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什么话本的东西, 居然又卖完了,外面还有好多嚷嚷着知书阁多增加数量的。简直气死个人了。当初第一期就应该狠狠压住, 不让出售,否则也不会有今日!”崔玄一拍大腿,气愤的说道。
谢浦喝了一口茶,没有接话,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世上又没有后悔药吃。
看崔玄还要说个没完, 谢浦开口阻断道:“行了,事已至此,也没有任何办法了。”他看了被堵住话的崔玄一眼, “说得轻松, 当初你以什么借口去阻止?人家卖的毕竟是话本闲书,供人娱乐而已, 又不是真正的学术之类的书册,你又有何理由?”
崔玄被说得哑口无言, 涨红着脸坐了下来。
“况且人祭酒大人还出面与陶家说和了,不会有任何学术之类的书册贩卖。祭酒大人的面子咱们可能不给?你若是真有意见,那就去祭酒大人那里去提,又或者你自己也整一个这样的话本出来与陶家对着干啊。”
话一出口, 谢浦愣住了, 脑子里冒出个想法来,要不然他还真的可以想办法弄出那劳什子话本出来试试。他们谢家豢养的门客也不少,总有那么几个能编出些神神怪怪的东西出来吧?他倒不是期望话本赚钱,主要是看陶家一家吃独食就是不爽。
崔玄哪里敢真去找祭酒大人提意见, 他也只不过发发牢骚罢了。其实他说着也无趣, 就是气不过陶家春风得意的样子。
崔玄走后, 谢浦伸伸懒腰,准备回后院。今日是夫人生辰,原本他是想要办一场筵席的,谢夫人却不肯答应。说不愿意耗费精力,只自家人庆庆也就是了。
谢浦是不会拂了夫人的意思的,她坚定如此,也就只能这样了。他最近一直在外面忙,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抽出空来陪陪夫人的。
还没走近后院,就听到一阵嬉闹之声。
“九哥,九哥,你快快给我说说,后面怎么了?那狐妖姐姐可找到解药了吗?”听声音是他的小女儿了。
谢九不知说了几句什么,小女儿就是不依,扯高了嗓子告状,“母亲,看九哥欺负燕儿。”
接着谢夫人温婉的声音劝解起来。
谢浦会心一笑,加快脚步走了进去,“哟!什么人惹我家宝贝女儿生气了啊?告诉父亲,父亲给你做主。”
谢燕看到父亲,飞扑过来,“父亲,您回来了,九哥欺负我,他不给我讲故事!”
谢灼此时已经站起身来,恭敬行了一礼,“见过父亲大人。”他这是专程从学宫中请假回来,替自己母亲过生辰的。
谢浦见到儿子也高兴,点点头让他起身。“你们在讲什么故事啊?说来为父也听听。”在外面素来精明强干,不苟言笑的这家主在自家人面前却是这般,让人很难相信这就是谢家主。
谢夫人言笑晏晏,“谁知道呢,听说是外面特别流行的故事,燕儿吵着要听呢,可灼儿说没有了。”
谢燕嘟了嘴,“九哥骗人,燕儿才不信呢。明明书上就有,哥哥不愿读与我听。”
谢浦看过去,就见谢灼手中的书,接过来一看,脸色已经变了,这正是他们讨论的陶家卖的《山鬼志怪》。
“灼儿,你怎么看这种书?这种闲书也是你能看的?”谢浦严肃道。
“为何不能看?外面很多人都在看,而且学宫之中的学子们也有在看。父亲,儿子以为,一个事物,能受人追捧喜欢总有它的道理。父亲总不能因噎废食吧。”谢灼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论。
“……”谢浦默了,这小子,居然教训起他来了。
“父亲,莫要再与陶家做对了吧。陶家如今有贵人相助,又巴结上颍阳学宫,一时半会水涨船高,何必去做这种无用功?”谢灼劝道。四大家族之事,他都一清二楚的,他不希望谢家被绊住手脚。
谢浦脸色有些不好看,沉声道:“跟我来书房。”
谢夫人有些担心,“夫君?”
