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卫苏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厅中亮起了灯。他微微一笑,果然不出所料啊。以妹妹的性子,这个时候是不可能点灯的,那么就是他猜的人来了。

他踏步进厅中,一边笑道:“陶家主今日居然有空前来,小子有失远迎啊。”

厅堂之中正是陶家主,他回过身来,见卫苏没有半点惊诧,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会来一般。

“卫郎君知道老夫来了?”陶睢奇怪他是怎么知道的。之前有什么事,都是派人请卫苏相见,今日他出其不意特意在这里等他,卫苏竟然没有半点意外之色。

卫苏摇摇头,“陶家主看了一场好戏,可是如愿了?”

其实卫苏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他一入陶家之时就表明了自己与陶家名额无关。说他要占用名额的流言本不该有的,可是开始一段时间还好,后来突如其来就在陶家后辈子弟之间传开了,才有了今日之事。

要说这里面没有推手是不可能的,只要稍微想想这里面猫腻就有了。

他刚刚也一直在推想,直到见到厅中亮灯,再看到陶家主现身就已经全明白了。

面对卫苏戏谑的笑问,陶家主这个老狐狸面色全然未变,哈哈笑道:“如愿,如愿。还是多亏了卫郎君啊。”

身为家主,对于陶家未来是忧心焦虑的。陶家如同一辆奔驰的马车,必须要一个好的驭者掌握好方向,才能将马车带入康庄大道,而不是失足落入陷坑或者山崖。家主正是充当了驭者这个角色,能力,心性,手段,见识缺一不可。

他现在已经老了,培养下一代家主刻不容缓。只是后辈子侄并没有天赋卓绝的,实在没有办法,也只能在众多子侄中选择稍微好一点的了。

陶瑾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们倾尽全力,培养出来的人。虽然各个方面还有还有欠缺,可也无时无刻不在着重考察。例如今日之事陶瑾如何自处,又如何面对处置,到现在看来,陶睢对他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

卫苏摇摇头,被人当了一回棋子,心中总还是有些郁闷。

“老夫擅作主张,之前未曾通知卫郎君,在此赔罪了。”

“那倒不必。这也不过小事一桩,不过,陶家主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卫苏帮忙之处,尽管明说便是。”卫苏坐下来,喝了一口桌上的凉茶。他话语中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有什么事他可以帮忙,却不愿意蒙在鼓里,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在陶家这些日子多有叨扰,加上陶睢亲自替他写了荐书,这件事他也不好追究,只是提点一句便这么过去罢了。

陶睢脸上笑出一朵褶子花,面不红心不跳,点头承诺道:“一定,一定。不过,卫郎君,你看瑾儿这人如何?”

卫苏作为当事人,提出来的见解还是值得参考的。

卫苏手指指腹轻轻摩挲这杯沿,似笑非笑道:“陶家未来的接班人,自然是好的。”

“呃!”陶睢被噎了一下,知道卫苏是因为自己利用他,心中还有一口怨气。然而,自己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他轻咳一声,“卫郎君,老夫也知此事唐突,是老夫想法不周。老夫身为家主,也有太多不得已,还望卫郎君能理解为人长辈的心酸不易之处。”

这番话可以说是很是诚恳了,卫苏也不好再过多计较,点头道:“陶家主的心思,我也能理解,谁家不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陶瑾虽然也有不足之处,可心性还是很坚定的。相信只要好好培养,经历磨练世面之后,会有能力接手陶家的。”

什么四大家,在卫苏看来,也只不过是大一点的家族势力罢了,再怎么庞大又能庞大到哪里去?后世庞大的跨国企业管理与之相比,不知强到哪里去了。陶瑾培养出来接管陶家还是绰绰有余的。

看得出来,这次卫苏说的是真心话,陶睢点点头,也有些满意。刚刚的事早有下人将经过一一禀报过了,陶瑾虽然稚嫩了些,还算是个沉稳的。

“还有一月之期就是论学的日子,卫郎君可准备好了?”陶睢不再提及此事,转移话题试探着问道。

直到现在,他都还不敢相信,卫苏能够凭一己之力进入颍阳学宫。

“还成吧,尽人事听天命。”卫苏说得轻描淡写,似乎根本就没有因为论学大典的日子越来越近而紧张。

陶睢对卫苏不仅又高看了一眼,就论这副淡定的气度,就非一般人能有的。

“卫公子有需要陶家的地方,尽管开口吩咐,陶某人必然全力相助。”陶睢郑重说道。

卫苏拱手揖礼,“多谢陶家主,陶家主能够许我进藏室借阅书册就就已经帮了大忙了,卫苏铭感五内。”

