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大批学子涌入颍阳学宫, 学宫五年一度的论学大典拉开了序幕。
很明显的,因着卫苏的缘故,这一届比上一届更为声势浩大。四面八方的学子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想要在这次论学大典中引人注目。
一些人想着前来见见听说才华横溢的卫苏, 说不定到时候也能讨教一二, 看看是否真如传闻那般。一想到能够和这样才华卓绝、名扬天下的人讨论学说,心中就抑制不住的高兴。
也有一部分人,听说卫苏年纪轻轻, 就算有才又怎么样, 哪怕打娘胎里学起, 也不见得就多厉害。更何况此人出身平凡, 也就在陶家私学中学了几年罢了。就这……?他们都宁愿相信是传言有误, 也绝不相信这样的人真那般能力卓绝。
耳听为虚, 眼见为实。总要自己亲自去会会这人,才会知道。既然卫苏都能在颍阳学宫中当先生, 自己总不能弱多少。都说颍阳学宫难进,由此看来却也未必。
各人抱着各自的小心思, 不管是嫉妒也好,仰慕也罢, 都着想见见卫苏, 看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物。
卫苏今日算是在颍阳学宫中的最后一次讲学了。如今卫苏要离开颍阳学宫前往娄国的消息已经传开。当年娄国国君潍水旁相邀卫苏之事,这么多年过去, 他们都几乎忘却此事了。没想到娄国国君依旧没有忘记卫苏,还派使者再次提及此事。
“今日便这样吧,讲学完毕。大家下去以后多多复习, 练习。很多东西都是师傅领进门, 修行靠个人, 将来一切还是得靠你们自己。”卫苏收拾了东西,打算下课离开。
“卫先生,今日之后,下次讲学是什么时候?”陶瑾站起来,眼眶泛红问道。他是听说了娄国使者的事,这才问了出来。
卫苏一愣,拍了拍脑袋,看他这记性,竟然忘记了交代此事。他还以为大家都知道了,自己说与不说也都没甚关系,不过趁这个时间,给这些学子说清楚也无碍。
“忘了告诉你们,这次讲学应该是最后一堂课程了。因为我不日将会前往娄国。”
消息果然是真的,之前卫先生没有说的时候,他们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这个消息是假的。现在卫先生亲口证实了,他们也才相信。
“卫先生真的要走?可不可以不走?”
卫苏微微一笑,“君子践诺,几年前答应下来的事,现在兑现自己的诺言,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先生你走了,我们怎么办?”陶瑾已经顾不得许多了,直接问道。
“该教给你们的基础也都教授了,只希望日后你们不要荒废太过,多多用心。能够在某一领域有着自己的成就,这样我就很欣慰了。”
从来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孙章,声音有些哽咽,“那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他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也早都习惯了风雨无阻,前来听卫先生的讲学。他们从一开始的懵懂无知,新鲜猎奇到现在的见怪不怪,心有所感。卫先生带领他们走进了一个全新的领域。
可以说卫先生就是他们的领路人,他们都不舍得卫先生就此离去。
卫苏摇摇头,“暂时还不知,不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说完之后,看全场的气氛有些低落,忍不住说道:“人生的际遇,总有相聚离别,不过也不用太过伤感,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相聚也好,离别也罢,都是缘分。”
这批人,是他的第一批学生,看着他们逐渐成长起来,他的内心是自豪的。他又如何舍得下他们,他曾经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早就看淡了这些。只是此时此刻,面对着他来到这里以后,浇灌下的心血,依旧有深深的不舍之情。
眼见得气氛越来越压抑,阮稷左看看右看看,万分不屑,他站出来,嗤笑着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做什么呢?卫先生去娄国是享受荣华富贵,施展远大抱负的。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似的?看看天底下,有几个人能得父王看重,亲自相邀的?咱们娄国,说不好听的,有人想去一展抱负却投效无门的还多得是呢。”
阮稷说到自家,那是相当的自豪,他的话虽然有道理,可他的样子却很欠揍。不出所料的,卫苏手中的书册毫无征兆的落到了他的头顶上。
阮稷抱着头,怒目而视。他是王子,娄国王子,这个卫苏是不是不知道自己马上面临的处境啊?竟然马上都要去娄国,为娄国效力了,还敢这样对他,真是岂有此理。
卫苏看他不服气的样子,心中好笑,“你很能是吧?行啊,圆周率背背看。”
阮稷苦了脸,立马怂了,连连求饶,这才逃过一劫。
卫苏放过他,“其实王子稷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你们日后也会有自己的路要走,等有一日,我回来时大家再聚一堂,与诸位共饮。”
经过阮稷这么一打岔,气氛好歹轻松了一些,卫苏话落,众人也齐声道:“好,届时我等欢聚一堂,共饮!”
