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隶属鬼杀队的青年思维特别, 举止奇特,是平日很难见到的那种……
简称憨。
即便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心思直接,但走在前往鬼杀队据点的路上, 三日月还是问:“就这么带我回去,真的没关系吗?”
青年想了想,抬眸道:“反正我和他们也联系不上,只能先回去再说。”
三日月:“……”
狐之助咋舌:“联系不上是什么意思?”
青年平静地说:“据点所处的位置非常隐秘,入口经常更换,现在肯定和我出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他顿了顿, “如果路上能遇见一只鎹鸦就好了……”
狐之助望向天空, 今天天气温和, 万里无云,连根鸟毛都看不到。
现在是他们出门的第七天,看来……还要在路上耽误很久。
狐之助不禁腹诽,如果不是把无惨从三日月大人这里接收信息的渠道屏蔽掉,鬼再过不久就可以直冲你们老家了。
刚说完,就有一只黑漆漆的乌鸦从远处飞来,它似乎负了伤,飞行轨迹晃晃悠悠。
“救命……救命……”
它反复说着, 最后一脑袋扎进下方茂密的树林里。
“是鎹鸦。”青年说着,抽出日轮刀,“我去看看。”
三日月也跟了上去。
青年领头用刀鞘拨开茂盛灌木, 认真寻找鎹鸦的踪迹,三日月悠闲跟在身后, 打量随着他们的深入而逐渐幽暗起来的环境。
狐之助往三日月的方向凑了凑,小声道:“里面这么黑,说不定有——”
正说着, 一棵粗壮的树后忽地传来草丛被翻动的窸窣声音,接着是气急败坏的骂声和鎹鸦的叫唤。
青年示意他们安静,悄悄从另一边绕过去。
大树正面有一个可以装下一个人的空洞,一个身影懒洋洋地趴在里面,手中是刚刚掉下来的那只鎹鸦。
“救命!救命!”见有人来,鎹鸦更剧烈地挣扎起来。
那个身影把鎹鸦翻来覆去抓在手里把玩,狞笑着说:“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让我想想怎么折磨你才好呢……”
鎹鸦:“破喉咙——”
青年面无表情:“你想怎么折磨它呢?”
“当然是——”说到一半,鬼觉得不对劲,抬头露出猩红的眼眸,“人!?”
他舔了舔嘴巴,眼底露出垂涎,“真是的,本来今天想休息……”
三日月这时走过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两双眼睛对视,刻在鬼DNA里的东西动了,树洞里的鬼当即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那是一种对上位者的敬畏——所幸青年比较憨看不懂,只是纳闷这只鬼为什么忽然害怕起来了。
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是我有眼无珠!对不起大人!请放过我!”
青年毫不留情地挥刀,挑着鬼的脑袋把它抛到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
鬼痛苦地哀嚎,皮肤像是被热油泼上一样迅速收缩起泡,临死之前,他不甘地说:“他明明也是……”
正巧,最后那个字没能吐出来。
“也是什么?”青年用衣摆擦了擦刀,不解地看向三日月。
三日月:“……不知道呢。”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两人给鎹鸦包扎了一下伤口,打算跟着它回到据点。
青年把鎹鸦放到自己的肩上,“走吧,带我们回去。”
鎹鸦看了看青年,又看了看三日月,扑棱着受伤的翅膀跑到三日月的肩上。
“直走——直走——”
青年:“……”
真正踏入鬼杀队的据点时,已是十日后。
在鎹鸦的带领下,一行人才发现他们最开始走了相反的方向。
狐之助低声吐槽:“亏了地球是圆的是吗?”
青年:“什么圆的?”
狐之助:“没什么。”
一进门,他们迎面撞上一个女人。
年轻的女性呆呆地看着青年,“苍川君……?”
青年点点头。
女人眼里涌出泪珠,“你还活着……我们都以为……”
在过去的一年里,鬼杀队几经寻找都没有找到鳞泷苍川的尸体,也没有找到他的活人,只能暂定为失踪,但是被鬼吞到了肚子里的可能性更大。
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他已经死了。
她的视线移到青年缺失的左手处,“你的手……”
青年:“意外。”
女人平复了好一会儿情绪,才把目光转移到三日月身上,“这位是……?”
只一眼,她的眼底就被惊艳填满。
这这这……苍川君出去一年连老婆都找好了吗!
“嘛,我算是鳞泷先生的‘救命恩人’吧。”
青年一愣,脸上露出一瞬的疑惑,又马上消散了。
“救命恩人吗?苍川君能活着回来真是太感谢你了!”女人鞠躬道谢,拭去眼角的泪水,“那我先去禀告产屋敷大人。”
她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呀——!!主公大人!苍川君带着以身相许之人回来了!!”