“可别这般说。”陶睢捋着胡须笑了笑,“陶家藏室根本就不算什么,天底下真正宝地当属颍阳学宫,学宫中有个藏室楼。在里面当世各种学说,杂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找不到的。 ”

听到他这么说,卫苏眼睛一亮,看来他这条路是选对了。就为了这个,颍阳学宫是他也必须去的。

尽管外人觉得不可能,可在他看来,论学大典不就是面试?只不过面试官多了些而已。想当初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这些,有了经验,也就无畏无惧了。

“既然你有了把握,老夫也就放心了。你也早些休息,老夫这就告辞。”

陶睢站起身告辞,卫苏将人送至院门,这才转身回屋。

陶睢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眯着眼,这个卫苏,可比他们陶家子要强上十倍百倍啊。如果他真能以一己之力进入颍阳学宫,那么未来陶家便需要仰仗于他了。总而言之,此子非池中之物,说不定他便是陶家的一大变数。

颍阳学宫之中,南边一隅之地,草木葱茏,山石嶙峋,错落有致。曲径通幽处,一座雅致的竹屋出现在眼前。

此时竹屋前的篱笆院门紧闭,陶弗恭谨的立在门前,凝神静气,如同一座雕像。

有仆人上前,低声劝道:“主子,天色已晚,已经等了这些时候也不见此间主人,不如回去,改日再来拜访?”

陶弗这才动了一下,抬头看看天色,然后摇摇头,“再等等罢。”

陶弗态度坚决,仆人不敢再说话,只得退下,安静等待。

约莫一炷香之后,小径上有动静传来。陶弗心中一震,连忙整理了自己的着装,然后满怀希冀的看向来路。

不多时,就见一布衣老者提着鱼篓转过山石缓缓而来。

陶弗心中一喜,待得老者近前来,深深一揖,“先生可算回来了。”

老者眯缝着眼,上下打量了陶弗一番,最后问了一句,“来此做何?”

“学生前来拜访先生,之前在外几年,一直没能回来看看,学生有愧。”陶弗恭敬的说道。

“有愧什么?”老者撇了他一眼,慢悠悠的道:“想做什么便去做,我皇甫雍的学生,做事当无愧于心。”

“学生谨记!”陶弗连忙道,先生并没有怪罪于他。

皇甫雍点点头,“等了不少时候了吧?进来吧!”

说完他推开紧闭的篱笆门,当先走了进去。陶弗跟在后面,这么多年了,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先生也一如当年,令他感慨万千。

皇甫雍将鱼篓放到门边,陶弗看了一眼,“先生今日收获不小,学生愿服其劳。”

皇甫雍爱垂钓,想当年,他还在颍阳学宫中之时,经常为先生烹鱼羹,先生还曾啧啧称赞过。

皇甫雍抚着雪白的胡须,“倒也好,多年未曾尝到你的手艺了,比之当年不知是否有进展?”

陶弗难得有丝窘然,“学生常年在外,虽然少有亲自动手,但是当年的手艺却也不会忘却。先生今日正好品尝品尝。”

说完,他提过鱼篓,轻车熟路的去了旁边的厨下。

皇甫雍摇摇头,这性子倒也没怎么变,还是那般急性子。不过皇甫雍也没说什么,自己进了竹屋。

皇甫雍在颍阳学宫资历算是最老的,如今已是颍阳学宫的祭酒,也就是一院之长。从他手下出来的学子也数以百千计,陶弗正是其中一个。然而他素来喜静,因此所住的地方,是学宫中偏僻幽静之处。

陶弗忙碌了一阵,终于将鱼羹做好了,他亲手将鱼羹送上后,这才就坐于下首。

皇甫雍尝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还行,你这份手艺倒也没落下。”夸完一句,便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此来想必不是为了老夫专门做鱼羹的吧?”

陶弗被皇甫雍调侃,有些赧然,“只是适逢其会,学生来此还为了送先生几样礼。”

“送礼?我这里倒也没什么缺的。”皇甫雍奇怪。他素来品洁良行,颍阳学宫中无人不知,敢这么明目张胆说出送礼的可不多啊!相信陶弗也不会拂了他的逆鳞,嗯,既然能让陶弗送出手的东西,定然有新奇之处。便转而笑道:“不知是什么东西,能让你跑这一趟,想来也是不错的。”

奇珍异宝皇甫雍是不屑一顾的,能让他感兴趣的也只有新奇的物事了。陶弗既然敢明目张胆提出要送礼,那就只能投其所好,所以皇甫雍才会起了好奇之心。

陶弗拍拍掌心,就有仆从进来,还抬了几样绑着红布的大件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