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刃刃都爱三日月(二十)

天守阁上, 审神者拉着三日月的手,忿忿道:“如果那些刃欺负你了,一定要跟我说!”

三日月愣了一下, 想不出少年说出这番话的理由。

他回忆了一番, 找到了信息断层的节点——自他从盥洗室回来, 餐厅的气氛就变得非常奇怪,所有刃的状态都像是遭受了巨大打击。

“主殿, 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没有!”审神者坚定地摇了摇头。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本丸の诱惑里那个心地善良的婆婆, 而三日月就是那个受尽了委屈的儿媳妇。他的任务,就是护着三日月远离那群渣刃!

“这样吗……”三日月不太相信, 却也没有追问。这个年纪的审神者,大约到了开始叛逆的时候。

总之, 要教育的不止是本丸的刀剑, 年轻的审神者也需要正确的心理引导。

那本《儿童心理健康教育》放在哪里了……?

发着烧的三日月渐渐染上了困意, 伸手去摸今早带出来的药瓶, 却摸了个空。

好像是留在桌子了……?

模糊地记起来了药瓶的位置,虽然药研离开之前给的药是用来治伤的, 但也许治病也能用一用呢?

对此世界意识没什么代入感的三日月压根没有想过去看医生, 或者说,他压根想不到这个世界会有给刃看病的医生。而年轻的审神者,十几年来被家里养得极好,何况异世的人类体质强悍,打针吃药都少见, 因此, 他的脑中甚至没有“医生”这个概念。

发现三日月状态不佳的审神者连忙走过来,扶着他坐在柔软的沙发上。

少年半跪在地,仰着脸上满是担忧, “三日月,你要不要躺着休息一下,或者补充灵力?”

三日月摇头,声音略带虚弱,“让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自身的灵力已经很够用了,就算对方再输入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眼见三日月露出未曾见过的脆弱,完全没有经验的审神者开始了病急乱投医,“刀剑的话,给本体涂一涂丁子油?会管用吗?”说着,他跑到桌旁,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瓶丁子油。

三日月无奈至极,只好说:“主殿帮我去楼下拿一下药吧,应该放在餐桌上了。”

“好,你等着。”审神者安抚道,接着跑下楼去。

……

楼下,依然聚集在大厅的刀剑们面面相觑,恨不得从刃群里一秒揪出那个罪魁祸首。

昨晚,是谁那么大胆、那么猖狂、那么目中无人!?

可目前的问题是,没有刃承认这件事。

一旦想到那个无名之刃被抓出来的情景,腰间的本体刀都蠢蠢欲动了。

“如果药研在就好了。”一期一振首先开口,那双金色的眸子透露出复杂的情绪,“那样的话,可以为三日月殿检查一下身体状况。”

其他刃没有反驳,因为他们也想到了……假如是有刃强迫了三日月呢?

用不可反抗的、过激的手段,那样的话,必然对三日月造成了伤害。

并且,三日月似乎一副状况外的样子——不,按照他们对三日月的了解,他们更愿意相信是三日月不想透露那个刃的消息。

因为,三日月在他们心目中是那样强大而可靠,不可能逆来顺受,也不可能对自己的身体一无所知。

想到这一点,众刃的心情更加难过了。

三日月是为了保护对方吗?难道他早已明白了他们对他的感情,做出的无声拒绝?

不,等一下,现在还不能急着下定论。

众刃想,在以往的日子里,三日月从来没有与任何刃过度亲密过,但他与本丸的每个刃的关系都非常密切——毕竟是主殿的初始刀。

所以,目前为止,最大的可能性还是第一次提出的那样:三日月被刃偷偷夜袭了。

“你们见到三日月的药了吗?”伴随着话音,还有审神者蹬蹬蹬下楼的脚步声。众刃抬头,看到少年脸上写满了“你们这群渣男”。

“药?”

这个字过于敏感,牵动了每个刃的神经。

“是这个吗?”长谷部在收拾桌子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三日月座位上留下的药瓶,面对审神者的疑问,他从兜里掏出了瓶子。

“应该是这个,我去给他!”

审神者想拿过瓶子,被长谷部按住了手。

他疑惑地抬起头,却听长谷部顾虑道:“三日月殿想要这瓶药……原因是什么?”

审神者不解,“难受的话,就该吃药吧?”

长谷部知道自己的主殿是个没什么常识的孩子,于是耐心解释,“我只知道,怀孕的人类女性是不能随便吃药的,会对胎儿有很深的影响,严重的话……可能会……”

话虽没说全,但审神者也听懂了大半,面色不由得一震。

难道三日月想……

“主殿,请让我们与三日月殿谈谈吧!”烛台切沉声,“无论如何,这都不说三日月殿应该独自承受的。”

其他刃纷纷附和。

“我只允许——你!”审神者指向灰发紫眸的打刀,“长谷部,你去。”

他记得昨晚的后半夜,长谷部还在天守阁照顾了自己一会儿。那个时间……渣三日月的应该不会是他。

即便合理地推测了,可审神者不是很敢确定,毕竟长谷部跑得快,万一呢?

但他还是选择相信已经熟悉了几个月了的近侍。

……

带着审神者与所有刃的期待,长谷部来到了天守阁。

细心的他发现了三日月一直裹在肩膀与脖子上的围巾,嘴唇微抿,神情沉思。

早晨的话,说是冷也就算了,可在温暖的天守阁中,三日月殿为什么还将围巾披在肩上?

