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辉煌的无限城里, 到处都是颠倒无序的房间。
看着时不时变换方向的扶梯、随机变动的平台,三日月犯了难。
他来到无限城的主要目标,是保证世界线收束过程不出意外, 顺便还能协助炭治郎一行人战斗,但按目前的情况看……他或许只来得及给以往的“同事”们收尸。
“三日月大人, 地图好像不是很有用。”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绿点,狐之助看了也十分头秃, “这个空间是立体的,看似能接上的路线实际上可能有几百米的高度差……”
“那就不看地图了,”三日月当即作出决定,“我们直接走吧。”
狐之助望向层层叠叠的深处, 深刻地怀疑起今天能不能走出这里。
但它仍不忘一件最重要的事, 把三日月摘掉多年的护甲都拿出来重新好好系上。
深蓝的狩衣重新挂上金色的护甲, 一种难以言喻的华丽感骤然浮现。
“接下来可能会遇见无法避免的战斗……如果被误伤就不好了。”
狐之助很难相信三日月的身份会保密到离开这个世界,如果被鬼杀队群起攻之……戴上护甲起码不会重伤吧?
虽然无限城是鸣女自主操纵的空间,当她不操控的时候, 空间也是随机移动的。
三日月走到一扇门前, 决定就是它了。
狐之助忐忑不已,祈祷千万不要开门红一拉见无惨。
“唰――”
木门拉开,是空无一人的禅房。
三日月失望地摇摇头, 将其关上, 在这期间,一刃一狐能清晰地听见里面移动的声音。
“唰――”
再次拉开木门, 这间是贵族小姐的闺房,琳琅华美的装饰挂满墙壁,还有一套被好好挂起来的黑色和服。
狐之助仔细嗅了嗅,心里有点慌, “好像是鬼舞辻无惨的房间。”
房间就那么大,怎么看也看不见人影,三日月迅速扫了一圈,再次关上了门。
这样的动作重复几次后,里面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
黑发青目的鬼,面目狰狞地看着他们。
“你——”
“唰——”三日月关上了门。
“怎么还不是上弦或者战场呢……”
三日月若有所思。
狐之助僵硬抬头,刚刚那个就是上弦啊!新上弦陆啊!!!
没认出来么?
三日月继续开关门,大约十几次后,面前又出现了那个黑发青目的鬼。
“啊,打扰了。”
他快速地说。
接连两次撞见同一只鬼,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呢。
三日月反应及时,正想再次关门,里面却伸出一只手,猛地拍上门框。
青黑色的指甲陷入木头,霎时抓出闪电形状的裂缝。
“喂喂,你这混蛋很不礼貌啊。”
恶鬼邪邪地笑,尖牙外露,眼中满是轻蔑。
离得近了,三日月终于看清那双青色眼眸里的字,“上弦陆?”
“哈,是老子没错,你又是哪个?”
稻玉狯岳,不久前接受鬼血变成了鬼,还保留着人时的记忆,相反,却没有鬼流通的记忆。
也就是说,他完全不了解鬼内部的结构。
他只知道自己是上弦,十二鬼月中排行第六,几鬼之下,万鬼之上。
但他也很快发现了三日月眼瞳里的文字,“上弦零……?”
狯岳挑了挑眉,“那是什么东西?”
他环臂而笑,“不会是为了虚荣自己刻上的吧?被其他鬼看见不怕露馅?”
“露馅?”三日月反问。
“是啊……你这样的鬼,还是先陪我玩玩再说别的吧!”狯岳抽出腰间的刀,目光在扫过三日月的面容时突然停住。
“等等。”
他眉头紧皱,“你他妈不是那个谁吗?”
三日月任凭狯岳打量,笑眯眯的,“你说的谁?”
狯岳死死盯着三日月,目光像是试图从那张脸上戳出一个洞来。
他记得三日月,那个被猪头认错成“鬼”,又被鬼杀队那些愚蠢的家伙们奉为上宾——因为那可笑的恩情。
“哈……”
是啊,真是可笑!所有人都被他骗了!他真的是鬼!!!
“原来是‘同类’啊。”狯岳加重了那个词的声音,眉头一挑,刀也收了起来,“那就不用谈论别的了,我们一起杀了那群家伙,怎么样。”
狯岳站在原地,等着三日月点头。
他甚至闲适地来回看看,思考着等会如果遇见鬼杀队的人该怎么做掉。
然而,他得到的回答却是:
“不怎么样。”
狯岳难以置信地看着三日月。
三日月笑了笑,拒绝得毫不拖泥带水,“我还有其他事,你还是自己行动吧。”
“你就不怕我告诉鬼杀队的人!?”狯岳咬着牙道,眸里闪过一丝愉悦的光,“对!等遇见那些家伙,我就告诉他们真相!谁能想到被他们尊敬的人居然是鬼呢!”
却没想,三日月好像完全不在乎,依旧笑得温温柔柔,“请你自便。”
该死!是拿准了鬼杀队的人不会相信吗?
狯岳在完全没反应过来时被推回房间,眼睁睁看着木门闭合。他一时怒从中来,冲过去把门拽开。
展现在他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安静幽深的长廊。
而是——我妻善逸。
……
“三日月大人,在无限城找人好像是个大工程啊……”
狐之助冷汗直流,世界仿佛有意识一般阻挠着他们,这也是世界线即将收束的一种表现。
驱赶外力,整顿内部。
三日月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心中反而觉得欣慰。
位面的抗干扰能力越强,发生意外的概率就越低。
从现在开始,就算没有他插手,炭治郎一行人也能把鬼舞辻无惨斩于刀下。
“好,下班了。”
“什什什什么!?三日月大人您可不能说胡话!”狐之助激动地站起来了,“任务进度还没录入!鬼舞辻无惨没死,还没完呢!”
