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听的话讲完之后,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陶母是因为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被突然闯进一个外人给吓到了。
而陶惜灵,则完全是因为时听话语的内容怔住了。
她很清楚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陶惜灵眼睫颤了颤,手指下意识的握紧了时听,像是要确认什么一样,而等到对方也毫不犹豫的回握上来之后,陶惜灵才明确,这是真的,不是她自己空想出来的一场幻想。
时听对自己很好,这个陶惜灵知道,并且她也常常想要回报时听的这种好。
但陶惜灵从未、她从未想过,时听对自己的好已经好到了这种地步……
好到了让她像是一个贫穷的旅人抱着一大堆的金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既手足无措,又喜欢的要命。既害怕的想要放开,却也吝啬贪婪的一分一毫也不想放。
陶惜灵好像从来没有收到过如此明显的保护与偏袒,偏心这个词从来就不属于她。但是现在,她却在时听身上获得了。
那么明目张胆且如火鲜艳的偏心。
陶惜灵缓慢的深吸了一口气,鼻尖忽然有些酸。
明明早就不为这种事情在意了,可是此刻,她的情绪仍是有一些无法自控。
陶母过了会才反应了过来,“你、你是上次来医院的那个……?”虽然两人只有一面之缘,但因为时听的形象太过难忘,再加上陶父也提过一句,所以陶母很快便想了起来。
她的面容上混杂着被人听到谈话吵架的不好意思,以及由这些尴尬衍生出来的一些生气,“小同学,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别乱掺和。”
时听毫不畏惧的盯着她,“怎么跟我没关系?陶惜灵是我最重要的朋友,现在您要让她退学,难道我就应该坐以待毙,等着看她退学?”
“她好不容易拼命考上的A大,她有着那么棒的天赋,她也本该有光明的未来,难道我就该看着她为了这个一点也不照顾偏心她的家,付出那么多?付出到连自己的未来都没有吗?”
“小同学你说话要讲些道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小灵退学了?”
时听:“你随口一提也是说了!”
陶母这下急了,“那就是我们老两口随口一说,我可没说真的要小灵退学,俊子,俊子你来说我说的是不是?”
忽然被喊道的吴俊杰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但是时听才不需要他来回答什么,她看着陶母,满心怒火,虽然想要对这个妇女说些什么难听的话,但是考虑到对方的身份,又通通咽了下去。
最后时听只是嘲讽道:“202x年了,伯母,该睁开眼睛看世界了,现在早就不兴重男轻女那一套了。而且——”
她微微扬起眼角,“您的重男轻女,就是把真正的璞玉丢下,去疼爱一块不知道将来什么造化的……瓷器?”
其实时听更想用破石头来形容的,但是临了换了词语。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那毕竟还是陶惜灵的弟弟,而自己只是一个外人,万一将来她走了之后陶惜灵还留在这里,那陶惜灵的处境多少会有些尴尬和困难,她总该为陶惜灵考虑。
当然心里是这么说,可是时听的怒气却没有下降。
“陶惜灵那么好,你却不想要她,她已经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你却还嫌不足,既然这样,那就请您不要再缠着陶惜灵了。”
“我说过的话当然算数,你不想养陶惜灵,我来养,你不想供她上学,我来供。从此以后陶惜灵就是我的人,还希望伯母你不要反悔。”
她说道做到,并且心里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说罢,时听回神看向陶惜灵。
对方正垂眸望着她,一双眸子从浓密的睫羽之下望了过来,带着她看不懂的似悲非悲的情绪。
时听被陶惜灵这样的神情看得心底都揪了起来,一想到陶惜灵此刻心底正难受的不行,时听也不好受。
时听问她:“我们走吗?你愿意跟我走吗?”
其实问出这话的时候时听还是有些紧张的,因为全程都是她自己在叭叭,她还是有些怕自己自认为的保护维护,其实陶惜灵不需要。
时听真的很怕这个时候陶惜灵劝她离开,而她自己留下。
但好在,陶惜灵没有。
对方缓缓抬起眼睫,直到整个眼瞳中都容下了她的身影。
陶惜灵微微启唇:“好。”
时听心里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她握紧了陶惜灵的手,对她一笑:“我们走!”
随后,时听二话不说拉着陶惜灵就跑出去了。
吴俊杰:“诶你们——”他大概是想要阻拦一下的。
然而时听根本不想理会他。她只是牢牢地拉着陶惜灵,像是把对方从污泥之中拉出来一样。
如果说陶惜灵是开在淤泥及岩石上的花,那么今天她时小听就要做采花人,她要把陶惜灵带走!
