他人看来好一副慈孝的画面。她谆谆嘱咐道:“既然还政于大王,大王就应该兢兢业业以朝政为要,莫要再贪图玩乐才是。”
“是,湛一定谨遵太夫人的教诲。”湛低垂了眉眼,恭敬回道。
颛太后已经不想多待,有宫人侍者搀扶着她回去了。秦湛看着她蹒跚的步伐,此时的颛太后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气势。秦湛心中有些恍惚,今日之后,西秦才真正属于他。从这里开始,他将放眼天下,如先生所望的那般,成就霸业,改变整个天下的格局。
他坐在属于自己的王位上,处理后续事宜,“楚家谋逆,本罪大恶极,然寡人念其太后故旧,诛其首恶从属。对于毫不知情的妇孺幼子则流放徒刑苦役,众卿以为如何?”
既然秦湛都发话了,众臣自无不可,纷纷赞颂大王英明仁厚。
平武侯叛乱一事就这么轻而易举解决了,最重要的是,经此事件,逼迫颛太后交出辅政之权。从此后,西秦在秦王湛的统治下开启一个史无前例的新王朝。一个偏安一隅的西秦小国,短短时间内崛起,朝着统一大业迈进。
后世称此次事件为“平武之乱”,在《秦史·秦王本纪》中就详细记载了此次事件。只是都不过是浮于表面而已,真实情况早就随着历史的洪流消失殆尽。只留下后世根据只言片语编纂出来的各种版本传说罢了。
王城南边的街道上一队将士整齐的朝着平武侯将军府而去。
一路上,有不明真相的百姓纷纷探出头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待有想打听消息的人出口询问,却被士卒直接赶了回去。
不多时就到了平武侯府,士卒们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闯了进去。一时间平武侯府鸡飞狗跳,哭喊叫嚷声不绝于耳。
孙章看着这个繁华的大宅子,从今以后,繁华落尽。未来也不知又有哪位新贵成为这里的新主人,到时新颜换旧貌,谁还能记得曾经的辉煌?
嘱咐了秦长几句,让他盯着,自己便带着人朝着关押楚汾父子的大牢而去。
楚汾父子此时都还没想明白,为何他们万无一失的计划会失败,他们从决定到实施,也不可能会泄露消息。怎么秦湛就能安排先手,仿佛就是在故意等着他们一般。
“有人来看你们了。”外头狱卒嚷嚷了一句,提醒他们。
楚汾抬头看过去,逆光处站着一个人,看不清楚模样。等他适应了光线后,才发现这人正是那日之后,就一直没有出现的面具人。
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楚汾连滚带爬的过去,撑住牢门,欣喜的道:“先生,原来是先生来了。先生快想想办法救我们出去。”
先生能出现在这里,那必然是有本事的,他足智多谋,说不定真的有办法能将他们救出去。
看先生不为所动,还以为先生是因为他们计划失败而生气,“先生,我们计划都是按照先生所言进行的。可是秦湛却事先设下埋伏,我们的人马全军覆没,我们父子也沦为阶下囚。先生救救我们,你可以去帮我们求太后,只要太后答应了放过我们,秦湛不敢不听。”
楚汾满怀希冀,只要有人给他们传消息给太后,太后一定会救他们的。
孙章摇摇头,低沉的声音道:“太后如今不再辅政,退居凤溪宫。没有指令,任何人都无法得见。”
“什么?太后为何要退居凤溪宫?不再辅政?不再辅政?你的意思是,太后还政给了秦湛?”楚汾失声道。
孙章点点头,楚汾还犹自不肯相信,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孙章嘴角扬起嘲讽的笑意,“平武侯难道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为何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吗?”
楚汾看向他,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你们每走一步都是秦王湛精心谋划计算过的啊。”孙章笑着取下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真面目来。
“你……你……”楚汾伸手指着他,一时间惊诧万分。
一直以来他倚重的先生居然是同朝为官的孙章。此时他若是还不明白其中的前因后果,他就真的是傻子了。
孙章是秦湛学宫中同窗,当初跟随秦湛一同到秦,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也是那个时候,他以面具人的身份出现,与他走近,让自己佩服他的才华,从而有了结交之心。
原来如此!秦湛竟然刚回秦国就已经开始了他的谋划。难怪自己觉得万无一失的行动会失败,他们竟是设下圈套等着自己钻,此番看来自己输的不冤啊。
可惜,他们谁都没有认清,原来秦湛一直以来就是个野心勃勃的狼。
楚汾颓废瘫坐于地,“是不是楚家没了?”
“大王有令,楚家妇孺幼子徒刑流放之外,其余人等皆不可留。”他低声道:“如果不是太后转圜,楚家真的就没了啊。”
楚汾此时心中五味杂陈,太后终究还是为了楚家做到了这一步。这结果已经是很好的了,他苦笑,自己的野心害了楚家,也害了阿姐,当初悔不听阿姐之言。
他苦笑,脸上早已经是老泪纵横,“如此说来,孙大人这是专程前来送老夫一程了?”
孙章挥挥手,后面有士卒端上一壶老酒,“大王看在太后的面上,给平武侯一个体面,请吧。”
看着楚汾喝下毒酒,孙章面上神色一松,秦王交代的任务他总算是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