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少年秦湛是秦国王子不错,却是个不受宠的王子。从小便成了质子被送往他国,战战兢兢在异国他乡勉强生存苟活。

原本想着熬过去,回到国都自己就能过安稳日子了,没想到才回国都半年,就被宛夫人唆窜着大王,下令让他去颍阳学宫学习。

谁都知道,颍阳学宫虽然是天底下最大的学院,各国都会派适龄的王子入学,有的舍不得自己心爱的儿子,便派遣不受宠的王子公子前去。

很显然,宛夫人是将他当成替罪羊代替她的儿子。他一个不受宠又没有任何根基的王子,当然是任人拿捏的。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享受过亲族之间的爱护关怀。然而刚刚温馨的一幕却刺痛了他的心,那温暖宠溺的画面,似乎让他冰凉的心跳动了一下。

远远看着两人的背影,秦湛羡慕甚至有些嫉妒,一介庶人平民而已,竟拥有他身为王子从未拥有的东西。

卫苏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目光,什么王子公子也只不过都是擦身而过的过客而已,谁也不会记得谁。

眼前最要紧的还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最重要的是找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自己清楚,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更不会田间耕种之事。所以啊也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踏踏实实赚钱养家。

其实原主也是有想法的,却过于理想化,为人又自私,好高骛远,没能一步一步踏实的走,只能让人嘲笑而不自知。

之后的日子,卫苏几乎天天都往云水山庄跑。陶弗的藏书不算多,经史子集却齐全,更有一些其他家学说混杂在里面,这让卫苏很是欣喜,往往这些东西更能反应出世事动态。

现在他已经可以完全明了,这个世界跟他所熟知的历史有很大的区别。战国纷争,大大小小十几国,为了争夺城池土地,年年征战,许多地方的平民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而卫苏所在的地方属于颍阳郡城管辖范围内,还算是安稳。颍阳郡城居于中原的中心位置,至圣先师的出生地,圣师不遗余力创造出颍阳学宫,乃是天下第一学宫,其名利地位自然是不同凡响受世人尊崇。

也是因此,各国都达成一致,颍阳郡城便是圣地,禁兵戈杀伐,任何国都不可出兵侵占,否则便是各国讨伐的对象。也正是因此,这个地方还保留着烟火升平的安稳态势。

为了达到这种平衡,很早之前就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各国将适龄王子送去学宫,一来可以约束各国,二来王子也能有交流学习的环境。

这样的规矩逐渐延续下来,很多东西却早就变了质。有舍不得自己心爱儿子远行的国君便派遣不受宠的王子代替,慢慢的,便形成了一种风气。打发去颍阳学宫的大多是爹不亲娘不爱,没有希望争夺王位,或者政斗失败,远远被人打发来的。

而卫苏所在的白水县,便是隶属于颍阳城,是这个世界上难得的和平安宁之地。

这一点卫苏还是十分庆幸的,不然的话,他只怕早死了千儿八百回了。对于爱好和平的卫苏来说,一辈子呆在这块地方也是很不错的选择。原本还想出去看看外边世界的卫苏已经打定主意,将来无论如何,他也绝不会往颍阳郡之外的地方跑。

云水山庄的书册都是很珍贵的,陶弗也只是同意了卫苏可以过来看,却绝不允许带出去的。

好在卫苏重活一世,其他的没什么长进,记忆力方面却卓然超群,也许是穿越的福利,卫苏大体看过一遍的文字,基本上都能完全记住了。而且过一段时间翻出记忆来,依旧清晰如同刚刚映入眼一般。

这让他有些郁闷,这么好用的作弊神器为什么他当年没能拥有啊?放到现在,又没有科举,又没有应试,岂不是白白浪费掉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还是挺好用的,至少现在他过目不忘,也就不用费力去记那些比较重要的东西了。

“卫郎君,你来了?今儿个怎么晚了许多?”打扫庭除的仆人笑问。

这么久以来,卫苏几乎天天往云水山庄跑,也熟识起来,卫苏又是个平易近人的性子,仆人也爱与他说说话。

卫苏摸摸鼻子,有些尴尬,敷衍道:“家中有点事处理,所以来晚了。”

昨日白水县回来,买了不少东西,吃的就有不少,他们并没有跟村人们一起回来。否则这般大肆买东西只怕会引人说嘴,他们到时候反倒不好解释清楚,索性就避开村人了。

卫苏不信邪,他就不信一个大男人真就弄不好吃的,上次只能说是意外,这次定然不会像上次一样。于是在卫蓁忐忑的目光中,他进了厨房,结果可想而知了,最后还得卫蓁收拾烂摊子,这让卫苏有些愧疚,他还真不敢再有任何想法了。两人收拾到很晚才睡,所以他今儿才会晚来。

好在仆人并没有追根究底,让卫苏松了一口气。他转移话题,“云水先生又出门了么?”