……
“抱歉,我们的柱给你造成了困扰。”屋内,一名束着长发、气质淡雅清疏的男人温声说道。
说完,他微微俯身,搭在胸前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动了动。
狐之助:这位大人,您的发型很危险啊!
接着,男人身后排开一列的年轻男女们也微微垂首。
产屋敷时哉,出身于世代领导鬼杀队的家族,但因家族身负诅咒,族人往往活不过三十岁。
此时此刻,他正带着所有柱迎接一年前失踪的柱,以及来自远方的客人。
“苍川君是我们的水柱,是个直率可爱的人,平日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请不要介怀。”
三日月微微一笑,“怎么会呢,如果那样,我也不会收留他那么久。”
两人一句一句地闲聊,一旁的狐之助看得心惊胆战——鬼之外的人看不见三日月眼中的字,但是它能看见,试想,鬼中上弦在一堆柱中间谈笑风生,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吓狐狸!
“原来是为此而来的吗……”
当鳞泷苍川说出带三日月回来的目的后,产屋敷时哉点了点头。
“队里的医师医术出众,留在这里诊断一下也好。”
“但是……在此之前,我能看看您的日轮刀吗?”
……
“这是您的房间,以后有什么事请尽管吩咐。”鬼杀队的后勤把三日月带到一个安静的院落,院墙上生着大片紫藤花,像是大片淡紫色的轻烟。
“额啊……三日月大人,总感觉他们在警惕您呢。”狐之助观察了一圈后说道。
住在紫藤花开得最茂盛的房间,而且位置比较偏远,看上去像保护客人,实际上是在保护产屋敷。
“而且刚刚还看到那家伙被一个柱拽走了,估计是教训他去了吧――随便带陌生人来据点什么的。”
三日月对此并不在意,对鬼来说是剧毒的紫藤花对他没有任何影响,反而是一道赏心悦目的美景。
第二日,鬼杀队的医师如约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产屋敷。
“很冒昧地跟过来了……”
容貌清润的鬼杀队主公从旁边坐下,露出温和的笑容,“想看看还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三日月回以微笑,之后开始配合医师的检查。
检查需要花费一些时间,就在他感觉无聊时,产屋敷的声音响起,“我能否知道,您……为什么不拿刀了吗?”
三日月看向这个年轻却明显病弱的男人,对方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笑,“只是因为身体吗?还是……抱歉,拥有日轮刀的人,我总会忍不住想了解一下。所有队员在我眼中,都还只是个孩子。”
“是这样呢,”三日月笑道,“总归还是会怀念拿起刀战斗的时候,但是现在没有办法。”
产屋敷刚要再开口,被医师的汇报打断:“产屋敷大人,检查已经出来了。他的身体现在完全不适合战斗,而且没法治愈,如果想维持稳定的状态,需要安心调养,最好不要进行任何训练——是‘任何’。”
产屋敷一愣,像是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
他看向三日月,那张年轻而美丽的脸和毫无波澜的神情一同映入眼底。
产屋敷眉眼微垂,像是盛了一点伤感,又道:“一不小心就啰嗦起来了……你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却有这样的身体,一定很辛苦吧。”
三日月只能道:“这种事习惯就可以了,就像鳞泷,他也是慢慢才学会一只手用刀的。”
产屋敷颔首,“只是总觉得上天不公……”
“比起我……还是背负着某些东西的你更辛苦吧。”三日月微微笑道。
产屋敷脸上露出刹那的惊愕,随即笑开,“果然,与苍川君说的一样。”他缓缓起身,“您可以在这里随意住到任何时候。我就先不打扰了。”
说罢,他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屋外,众柱围在一起,见产屋敷出来,连忙围上前问:“怎么样主公大人?那个人能加入队伍吗?”
众柱永远忘不了那天在会客室看到的三日月所展示的刀——在四周紫藤花的映衬下,烈火一样的颜色像是能把灵魂灼烧起来,就连主公也倍感惊讶,那是与起始呼吸的剑士佩刀一样瑰丽热烈的颜色。
产屋敷惋惜地摇了摇头,“还要麻烦你们照顾好他。”
众柱:???
接下来的时间,三日月度过了相对安稳的一段时光,大概每天都会得到各个柱的拜访和关心,还有几个女孩儿听说了他会占卜之后,每天都会蹲在这里问这问那。
平和的时光一直持续到任务到来的前一天,狐之助作出提醒:“三日月大人,明晚就是时间溯行军来袭的时候,请做好准备。”
彼时的夜晚,众人正在聚餐,忽然间天空出现点点白光,又像流星一样坠落在据点附近的森林里。
有人不经意抬头看到,指着外面惊呼:“那是什么?”