“放心吧,你们先准备准备,我与灼儿说说话,一会儿就来。”面对妻子,谢浦温柔的拍拍他的手,安抚着道。
谢灼也勾唇一笑:“母亲放心吧,儿子好久没跟父亲好好说话了,正好也有些话要和父亲说。”
谢夫人瞪他一眼,嘱咐道:“可不许惹你父亲生气。”
谢灼嬉皮笑脸连连应是,总算把谢夫人给安抚住了。
谢浦一路沉默着没说话,到书房径直坐下来,“你说。”
谢灼也坐下来,还慢悠悠倒了杯水喝了,才开口,“父亲真没想过纸的买卖么?”他刚刚给妹妹讲故事耗费不少口舌,口干舌燥的,这不得歇口气。
谢浦看他慢腾腾的动作,眉一竖,就想要发火,然后听到他开口,眉头却皱了起来。他不是没有想过参与一脚纸的买卖,可是被陶家把控住,他们如何能插得进去?“你知道什么?这并非如你想象中的那般容易。”
“父亲,你莫非还对王家崔家抱有希望不成?”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谢浦看着眼前这个儿子,他一直以他为傲,他希望他长成参天大树,将来谢家能在他的手上更加强大。
谢灼在谈正事的时候,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儿子以为,父亲应该改辕易辙,跟陶家打好关系才是。”
他看了一眼沉默的父亲,父亲没有立时反对,应该就是心下早有这样的想法。当下更是大胆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王家家主想法固执,只知道守旧,根本就没有创新进取的意思。而崔家家主,性子急躁,遇事更加没有头脑,我们谢家根本就不足以之为伍。”
谢灼的分析很有道理,谢浦却摇摇头,“话虽如此,但是我们谢家可不能轻易就改辕易辙,灼儿,你要记住,名声是很重要的。如果谢家真的见利忘义,见别人跌入谷底就踩几脚。而一旦人家崛起就前往巴结,这是为人不耻的,到时候只怕世人都会嘲笑我们谢家。”
“父亲大人错了,儿子的意思也并非要我们谢家巴结陶家,我们要巴结的是颍阳学宫,是卫先生。”谢灼说道:“颍阳纸是卫先生带人制出来的,挂在颍阳学宫名下而已。还有毛笔,墨,话本,水车俱是卫先生想出来的。”
现在的纸很多人都把它叫做颍阳纸,因为它是颍阳学宫制作出来的,所以大家也都习惯了这样叫法。
“什么?颍阳纸居然是卫苏弄出来的?不是说是学宫中墨家子弟做出来的吗?”听到谢灼的话,谢浦有些不可置信。
其实谢灼一开始也不知道,应该说学宫中知道真相的也没几个。他也是从陶瑾那里套出来一点蛛丝马迹,然后私下里探查,才得知了全貌。至于卫先生如何愿意将这样的名声拱手相让,谢灼就不是太清楚了,不过想起卫先生最怕麻烦的性子,想来也是因为这吧。
谢灼点点头,“我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个消息是不会有错的。”
谢浦已经站起身来,负手来回踱步,似乎是在思索儿子的话。良久之后才叹了口气道:“也是陶家的运气,遇上了卫苏这样的人,如果我们谢家能有这人相助……唉!”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上次他还去颍阳学宫专程想见一见卫苏,没想到卫苏直接回绝,连礼物都没有收,一并退回了。
“所以,父亲以为陶家缘何能得到卫先生的相助?”
“难道不是因为陶家对卫苏有知遇推荐之恩?”这是外界普遍的说法。
谢灼却微眯了眼,摇摇头,“要说知遇推荐之恩,卫先生早已经用水车还了,哪里还会一而再再而三与陶家这样颇大的机缘。”
“你是说,这其中还有它因。”谢浦完全相信儿子,毕竟谢灼在颍阳学宫中,只要有心,就更难接近事情的真相。
“没错,如今陶家已经依附于卫先生,与卫先生串联一体。也只有这样,两方荣辱与共,才会有今日这番局面。”
谢浦走得更加急了,如果事情真如谢灼所言,陶家……陶家这是破罐子破摔。好歹也是世家大族,竟然依附于一介布衣,如果此事传扬出去,那么陶家苦心经营起来的声望,有可能毁于一旦。
“父亲可千万不要作如此想法。”知父莫如子,谢浦想些什么,谢灼又如何不知。“父亲难道到现在还没有看出来吗?如今卫先生是颍阳学宫中的人,依附于卫先生跟依附于颍阳学宫又有何区别?更何况,父亲可还记得前朝贤臣张楚?”
一语惊醒梦中人,谢浦满头冷汗,他差点就想错了,没错,颍阳学宫几千年的底蕴,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谢家能惹得起的。卫苏可不就代表了颍阳学宫吗?而且张楚曾经也是一介布衣,最后成就如何,是妇孺皆知。
“所以,父亲,既然陶家都可以,我们谢家为何不可以?王家仗势处处压我们一头,难道父亲就真愿意这样伏低做小?儿子觉得与其这样,还不如与颍阳学宫,与卫先生合作,互利共赢。颍阳纸的利益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以后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奇迹发生。看看陶家就知道了,如今王谢崔三家不都奈何不了他了吗?”
“这是关乎谢家未来的大事,并不是为父可以做决定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能与颍阳学宫牵连上,这也是一个机缘,卫先生就是一个突破口,能抓住那是最好的。”谢灼点头,他如今先给父亲提个醒,也免得将来行差踏错。关乎谢家未来的走向,当然不是他们说了算的,这种事谢家族老还得商议之后才行。
不过此事也不急,他们还有时间作出选择。
“那我们先出去吧,不然母亲大人应该等急了。”
谢浦看了看天,叹了一口气,这才收拾心情出去,今日此事就先放到一边。他看着谢灼,这个他最为得意的儿子,看来这段时日成长了不少啊!
颍阳学宫中,祭酒大人皇甫雍正被一群先生围着,商量着事情。
“真没想到啊,卫苏的《山鬼志怪》一面世就被抢买一空,唉!现在这些人都在想什么呢?”姜卞摇摇头。
很难以想象就是这样在他看来荒唐无比的话本闲书竟然造成如此大的轰动。不仅仅文人雅士,就连闺中大小娘子都让人去买来读来听。现在就连市井大街上,贩夫走卒也会说上几段,什么书生救下狐狸,狐狸报恩之类的话。
“嘿嘿!这有什么不好?只可惜人手有限,不能大肆发卖,所以才会供不应求。”有人笑着道。
现在学宫有了进账,大家的生活条件也好了很多,毕竟做学问,很多人都需要大量的开销。就像温良,他弄的草药之类的,有时候是自己培养,有些草药却是别的地方运过来的,这就需要花钱买才行。
以前学宫中从来就没想过利用什么赚钱,只有每年会有官府以及世家给一些供奉之类的,但是作为交换,颍阳学宫却要给世家留名额。实在是有些憋屈。
这点供奉根本就不够各家分配的,因此各人也都过的紧巴巴的,现在卫苏有了赚钱的办法,分润了不少利益出来,以改善他们的生活条件,他们跟着卫苏赚钱的兴致也越发高涨。
众人聊的欢,对于卫苏赚钱的办法也服气,甚至有人直接叫卫苏小陶朱公。
“卫苏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齐齐朝着门口看去,就见卫苏一袭青衣,言笑晏晏的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