时听原本是犹豫害怕的,毕竟这种事情还是太大胆大妄为,她一个外人居然想把陶惜灵从人家自己家里带出来。但是现在有了陶惜灵的愿意与同意后,她就什么也不怕了。
时听可以带着陶惜灵一起走,一起回去,就像她自己说过的那样。
她能够、也愿意养着陶惜灵。
两个人出门正好碰上了回来的陶父,对方还拄着拐,见到她们二人时愣了愣,只是还没出声,就看到二人已经跑远了。
陶父脸上带着疑惑的神情,随后来到了家里。
此刻院中的气氛显然不对劲,陶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吴俊杰犹豫了片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一遍。
听完之后的陶父恨不得摔了拐杖,他怒斥陶母:“糊涂!你、怎么会有你这么糊涂的人!你是非不分,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陶母听着他的怒斥,想要说什么,却不敢再开口。
陶父对吴俊杰说:“俊子,你快去,快去帮我把小灵追回来,你跟她说我绝对没有这种心思,也绝不会让她退学,家里再怎么样也会养着她的。有我们一口吃的就会有她一口吃的。”
吴俊杰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时听拉着陶惜灵跑了出来,这里她不熟悉,又到处都是雪,她就干脆拉着陶惜灵往人少的地方跑。
而陶惜灵也没有任何的怨言,跟在她后面,跟着她跑着。
如果不是身后传来的呼吸声以及手里的触感能够让时听觉察出还有个人在跟着她,她真的会怀疑陶惜灵是不是路上已经偷偷跑掉了。
但好在并不是,也没有。
陶惜灵在跟着她。
呼吸的白气散到空中又很快消散,冰冷且夹杂着淡淡雪味的冷空气从鼻腔呼吸到肺中,让人的鼻子都变得酸疼,但是这些都比不上此刻心底的愉悦。
时听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但就有点……怎么说呢,像是把别人家受欺负的小猫拐回来了一样。
脚下有一个坑被雪花覆盖住了,时听一时不察,倒了下来。
跟在她身后的陶惜灵下意识的想要伸手扶她,却一不小心被时听的力道带着,两人双双跌倒在地。
好在现在地上有一层雪铺着,身上又穿着很厚的羽绒服,这样摔在地上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也没觉得疼。
但时听倒是觉得累了,一时间不想起来了。
她看着头顶有些灰蓝的天,忍不住笑了起来。
陶惜灵动了动身子,用手臂支撑起来,不想压着时听,压得对方难受,但是她也不想离开……因为她贪恋此刻的接触与对方身上的微暖。
在听到时听的笑声之后陶惜灵问道:“你在笑什么?”
时听眼底带着亮晶晶的笑意,她看了看陶惜灵,“我在笑我好像一只拱了白菜的小野猪。”
她现在的行为可不差不多了吗。
听到她又用野猪形容自己,陶惜灵也跟着弯了弯唇角,一直紧绷冷淡的情绪在此刻变得柔和。
“你可不是小野猪。”
时听眨了眨眼,“那你说我是什么?”
陶惜灵此刻却没有再回答了。
停了一会,她垂眸看着时听,换了一个问题:“你今天说的话……”
听到陶惜灵提刚才的事,时听又有些紧张了。
如果说之前在陶母面前她是凭借着心底的气以及对陶惜灵的保护欲巴拉巴拉一下子说那么多,还那么理直气壮,完全无视了对方才是陶惜灵母亲这一身份的话,那么现在到了陶惜灵面前,时听才回想起自己的真实身份。
呜,她其实于陶惜灵而言只是个朋友啊,自己这么说,陶惜灵会不会觉得被冒犯啊。
于是时听眼底不由带着紧张和可怜的小情绪。
“我今天那么说,你会不会生气啊?”
陶惜灵微怔,“为什么觉得我会生气?”
时听解释道:“因为我觉得我说的好像有点冒犯,就是自顾自的说了一大堆,却没有问过你的意见。”
陶惜灵弯了弯唇角,“不,你问了,你没有自顾自。”
时听眨了眨眼。
陶惜灵看着她,忽然伸出手指落在了她脸庞一侧,接着动了动,摸上了她的脸颊。
她的手指很冰,却也很白,此刻落在时听脸庞处,像是一捧雪一样。
时听没有躲闪,任由她的动作。
她还在抬眸看着陶惜灵,“那你没有生气吗?”
陶惜灵轻声道:“不会,我不会生气。”就像陶惜灵之前说过很多次的,她永远不会对时听真正生气。
相反,她心里是很感动的,以及有一些……不能说出来的隐秘的欢喜。
时听那么出乎意料的在乎她、关照她,陶惜灵很开心。
当然这好像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此刻,她有更想要确定的事情。
时听见陶惜灵真的没有生气,不由松了口气。
随后她笑了笑,“哈哈,感觉我们两个人这样手拉手跑出来好像私奔啊。”
真的是太有内味了,尤其是在雪地里双双逃离,平整的雪地上留下两人的脚印,两个人被绊倒一块倒在雪地之上,双双相拥……
这些画面都太有私奔的感觉了。
想到这里,时听眯着眸子笑了笑,有一点点莫名的小得意,还有些狡黠。
听到这里,陶惜灵心底微动,她问时听:“你觉得像是私奔吗?”
