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姓卫的小子到底什么来路, 没有人知道。
因此温良这么一问,很多人都不约而同的点头。
皇甫雍笑而不语,转头看向端木嵩, 笑问:“端木先生你看如何?”
“我?”端木嵩听到问话才回过神来, 摇摇头道:“嗯,很好。”
很好?众人惊讶,端木嵩这是什么态度?
皇甫雍却似早就料到他这个反应一般, 捋着胡须点点头。
“端木先生, 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容得下一个黄口小儿前来挑衅?”温良几乎跳脚。
他看到荐信,都快气炸了,陶家主竟然替一个姓卫的小子荐,说什么这小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育人子弟之能。如今论学大典在即, 颍阳学宫应该不论出身门第, 向有才能之人敞开大门, 让真正有能之人培育出优质人才。
这封荐信的确是陶睢为卫苏写的, 却是根据卫苏的意思而就。
字里行间在卫苏看来很是真诚的自我介绍了, 可是落在他们眼中却是狂妄无知小儿的自我吹嘘罢了。
这个姓卫的小子,被说是如何如何了的, 这怎么夸出口的?真要是这样的贤才,怎么会籍籍无名?哼!简直是笑话。
“倒也不算是挑衅。”端木嵩摇头道。
没想到端木嵩平日里不苟言笑,肃穆严谨,竟然有如此包容之心,倒让人刮目相看。
众人不明其意, 一时间也不敢搭话, 就怕说错什么来。有的人下意识看向一旁的褚彦, 这学宫之中褚彦与端木嵩相交莫逆,或许褚彦会知道一些端倪来。端木嵩向来不爱说话,褚彦却在学宫之中的人缘却不错的,跟谁都能谈得来。
褚彦微微一笑,“看我干什么,此事既然是祭酒大人接过来的,具体情况不应该让祭酒大人解惑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恍然大悟,此事正由祭酒大人引起,想来祭酒大人是有了决断,不然也不会召集大家过来了。
姜卞哈哈一笑,“正是,祭酒大人何不说说自己的看法?”
皇甫雍没想到一下子话题就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伸手指向褚彦,无奈笑道:“好个褚彦,倒是将你那一套用在老夫身上了啊?”
褚彦一点也不心虚,“用兵之道,处处可为,祭酒大人想来已经有了定计,何苦为难我等?”
皇甫雍摆摆手,“行了,此荐书是陶家主奉上,我们颍阳学宫素有荐才之风,因此便不能不理会……”
“祭酒大人,这种儿戏,我们当一笑置之即可。若是当真,岂不是让世人小看我等?此事传扬出去,若是世人争相效仿,到时候我们颍阳学宫成什么样了?”温良明显不同意皇甫雍的话,皇甫雍话没说完他就急急打断了。
端木嵩皱皱眉头,“这叫什么话?温先生莫非忘了,我们颍阳学宫以包容兼爱为要。正是因此,我们大家才会聚在这里,这里才会有百家争鸣之盛况。”
众人点点头,这话说得不错,他们中不管儒家兵家法家,还是医家杂家,这颍阳学宫中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正是颍阳学宫提供了这份包容兼爱的土壤,他们才能得以潜心做学问,教授学生。
温良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被端木嵩这么一说,倒显得他小家子气了。
众人消停下来,皇甫雍这才继续说道:“虽然颍阳学宫百余年来从未有过这种事,不过却也有例可循。今日召集大家过来,就是让大家有所准备。”
众人唏嘘,祭酒大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接受这次的荐书了。当然了,一切还得依照颍阳学宫的规矩来办。
虽说是有例可循,只是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当时就有一位不世之材,可以说是百年难遇,那人天资卓绝,世所罕见,年少成名,之后又拜当世好几位大儒为师,直到学有所成,才令颍阳学宫破格。
而今日,这个叫卫苏的小子,不过籍籍无名之辈,何德何能让颍阳学宫为他敞开大门。
众人有些不解,按理来说,这种人一看就是哗众取宠,他们根本不用理会的。可祭酒大人很显然没有将此事看作儿戏,反而有支持之意,这就令人费解了啊。
难道这个叫卫苏的小子真有特别的能耐不成?如果是这样,又为何名不见经传。有人这般想着,便将视线看向褚彦那边。论聪明智计,颍阳学宫中他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或许他能有什么见解。