众人向外望去,随着那些白光渐渐靠近,他们震惊地发现那些白光里面有着人影。而每一个身影,都有一双猩红的眸子。
“是鬼!”
“怎么会这么多!?”
“保护好主公!”
众柱在一瞬间的慌乱后迅速调整好作战对策,打算带产屋敷前往安全的地方。
产屋敷阻止了他们,面露复杂,“还是第一次见数量如此众多的鬼聚集在一起……情况危急,不用管我,你们先去吧。”
“可是……”
“快去吧。”
众柱只得领命,飞速赶向据点外围。
“希望一切顺利……”产屋敷喃喃自语,待他转过头时,却发现本应在屋里等待的三日月不见了踪影。
……
“这到底是什么级别的鬼!?”
一名柱执刀劈向迎面而来一只鬼的脖子,却发现刀身卡在了里面。
好硬的脖子……!
他奋力将刀抽出,再从另一个方向挥斩,这一次,才勉强将鬼的脑袋砍下来。
“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鬼一起行动……”另一名柱神色肃穆,“是据点暴露了吗?”
“不像……他们好像在乱逛——小心!”
喊声吸引了鬼群的注意,下一秒,无数猩红的眼瞳在暗中朝他们注视过来。
“呀!好恐怖!!”
被时间溯行军寄生的鬼有着两者结合的加强版体质,仅仅几十只鬼就打出了千军万马的架势,何况其中还有不少能够使用血鬼术的鬼。
劣势。
一阵混乱之后,众柱先行撤退到安全的地方稍作休息。
“怎么看都没办法吧……不然还是弃掉据点带着主公离开?”
“说什么呢!这么晚了,你能保证在路上不碰见其他鬼吗?”
三日月姗姗来迟,脚步声吸引了水柱的注意。
鳞泷苍川转身将刀对准声源:“谁!?”
“是我。”
水柱犹疑地放下刀,“你来干什么?”
三日月笑笑,“来帮忙。”
其他柱面面相觑——主公都交待了这人不能参加任何训练,天天在屋里躺着,怎么还能来帮忙?
“别是来帮倒忙的吧?”另一名柱轻视道。
三日月也不气恼,“是不是帮忙,很快就能知道了。”顿了顿,“哦呀,他们又来了。”
众人连忙转身应战。
三日月不慌不忙地站在几名柱的身后,像是完全没有出手的意思。
刚刚那名轻言的柱嗤笑:“我就说吧,他根本帮不上什么!还是快回——嘶!”
一个被砍掉的鬼头结结实实地撞过来,反口给了他一下。
“别说话了!认真对付敌人!”
即使拿出全部精力对付鬼,个位数的柱也有些精疲力尽了。
更加悲观的是,这还是一场持久战。
“三日月大人,您不动手吗?”趁混乱之际,狐之助悄悄问。
“时间溯行军还没有全部到齐,”三日月望了一会儿天边不断坠落的星雨,转头笑道:“凭我现在的状态,必须一击了事,不然,我可不能保证这些孩子能替我完成任务。”
他暗自握住本体刀,输入灵力时,火红的颜色便倾注整个刀身。
前方的柱竭尽全力作战,即使肺部已经像是快要爆炸一样灼热,他们也不曾停手。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发现自己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为了灭鬼,为了人类……
水柱嘴唇翕动:“我才刚回来啊。”
终于,有一人支持不住跪倒在地,手中的刀死死抵着想要攻击他的鬼。
“啊啊啊——!!”
在他终于脱力滑刀的瞬间,余光瞥见一缕金色的光,从细细的一缕骤然散开,眨眼便横扫大半个森林。
视线中,那道迸射出去的刀光仿佛一道弯月,等远了却化作艳红的火,由近及远,照亮了整片夜空。
众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呆呆地站着,眼底只剩下吞噬一切的绚丽火光,心中震撼到不能言语。
很快,周围又恢复了黑暗,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碎屑味和淡淡的焚木清香,像是在提醒他们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是柱们加入鬼杀队以来所见过最大威力的招式,分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刀横斩,却足以斩灭所有吃人之鬼。
等众柱反应过来时,用出这一招的人已经撑着刀柄跪倒在地上。
“小心!”
还剩一只鬼!
没等缓口气,苍川又发现一个深色的影子朝着三日月冲来——似乎是刚刚被遗漏下的鬼,身上不见半点伤痕。
还有几分余力的柱忙朝那边飞奔,高速带动的冷风刺痛脸颊,只是鬼的速度比力竭的他们快得多,等对方靠近三日月,他们便绝望地发觉已经来不及了。
但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随之上演,就在那只鬼即将接近三日月的瞬间,身体开始像焚毁的草屑一样融销,碎裂成千万碎块。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