仆人摇摇头,“今儿个先生没出门,似乎是友人来访,哦!对了,先生倒是吩咐了小人,如果见到卫郎君让你去厅堂找他。”

这些日子,因为卫苏建议的修建蓄水池的问题,陶弗是早出晚归的,平日里都不见人影的。今儿个突然找他,想来是有什么事情。

卫苏谢过仆人,也不耽搁,云水山庄他都已经很熟了,不用人带路便直接朝着厅堂走去。

还还没走近,就隐隐听见陶弗的声音,“不对,不对,卫小友所说的跟你这个简直是两回事。”

又一个陌生的声音似乎询问争辩了几句,让陶弗有些着急,“这是卫小友提出来的,理论上是这样的……”

陶弗还没说完,远远看到卫苏信步而来,立即如蒙大赦一般,站起身迎了出来,“卫家小郎,你可算来了。我都快被那个榆木疙瘩给气死了。”

“??”卫苏满头问号,不明其意,只能任由陶弗拉着进了厅堂。

就见客坐上端坐着一个络腮胡汉子,气鼓鼓的看了过来。

陶弗狠狠瞪了回去,一边跟卫苏抱怨道:“亏得他还是墨家子,半点见识都没有,想法古板不知变通,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岁,还比不上卫苏你一根手指头。”

陶弗想来是气得很了,话是往夸大了说,把卫苏听得汗颜,如果不是陶弗还挽着自己的胳膊,他都想闪人了。

陶弗这是将他架在火上烤啊,看对面这人不善的眼神,卫苏有一股扶额的冲动,今日他就不该出门的。

那人恶狠狠的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卫小子?哼!听说那个叫水车的东西就是你想出来的?”

卫苏看看他又转头看看陶弗,陶弗不情不愿的解释道:“这位就是墨家子弟端木图,墨家子弟最是擅长制作机关巧括之类的。老夫本来想请他来制作你所说的水车,没想到他竟然不信这世上能有这般物事。说了半天,也说不明白,只能让人请你过来,好好给他说说那个什么原理的东西。”

卫苏听明白了前因后果,也是无语,他所知道的都已经说了。至于什么原理,他也只是略知皮毛,跟纸上谈兵没什么两样。如果他会的话,也不会让陶弗去找人商量讨论怎么做出来了。

“那个,我也是听一个前辈说起的,并非我想出来的,我都已经给云水先生说清楚了啊。至于其他的,我也不比云水先生多知道多少。”卫苏只得将之前的话搬了出来。

端木图很显然已经听过这一套说辞了,也不意外,“如此说来,那位前辈必定是墨家子弟,小子,你可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卫苏摇头,这人本来就是他编纂出来的,他要是能找出来那才叫有鬼了,照旧推脱道:“前辈脾气古怪,自分别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因此小子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寻。”

他必须将话给说死,才不会有后顾之忧,否则以后麻烦就大了。以如今的条件,想要找一个无名无姓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果然,端木图的神色暗淡了下来,虽然早知道就是这样的结果,他也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之前听陶弗这么说了,他便留心了。认定卫小子口中这个人定然是墨家人。一百年前,因为理念不同,墨家分为两支,一支自认为正统,广收门徒发扬光大。而另一支则远走他乡,隐姓埋名。

这么几代过去了,谁也不知道那一支墨家分支的情况如何。不过看了陶弗拿出来的图,他心中就有一种猜测,这会不会就是墨家另一分支弄出来的东西。

往事成烟,这些年来,他们墨家子弟都致力于找寻另一分支的下落,却久而无果。也是因此,他才会想着来见一见这个小子,问询一下情况如何。

而卫苏的话打破了他的希望,可惜了,这人只怕真不好寻。

只是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墨家的东西会传于一个外人?这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