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卫蓁还在灯下看书, 没想到哥哥这么晚会过来找她。打开门,却见哥哥牵了个小女孩站在门口。

“哥哥,这是怎么了?”她一眼就看到小姑娘额头上的伤, 应该是才受伤的。

卫苏带着小丫头进门,“你帮她看看,这伤口有没有问题,帮她处理一下伤口吧。”

这自然是没问题, 卫蓁点头让人进屋, 好在她带的药材很多,什么都不缺。卫蓁只翻找了几下, 就找出合适的伤药来, 手脚麻利的替人将伤口抹上, 并且包扎好,

“只是外伤而已,没什么大碍。”卫蓁整理好一切,这才说道。

卫苏闻言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卫蓁却盯着他,“哥哥,现在可以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了吧?”

知道妹妹的性子,是什么都要弄个明白的主儿, 而且卫苏也没打算对她有所隐瞒。这小丫头他还准备托付给卫蓁照看呢,便将前因后果都照实说了一遍。

“以她奴隶的身份,是不可能再送回去的, 否则她面临的只有死路一条。我想着这丫头这么小, 又受了惊吓, 不如就让她跟着你, 你可以教她读书识字这些。平日里哥哥不在家中, 你也好有个说话的人,或者她手脚勤快也能给你打打下手之类的。你看如何?”

卫苏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这样安排对这丫头最好。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就算帮她去除奴籍,放她出去,又怎么生存?反正妹妹一个人无聊,多个人陪她也好。

卫蓁听完,眼神复杂的看向卫苏,虽然有些可惜,但哥哥态度坚决,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她知道哥哥一向说什么平等之类的话,并不是说说而已,他一直都很尊重女子,否则也不会支持她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她看了小丫头一眼,心中遗憾,你怎么就这么小呢?如果再大上几年,是不是哥哥就会喜欢呢?

卫苏看她愁眉苦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以为她对这样的安排不喜欢,便问道:“怎么了?你不愿意吗?你要真不愿意,哥哥也不勉强,那我就另外想想办法。”

卫蓁连忙拉住他,“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留下来给我作伴我高兴都来不及呢。”说完她顿了顿,才忧心道:“哥哥也不小了,成日里就想到我,也不考虑一下自己。爹娘都不在了,也没人帮哥哥操心终生大事……”

卫苏头疼,这个妹妹真拿他没有办法,年纪不大,操心倒是蛮多的。“这个问题我不是早就给你说清楚了的吗?怎么还要提?”

“我知道哥哥有哥哥的想法,只是做妹妹的还是担心罢了。”卫蓁撑着脑袋,唉声叹气。

“这种事不得讲究个缘法嘛?你总要让哥哥找个称心如意的吧?要是没有共同话题,夫妻相对无言,这样的日子能让人快乐吗?哎呀!你就别操心我了,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很晚了,你安排休息吧,我不打扰了。”

卫苏脚底抹油跑得飞快,卫蓁跺脚,每次一说到这些事就逃避问题,她也实在拿他没有办法。

一转头看到缩在角落中的小丫头,卫蓁叹了口气,走了过去,仔细打量一番,着实是个小美人胚子。

怕吓到她,卫蓁露出一抹笑来,“妹妹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看着她出神,这就是先生口中的妹妹吗?先生果然没有骗他,这个姐姐漂亮又温柔。被卫蓁盯着看,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不安的扯着衣角。

此时听到问话,她摇摇头,“奴……奴没有名字。”

卫蓁手指轻点着下巴,皱眉道:“你以后就跟着我罢。没有名字也不好称呼,要不然我帮你取一个名字吧。”

小丫头点点头,一双晶亮的眼睛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希冀期盼。

卫蓁想了想,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眼神掠过她刚刚看的书,正好这一页上画着重楼这一味药,抿唇一笑道:“有了,重楼又名七叶一枝花,你长得那么漂亮就叫七叶吧。”

小丫头虽然不明白她口中的漂亮和七叶有什么关联,可现在她有了名字,还是惊喜不已,连忙跪下来道谢。

卫蓁一把抓住她,蹙眉道:“别动不动就下跪,我不喜欢这样。以后七叶你就跟着我,我便是你的姐姐,我可以教你读书识字,还能教你很多医家的东西,将来还能看病救人,可好?”