时听心里一紧,有些害怕陶惜灵排斥这个说法,她紧张兮兮的盯着陶惜灵,却没能在对方眼底发现什么其他情绪,于是时听只好旁敲侧击的问道:“那你觉得……不像吗?”
像。经过时听那样一说,陶惜灵也不由心底微动起来。确实很像。
陶惜灵缓缓垂着眸,看着躺在身旁的时听。
对方此刻倒在雪地之中,就像是雪天中幻化出来的精怪一样,既美好,又纯真。
陶惜灵本该喊她起来,此刻却因为心底隐秘的想法而停住了说出口的话语。
她眼睫颤了颤,接着缓缓俯身,重新搂住了时听。
时听一怔,以为陶惜灵又难过了,“惜灵……?”她费尽心思想了想,找出了几句话安慰陶惜灵。
“那个,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就是有的父母吧……的确是会重男轻女的,这个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改变不了他们,只能改变我们自己。”
“而且你要相信,即使没有了他们,也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更何况你这么好……”
陶惜灵轻声问她:“真的会有吗?”
时听立刻肯定的点头,“有!”
陶惜灵道:“那包括你吗?”
时听一怔。
陶惜灵抬起头,十分近距离的看着时听,近到她能够看清楚时听眼底的自己。
“你也会喜欢我吗?”
时听睁大了眸子,怔怔的看着上方的陶惜灵。
对方脸色的神情像是带着一层雪意一般的清冷,可眼底的情绪却浓烈。
她那样的看着自己,眸子漆黑,眼底仿佛有什么情绪在缓缓流淌。
时听唇瓣动了动,那一刻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片刻后,她遵循本心的点了点头,小声却肯定的说,“是,我也喜欢你。”
听到时听肯定的回答,陶惜灵眼睫颤了下,眼底的情绪快要克制不住的流淌出来。她闭了闭眸子。
原本陶惜灵是不想选择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来试探的。
她有太多的顾忌。
陶惜灵会顾忌时听的想法,对方对于这些事情的接受程度,还会顾忌她的家人,甚至连她自己她都顾忌。
陶惜灵没有办法完全的接受这种禁忌的情感,因为她以前的生活中从未有过这样的例子,也没有同样的经验。
接触的生活中的事事都在告诉她男女在一起才是正道。
所以陶惜灵也会害怕,也会想要逃避。
只是她逃来逃去都逃不过心底的想法,便只能一边带着对自己的厌恶,一边带着对这种禁忌情感的克制,一边接近时听。
她想或许要等一等,等到自己拥有足够过的底气时她或许能够靠近时听,再去试探对方对这方面的看法。
到了那个时候,或许她能够真的勇敢的去追求时听。
但是眼下“未来”与“意外”,终究是“意外”先到来。
今天这件事其实陶惜灵也是突然得知的,在被母亲试探着询问出那句话的时候陶惜灵心底的情绪甚至是茫然的,接着才是无法忍受的气愤。
她不是不知道陶母偏心,却不知道对方居然能够偏心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她是怎么能够说出那番话的呢?
小飞是她的儿子,难道她就不是她的女儿了吗?
陶惜灵对以前的那些偏心可以视而不见,因为那对她来说其实都不是必要的,尽管小时候她羡慕,可有的时候陶惜灵自己也会劝自己……小飞是弟弟,她该让着宠着。
但是现在,今天发生的这件事,让她再也无法继续洗脑一样的劝自己了。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的发生,也正是因为今天时听的维护与偏袒,才让陶惜灵心底的感情彻底越界。
她已经没有什么可顾忌的牵绊了。
以前不说,是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中,她还有些忌惮。毕竟在农村,同性相爱是一件离奇且背德的事。
尽管对父母的期待少了很多,但陶惜灵还不想让他们蒙受指点与议论。
可现在……
陶惜灵也不想再那样顾念了。
她只想要时听。
她也只有时听了。
对于时听的渴望大过了其他的一切。
所以陶惜灵会想要选择在此刻试探。
她垂眸看着时听。
“是……哪种喜欢?有多喜欢?”