就像是……为了掩盖身上的痕迹。

这个思路如同闪电一样在长谷部脑子划过,使他目光一沉。

能印在脖子甚至于更下方的东西,除了……还会有什么?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长谷部倒好一杯热水走到三日月面前,“三日月殿,喝口热水吧。”

他趁机伸手,想要取下三日月肩上的围巾,却看到三日月收紧了手,稍稍向后一缩。

三日月头脑有些昏沉,不想让身上的热气散去——尤其是颈间部位,柔软的围巾非常温暖,能让他感觉稍微舒服一些。

显然是下意识的拒绝。

果然……

长谷部已经百分之九十确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他取回杯子,看了一眼似乎已经昏睡过去的三日月,转身离开了天守阁。

在这之后,本丸众刃自觉地聚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列出了重点怀疑对象。

与三日月曾有历史渊源的一期一振、同刀派兄弟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小狐丸、同属平安刀千年友情变基情鹤丸、说话风格很色情脑子里或许在时刻上演小剧场的笑面青江,等等等等……

这么一列,几乎把本丸的所有成年体型男刃都标了个遍。

但是,成年男刃们觉得短刀的嫌疑也不会太小。

短刀常常被主人带在身边,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早就是老司机了。虽然硬件不达标,但平时借体型优势吃豆腐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每当想起就会使其他体型的刃恨得牙痒痒。

放弃了推理“真凶”,刀剑们依照意见分成了两派——堕胎派与保胎派。

“孩子应该打掉,生产太过危险,而且男人的生理结构不适合生产,如果到时候……所以,趁着孩子还小,打掉吧!”

“可这毕竟是一条生命……更重要的是,我们怎么能不顾忌三日月殿的心情?如果三日月殿想留下这个孩子呢?”

“怎么可能,三日月殿可是想用‘药’啊,他应该不想留下吧?这样的话,绝对是有人强迫了他!”

“可是,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认定三日月殿的意愿真的好吗?总该问问他吧?”

“如果我们去问,这不是对三日月殿造成第二次的伤害吗!非要让他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情景才可以?”

“……”

结果,以上两派的预想,通通没有发生。

在代表长谷部询问当晚的情形时,三日月表现出了彻底的“不知情”。

“如果你问主殿生日那天晚上的话……”三日月摇了摇头,“喝了一杯酒,之后就没有印象了。”

“……我明白了。”长谷部攥紧了双拳,心疼地看着面前的付丧神,发誓要找出那个不负责任的混蛋,“三日月殿,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没担当的刃根本配不上三日月殿!

三日月:???

谁?

接下来的几天,三日月的病一直没好,呕吐的症状时有发生。更让本丸所有刃担心的是,药研临时又接到了其他任务,要延后回来的日期。

审神者贴心地关注着三日月的情况,并且让在厨房工作的几刃每天做更有营养更好吃的菜。

菜色更换得太过明显,三日月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本丸的伙食突然间变好——菜量增多,色香味的水平也提升了不止一点半点,简直像精美的艺术品。

面对这样的诱人的菜色,三日月忍不住比之前吃的稍多了些。

摸着自己似乎长胖了的小肚子,他不由得沉思:对作为付丧神的自己来说……真的好么?

在旁刃眼中,三日月低头摸肚子的目光温柔而深情,像是殷切地期盼着新生命的诞生。这样的情景让他们看得愈发心痛,用餐形同嚼蜡。

三日月殿一直对他们隐瞒孩子父亲的身份,一定是为了保护那个渣刃!

太渣了!实在是太渣了!连敢站出来面对疾风的勇气都没有!可就算这样,三日月殿也还是站在对方那边的……这就是真爱吗?

本丸陷入了持续的低落情绪中。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段时间,直到药研远征归来。

……

在听到这段时间发生的情况之后,药研心中惊撼无比——在自己离开本丸的这些天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吃惊过后,他沉下目光,盯着面前巴望自己的众刃道:“等我去给三日月殿检查完再来找你们。”算、账!

药研走到三日月的房间门口,其他刃们也都悄咪咪地跟着他身后,躲在墙角。

他敲门问:“三日月殿,您在里面吗?”

彼时的三日月正在屋里看教育手册,听到敲门声后便打开了门,在看到面前的短刀后,弯起眼眸笑道:“是药研啊,远征顺利吗?”

“任务完成的非常成功,我也很愿意与您分享路上的所见所闻,”药研微微抬头,眼神认真。

“但现在,我想为您检查一下身体。”

“……好?”虽然感到非常迷惑,但三日月还是配合地让药研为自己做了一套身体检查。

药研细致地观察了一通三日月的面色,白皙透红有光泽,看上去非常健康。

他怀疑地戴上听诊器,探入三日月腹部衣服内里,试图听一听胎心。

……根本没有胎心!

怀着医者负责的心态,药研追问起审神者生日宴那晚的情况。

“您那天吃了什么东西?”

“酒、冰镇过的水果,还有其他一些饭菜。”

冷热同吃,药研心中有了推测。

“那,您那天着凉了吗?”

“嗯……应该有吧。”

“持续发热了几天,食欲不振,之后就痊愈了,对吗?”

“没错。”

“……”

定论了最终结果,药研几乎想捏爆手里装着安胎药的瓶子,死冷的目光剜向门口偷窥的众刃。

“能把肠胃炎当成怀孕,你们——都是傻B么?”

……都是傻B么?

……都是傻B么?

……都是傻B么?

回声响彻众刃的脑海,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