卫苏挥挥手,也不愿多呆,影响情绪,即便离开。
阮稷听到卫苏夸,尾巴又翘了起来,见卫苏走后,拍着胸脯道:“你们担心什么?卫先生到我的地盘上,本王子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大不了本王子到时候多看顾卫先生一二得了。”
“王子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是卫先生受半分委屈,到时候,我们大家可都饶不了你。”
“对对!咱们同窗一场,别以为你是王子我们就不敢拿你怎样。卫先生待你我如何,你也知道,万万不可做负义之辈。”
阮稷已是不耐烦,“本王子做事自有分寸,哪里会由得你们指指点点,哼!先生也是本王子的先生,尊师重道的道理本王子还是知道的。”
“那就好,我们便相信王子稷一次罢了。”
阮稷皱眉,“我说你们怎么回事?本王子也要离开回国了,你们就一点都不念本王子的好?就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阮稷出来这么多年了,此次也会跟随宋庆回娄国。也是因此,他才会信心满满的说出会看顾卫苏的话来。再怎么说,他这个娄国王子的身份摆着呢,有他在,卫先生绝不可能被人欺了去。
“你要回就回,若是你能换取卫先生留下,那就再好不过了。”有人说道,大有巴不得他快些走的意思。
这玩笑话获得所有人的赞同,阮稷被气的半死,却也没有任何办法。不过分别的伤感却一消而散。
他哼了一声,“将来你们不会自己学好本领,去帮卫先生啊?这次论学大典,本王子可是听说了,外面好多人想要与先生一争高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岂有此理,外面这些井底之蛙,也配卫先生出马?他们尽管放马过来,我等接招就是。”
里面纷纷扰扰的话语声,传到门外的卫苏耳中。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仰头望天,将眼睛里的酸意逼了回去。很好,他培养出来的学生,都是个顶个的好。
卫苏只是准备安排出行之事,出门在外,做好充分准备才是。倒是将论学大典之事给忘了,等到温先生过来让他一道过去,他才想起这回事儿。
索性就放下手中的事情去看看热闹的好,此时的他还没意识到什么。此时跟五年前的心境已经大不一样,五年前他还前途未卜,虽然有信心能进学宫,可是真正的决定权却掌握在别人的手中。而现在,作为颍阳学宫的先生,他却有掌控别人命运的权利,想想都觉得唏嘘不已。
他们到的时候,大多数早就到场了,学子们见了他们,也都纷纷行礼。先生们都有自己的位置,坐定之后,没多久祭酒大人和各国使者就来了,也就意味着论学大典的开始。
第一个人站了出来,一开口就找卫先生请教。
卫苏左右看看,见众人都在看他,这才明白过来真的是找他打擂台的。可他只是来看看热闹而已啊,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当初挑战学宫诸位先生时,他们的心情了。
按照规矩,既然指名道姓提出来挑战,那就必须应战。所以卫苏理理自己的衣袍,正打算站出来。
一个冷哼声打断了他的动作,前方已经有人站出来了,“你是什么人,也配找卫先生请教?”
卫苏一愣,这说话的口气,除了阮稷还会有谁?
那人也没想到会有人这般说话,看此人身穿学宫学子服,应该就是颍阳学宫的学子了。那人第一次来学宫参加论学大典,只知道一点论学规则,这人突然站出来这么说话,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他拱手揖礼,“在下淮西李家……”
他还没说完,阮稷已经打断了他的话,“我管你是谁,要向卫先生请教,可以,先过了我们这一关再说。”
他说到这里身后就有二三十人站出来,“呐!我们也都是卫先生的学生,跟着卫先生学了这几年,也只不过学到一些皮毛罢了。你要是能辨过我等,再找卫先生请教也不迟。”
那人懵逼,难道这规矩改了?这是什么情况?他就是为了闻名天下的卫先生来的啊。此时,已经骑虎难下,他看看其他人,并没有人开口帮他说话。
而学宫中的先生,听到这群人出来捣乱,都纷纷看向中间的皇甫雍,而皇甫雍笑眯眯的看着,并没有出言阻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