“好!”七叶懵懵懂懂,在她过去的认知中,她根本就不明白卫蓁话的意思,可心中有个声音,让她不住点头:这个姐姐待他很好,将来只要是姐姐说的话,她无论如何也要做到令姐姐满意的地步。

小丫头答应得爽快,这让卫蓁也开心无比,日后她也能像哥哥教她那样,去教她了。初来这个新的地方,又不像颍阳城中可以行医。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哥哥的处境,自己不能给哥哥添任何的麻烦。有了她陪自己,想来会多很多乐趣吧。

卫苏退出来,站在庭院中,感受着夜晚的寒气,抬头望天,想到卫蓁的担心,心中也是满满的无奈。他还保留着后世的恋爱观,在这个世界他还是想找一个有共同语言,有共同爱好的人为伴。然而,这何其难?他上辈子都没能找到,更别提现在了,他对待感情一向专注认真,宁愿错过也绝不愿将就。哪怕是注孤生他也认命罢了。

天空中繁星点点,今夜的月亮格外的圆。卫苏轻叹,总算明白了,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心境了。

西秦王宫,秦湛隔窗遥望着天上的圆月,心中的思念之情愈甚,那个人如今应该在娄国国都了吧?此时在干嘛呢?是否会有一瞬间能想到我?

想到这里,他才惊觉,已经好久没有收到先生的来信了。这怎么行?他哪怕前段时间经历了先王大丧,自己登上王位这一系列繁琐的事情,都没有忘记给卫先生写信。可是几个月没有收到先生的来信,这让他有些心烦意乱,先生去往娄国,身边还有个娄国的王子稷,万一王子稷说自己的坏话,或者卫先生将自己给忘记了……一个人只要胡思乱想起来,就什么都觉得有可能。

他转身,回到座位上,铺开纸,提笔蘸墨:未见先生来信,湛甚为思念之,先生有新人忘旧人……还没写完,秦湛眉头越皱越深,最后将那纸揉成一团,放于烛火之上,眼睁睁看它化为灰烬。

这样的信他怎么可能送到卫先生手上?这些年来,相隔的时日愈久,愈能感受到浓浓的思念之情。他起身翻出一个精美的铁盒子,小心的打开,将其中收藏的信拿出来,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看,慢慢回味。仿佛从字里行间就能见到那人下笔之时的姿势,动作以及神情。

“先生,快来吧!我怕我!真的等不及你的到来,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去找你啊!”秦湛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轻抚着信纸喃喃自语的道。

这时,一个宫人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回禀道:“大王,打听消息之人回来了。”

秦湛闭了闭眼,再睁眼之际,眼中温情褪尽,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挥手道:“让人进来。”

不一会儿,一袭黑衣的人进来,见到秦湛,跪下磕头道:“大王,奴打听到了,蜀地的确有小股的流窜悍匪。先王在时,蜀地的郡守就上报过多次,只不过一直没有人重视。所以便拖到了今日。”

秦湛眯起眼睛,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他沉思了许久,嘴角浮出一抹冷意来,吩咐道:“我写一封信,你今夜就带出去交给孙大人。另外你下去好生准备,想来过不了几日,就会出发入蜀地。”

“喏!”黑衣人行礼应道。

秦湛提笔匆匆将信写就,等墨稍微晾干一点,就交给那人,又嘱咐了几句,才让人下去。

等人退下后,秦湛这才重新铺开纸,‘先生,久未回信,湛心中甚忧。我如今虽已得位,然却在朝中寸步难行。湛无时无刻不盼望先生能在身边,以便能随时听候先生教诲。过些时日,我便会去往蜀郡,这是先生给湛找好的根本之地,所以我是一定要去看看的……’

他现在已经不敢在信中有所隐瞒,先生这么久没回信,不就是在生他的气吗?气自己上回擅自主张带兵出战戎夷,没有给他说清楚。所以他现在哪里还敢不尽不实?

他现在在朝中几乎没有任何的决定权,有颛太后专权独断,自己也只不过是个听话的傀儡罢了。他不能这样下去,必须要破局。然而身在局中如何能破之?唯一的办法那便是跳出局内,借由外部的力量由外而内。

明月光辉晕染,铺满大地。明日,希望能如愿。

将写给卫苏的信交给宫人,明日就能送出去,只希望先生能早日回信。

宫外,已经睡下了的孙章听到下人的禀报,连忙穿衣而起,急急赶到了书房。

先前的黑衣人行了礼,也不多话,直接就将大王的书信呈上,“大王交代的东西都已经全部写在里面了,孙大人只要看了信就会一目了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孙章拆开信,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最后若有所思的看向他,“大王还有没有跟你交代什么话?”