褚彦并没有理会这些目光,只拱拱手道:“端木先生,这卫苏什么来历,你不如与大家伙儿说说。”
众人哗然,原来端木嵩竟知道这个卫苏小子吗?难怪了,刚刚还替这人说话。
温良冷哼一声,原来如此。
端木嵩也不扭捏,直接摇头,“我不认识卫苏,从未见过。”
“不认识?”褚彦也奇怪,不认识端木嵩怎么会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正是从端木嵩口中听到了卫苏这个人,他之前出面收录世家子弟之时才会特意问问这个人。端木嵩这人的性子他是知道的,只醉心于他的墨家之术,能从他口中说出其他人的名字来,简直是罕见。所以他才会好奇卫苏是何人。
然而端木嵩也确是不认识,他只是之前接到下面一个叫端木图的弟子传报。信上提到了百余年前出走的墨家另一支,似乎是有一点线索了,可惜大的进展依旧没有。
而这信上面就提到了一个叫卫苏的人,像是和墨家另外一支有一点渊源。他已经回信让他们将人看顾好,等他得空便去会一会他。
没想到,还没成行,陶家却找上门来,说是要和他们墨家合作,共同制作出利民的水车。他当时就是一惊,端木图的信上就详细说了这个水车的用途,当时他还半信半疑。这个东西竟然能自己动起来,将处的水运送往高处,可想而知,这个东西制作出来用途该有多大。
陶家送来的水车图纸让他不眠不休三日三夜,越想越觉得水车的巧妙。这也让他相信了端木图的话,也许这个卫苏真的有接触到过墨家的另外一支也说不定。
后来,在皇甫雍那里,他又见到了模样奇特叫做官椅的东西。问清楚了这东西的来路,端木嵩便下定了决心,不管这卫苏是谁,他都有必要见见。
听说卫苏今年想要进颍阳学宫,于是在褚彦抽到今年的收录世家子弟人选后,端木嵩破例让他留意一下这个叫卫苏的小子。
“确实不认识。”端木嵩又认真的重复了一遍。端木嵩沉默寡言,却从不妄言,因此他这般说出来,众人也就相信了。
倒是姜卞出声道:“我倒是知道这个卫苏。”他负手而立,“今次收录的世家子弟,其中有陶家子,颇得我心,我已经收录其为门下学子了。我能一眼相中,将其收入门下,是因为他的文章颇有见地新意。”
众人好奇心起,原以为姜卞会说有关卫苏的话题,没想到他却扯到什么陶家子,这都什么跟什么嘛?
温良呵呵笑道:“这些和姓卫的小子又有何干?你这人,莫不是读圣贤书读傻了?”
姜卞也不着恼,慢悠悠的吊足了胃口,又才说道:“你又怎知没有干系?听陶家子说起,这文章便是卫苏所教。”
“啊?”大家都不可置信起来,不过姜卞却没必要对他们撒谎吧?不过什么样的文章能让姜卞这个儒学大家称赞并另眼相看的?
“不过,大家好奇这个卫苏,想来没有谁能够有祭酒大人了解吧?”姜卞笑着道。又将话题甩到了皇甫雍身上。
皇甫雍笑着道:“老夫也仅限于这封荐书上的了解。不过据说端木手上制作的水车图样就是从卫苏手中流出来的。”
端木嵩最近和陶家的动作,颍阳学宫的人都是知道的,这个水车已经开始推广出去,用途不小,于民生十分有利。
现在颍阳城外许多世家庄子,都求上门来,只为求得一架水车,能解决庄子上的用水问题。然而,陶家人都还没能松口,说是让真正用得上的平民百姓先用上,至于其他的,以后再说。
此举传扬开来,百姓交口称赞,能这样为平民百姓着想的世家大族不多。陶家名望大涨,原本岌岌可危的地位,也暂时稳住了。
他们作为旁观者,对于陶家现今的情形都是知道的。陶家有如此巨大的利益掌握在自己手中,他却没有藏着掖着据为己有,反而将其大力推广开去。不得不说,陶家主如此的魄力,看来陶家还能支撑些时日啊。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水车图竟然是卫苏拿出来的。
众人看向端木嵩,心中都有疑惑,温良忍不住问道:“端木先生,莫非这卫苏是你们墨家子?”
端木嵩摇头,言简意赅,“不是。”
端木嵩倒是想墨家能有卫苏这样的人。可惜的是,他翻遍了名册,卫苏的确不是墨家子。不过,卫苏想进颍阳学宫做先生,此事若成,以后有的是碰面的机会。他倒要看看此子是否有缘法。如果可以,将他拉入墨家阵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如果大家都没有异议,那么老夫将按照颍阳学宫的规矩进行考核。论学大典在即,各位也准备准备,一定要拿出自己的本事来好好招待这位小友啊。”皇甫雍笑得如同狐狸。
颍阳学宫好久没有新鲜事儿了,这下子怎么也得热闹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