“哈哈哈,逗你的。”三日月笑盈盈地说,“继续在这里转转吧,说不定能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鎹鸦的讯息也开始往四面八方传达。
“蝴蝶忍阵亡!蝴蝶忍阵亡!”
“蝴蝶忍在与上弦贰的决战中阵亡了!”
三日月抬起头,漆黑的乌鸦飞快地从眼前掠过。
“看来,我们要尽快找到童磨的位置了。”
狐之助纠结了一番,终究没忍住,“三日月大人,您之前是不是对药剂动了手脚……”
三日月微微一笑,不作回答。
当他推开一扇华美典雅的门,鬼的气息扑面而来。
浅池水台,小桥莲花,满眼的精致美好。
然而当他低头,一个勉强称得上人形的东西横在脚边,头已经和身体分家,从脚开始正渐渐消融。
“有些惨啊。”三日月不免感慨。
“咦,是三日月阁下?”
地上的脑袋转了一下,露出欣喜的表情,“啊,三日月阁下看起来和之前很不一样,是打算认真起来了吗?”
三日月向里走了几步,自胸甲垂下的流苏轻盈摇曳。
童磨又笑:“不要走啦,可以帮我接一下头吗?”
“当然没问题,不过……你确定还能接得上吗?”三日月示意他看自己的身体。
童磨睁大眼睛,他的身体正在溶解。
他伸手想去扶一下往下掉的脸,却骤然发现手也开始融化了。
三日月打量四周,没有任何鬼杀队的影子,便问:“他们人呢?”
“欸——欸?所以三日月阁下知道我和鬼杀队战斗,还不止一个人?”童磨哭唧唧道,“为什么不提早来帮我呢?这样我还可以把小蝴蝶忍分你一只手尝尝。”
“我只是好奇,他们为什么没有等你彻底死掉再离开。”三日月用刀柄戳了戳地上的烂泥,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
“呀,应该是琴叶的孩子受伤太重,另一个小姑娘把他拉出去治伤了吧~”童磨没注意三日月的动作,想了想,“这样才有机会让我和三日月阁下相见呀。”
“哎——三日月阁下你要干什么?我肚子里可没有孩子呀~”
童磨吃惯了女人,这个时候还不忘开个玩笑。
“哦?还是有人的。”
“不会的啦,我已经把小忍消化掉了——”
那双琉璃般的七彩眼瞳在看到三日月从自己腹腔里拉出一只秀美的手时,骤然一缩。
“这是……”
三日月无视化掉的血肉的黏腻感,把蝴蝶忍一点一点从他身体里扯了出来。
童磨不作抵抗,呆呆地看着蝴蝶忍,那沾着血肉的皮肤上面竟没有一点腐蚀的迹象。
直到蝴蝶忍在视线中消失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看到不久前才被他吃下的女人此刻正毫无意识地躺在三日月的怀里。
头发披散着的她,失去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感觉,倒有些温柔可爱了。童磨想到。
但这有些太不厚道了。
“三日月阁下,这么优秀的女性应该和我一起好好融为一体,你怎么能擅自将她救出来呢?”
这个时候,他的双腿也开始融化。
“好好奇啊,三日月阁下又能预知未来,又能及时赶到……她到底为什么还完好地呆在这里?”
三日月没有理会童磨,抬手将蝴蝶忍贴在脸上的碎发拨开,露出那苍白的面容。
好在还有呼吸。
“三日月阁下,也救救我啊。”童磨勾唇一笑,却看不出半点求生的意图。
三日月回过头,眼眸微微眯起,“你还怕死?”
童磨眨了眨眼,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是想了一下。
“好像没感觉欸……但是大家死前都很怕的样子,所以我也应该很怕啦。”
半晌,三日月笑道:“我帮不了你。”
紫藤花毒对鬼来说十分致命,加上他的灵力,除非时间回溯才能救他。
“欸……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也不好为难三日月阁下嘛~”童磨状似苦恼,“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提前让您预测一下怎样才能不死。”
可惜已经没有机会了。
童磨努力地把自己的头挪到脖子的位置,融化的皮肉交融在一起,却无法再恢复生长。
不可置信,他马上就要死了。
三日月不语,俯身去拿掉落在融化血肉里的蝴蝶发卡。
童磨抢先一步,用黏连的手指艰难地拿起那只没来得及消化的蝴蝶发卡。
在三日月的注视下,他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神情促狭,“虽然我很怕死,不过我已经得到了最好的收藏品,所以这只蝴蝶,不要拿走嘛~”
紫色的蝴蝶被他握进手心,和血肉融合在一起。
三日月的手在半空停了停,稍微收了回去。
“……”
寂静没有持续太久,童磨的身体就开始消散,犹如焚烧后的纸屑轻盈破碎,很快就只剩下一个脑袋。
他张了张嘴,说出最后的遗言。
“三日月阁下说的果然没错呢~”
“什么?”三日月低头看他。
童磨泫然欲泣,七彩的眼瞳闪烁着可怜的泪光,余音随着齑粉一同消散了。
“原来,我真的是食物中毒死的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