“其他没有交代什么,只说了让奴准备妥当,过几日入蜀郡。”黑衣人如实交代。

孙章听明白了,将手中的信烧尽之后才点头道:“臣已经明白了大王的意思,明日朝上便照大王的意思去做。”

黑衣人得到孙章肯定的答复,自是回去复命不提。

等黑衣人离开后,孙章负手而立,嘴角是一抹欣赏的笑意。年轻的脸上,有着蓬勃斗志。

几个月了,大王终于要出手改变如今朝中的局势了么?大王即位以来,处处表现得乖顺听话,其目的也是为了麻痹对手。他还以为大王至少还要忍耐一些时日,没想到这么快就想到了破局之法。

不得不说大王的这个方法妙啊!以前在学宫之时,秦湛就是诸位王子中与众不同的一位,这也是他跟随秦王的原因之一。如今看来,他当初的选择来西秦投靠王子湛没有错,等到秦王真正独掌大权,他绝不会忘记自己的功劳,到时候自己就能出人头地了。

人生在世,能够跟对主子,名利地位又算什么?唾手便可得之。

今夜注定无眠,孙章吩咐人送上来一壶浓茶。他要开始做足准备,明日朝堂之上才能游刃有余,帮秦湛好好打开局面。他甚至开始期待明日的大王会又怎样的表现了。

次日一早,照旧早朝,秦王湛坐在宽大的王位之上,他的身侧却是颛太后。

所有的朝中大事全由颛太后一人把持,大臣们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秦湛用手支着脑袋,听着这些有些昏昏欲睡。昨晚给先生写信之后,他想着卫先生便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天快亮了才有了睡意,然而,却又到了早朝的时辰了,这也就等于他一晚没睡。

此时闲极无聊,自然是昏昏欲睡。他这副模样落到诸位大臣眼中,有恨铁不成钢的,有幸灾乐祸的,当然也有看热闹的。

颛太后看向秦湛,眼里却写着大大的满意,秦湛越是不上进,她才越好掌控。如果秦湛真认真学习朝政的事了,她才应该担心,现在这样,她求之不得。

不过颛太后并没有表现出来,“大王,哀家看你也累了,今日朝中无事,便早些散了吧。”

秦湛有些茫然的表情,“啊?朝事已毕了吗?那……那就散朝。”

话音刚刚落下,朝臣中却有人站出来,“太后,君上,臣有一事禀报。”站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站在朝臣最末位置的孙章。

秦湛伸懒腰的动作顿住了,颇有些不高兴,嘟囔道:“明明都散朝了,怎么现在还有事?”

他的话被颛太后听到耳中,微微一笑,“大王倒不用急,且听听看是何事吧,小事情不用大王出面,哀家自会处理。”

秦湛闻言冷笑,朝中大事小事都用不着我这个大王出面的吧。不过,他高兴的道:“如此最好,湛谢过太后,您就受累了。”

颛太后已经点头,让孙章奏来。

孙章早有准备,此时不慌不忙,启奏道:“近日蜀郡贼人集聚,听说蜀地祸乱不止,蜀郡太守早就上书请求朝廷决断,为何朝廷迟迟不处理?”

颛太后皱眉,她经手朝事,怎么从未听闻过此事?疑惑的看向众位大臣。有知道此事的臣子站出来禀报道:“蜀郡之乱,确有其事,只不过这是先王还在时就有了的。当时先王认为只不过是些许流寇骚乱的小事,朝廷出动大军不太合适,便嘱令地方郡守想法处理。”

孙章皱眉,“然到如今贼寇还在,四下里流窜,多地被贼寇侵扰,他们隐隐更有壮大之势。今时已不同于往日,蜀地郡守前些日子又派人送来急件,奏请朝廷出兵,可朝廷之上却无人提及。今日臣在此想奏请太后,君上,此事是否由朝廷出兵解决?”

流寇之事,朝中大臣心中皆知,只是流寇之乱委实不好解决。这群亡命之徒,借着熟悉地形四处流窜,官军一来就藏起来或者跑得无影无踪,等官军一走,便又出来作乱了。一开始他们不是不重视没派兵,可是是真的没用,几个月的时间,朝廷大军没有半点进展不说,还劳民伤财,只能徒劳无功而返。

从此后,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这点流寇也成不了气候,索性就不管了。只是没想到,今日突然又被人给提起来了,让人颇有些措手不及。

另外一人站出来,“太后,先王也曾出兵讨伐过,然而却徒劳无功。老臣认为此事不宜朝廷出兵,由地方解决方可。”

孙章看了秦王湛一眼,见他微微点头,大声说道:“刘大人这是何意?朝廷不出兵,难道还能指望蜀地郡守的那点官差捉拿吗?既然蜀地郡守连连上书,就足以说明情况危机。朝廷不做出有效的决断,岂不是寒了人心?”

两方说的都有道理,一时间朝臣却争执不下。颛太后也不知该听哪一方的,毕竟出兵涉及到的一系列事情并不简单,像挑选将领,粮草,物资都是必不可少的。一时半会又哪里能够拿的定主意?

颛太后未免也有些头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