陶惜灵眼底的情绪像是带着可怜与征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小可怜一样。
她尺度把握的很好,即使时听的喜欢不是她想的那样,即使对方平日里透露出来的种种是她的错觉,陶惜灵也可以收回试探的触角,稳住目前的状况,和时听继续相处下去。
听到陶惜灵的问话,时听更加紧张了。
因为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现在陶惜灵正是伤心的时候,不是说她不愿意选择趁虚而入,而是这根本不是正确的时机啊!要是陶惜灵很厌恶这方面的事,那她不就是给了陶惜灵双重打击吗?
所以时听得小心谨慎一些。
她手指都有些紧绷了。
时听磕磕绊绊道:“就是……对朋友的那种喜欢啊,很、很喜欢,还挺喜欢的……那种喜欢。”
她眼睫乱颤,呼吸也紊乱,根本不敢直视陶惜灵,只能自己说着一些听起来乱七八糟的话。
反正,反正陶惜灵不起疑就行了嘛!
陶惜灵将时听的神情通通收入眼底,手指缓缓合拢,眼底情绪积累,带着一种奇异的似笑非笑的情绪。
陶惜灵眼底的光一点一点,像是突破层层乌云一样照射了进来,缓缓的亮了起来。
她看懂了时听的欲盖弥彰。
这一刻,她读懂了时听的情绪,读懂了她的“喜欢”。
陶惜灵脸上原本清冷中带着一点点阴翳的神情全部散开,唇角缓缓勾起,熟悉的暖意又回到了她的唇边。
陶惜灵闭了闭眸子,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的欢喜。
“……是这样吗。”
时听根本不敢看她,胡乱点了点头。
陶惜灵克制着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而后缓缓地,一点一点的低下了头。
寻到了时听的唇边。
察觉到另一种触感接近,时听诧异的抬起双眸,在看到近在咫尺的陶惜灵时,她更是惊讶的话都不会说了。
但很快,陶惜灵也不需要她说话了。
陶惜灵缓缓带着小心的触碰上了时听的唇。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曾经陶惜灵在遇到时听之前,很偶尔的也想过类似的事,当时她以为会困难重重,原本以为会没什么波动,可是当她彻底与时听触碰到一起时,陶惜灵才发现,原来都不是。
她是喜欢的。只是人的问题。
与时听的接触让她心跳都加快了起来。
原来她所谓的困难重重,只是心底给自己设立的关卡障碍,可当亲吻的那个人是时听的时候,这些障碍便通通自发倒地了。
因为亲吻的是时听,所以根本不会存在什么毫无波动。
相反,她心跳如雷。
陶惜灵缓缓合上了黑眸,将眼底所有外露的情感与激烈的情绪都掩盖在了眼皮之下。
她虔诚的触碰着时听的唇,带着生疏与青涩,可却十分的认真。
时听觉得自己的大脑要被雪地给冰的不会正常思考了,不然她、她怎么会看见陶惜灵在亲吻她?
是……是错觉吧,是错觉吗?
时听也不敢肯定了,唯有唇瓣上轻微的触感在提醒着她,面前的人是陶惜灵,她们正在亲密的触碰。
时听感觉自己一下子耳朵就热了。
她现在该怎么办,要做什么?伸手搂过去?还是……亲回去?
以及——
陶惜灵为什么会亲吻她?
难道,难道陶惜灵她……
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吗?
直到此刻时听也不敢确定,因为她只怕陶惜灵是因为一时受刺激才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她怕陶惜灵其实根本就不喜欢她。
陶惜灵缓缓抬起头,看着时听傻傻的样子,手指在对方脸颊上抚摸了一下。在时听看过来的时候,她又接着轻声问道:“你会喜欢我吗?”
时听虽然还有些大脑发白,但是听到陶惜灵的话后她毫无疑问毫不犹豫的答道:“我当然会。”
唯有这样的问题是不需要思考的。
陶惜灵便轻笑了一下,又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唇。
这次时听没有第一次那么震惊了,她大脑反馈过来的信息更加的清楚了。
陶惜灵是真的低头亲了她一下。
时听觉得自己大脑要发晕了。
陶惜灵抬起头,又问了一句,“你喜欢我吗?”
时听这次隐约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不由伸手拉住了陶惜灵的衣服。
陶惜灵垂眸看了看,却没有阻止。
难道说……陶惜灵刚才真的是在表白吗?
时听不愿想的太多,但也不愿想的太少以至于错过陶惜灵。所以她只能在大脑极度混乱的情况下,艰难的留出一丝清明去思考这些事情。
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陶惜灵好像真的是在表白。
时听在激动害羞之后就立刻决定了要直球出击,陶惜灵都这么问也这么表现了,她怎么还可以畏首畏尾的呢!
时小听不能这么胆小!
于是她决定要回应。
时听这还是第一次对人做告白的事,还有点害羞。
但是面对着陶惜灵,她也就没什么可害羞的了。
毕竟……这是难得的机会,这是时听梦寐以求的机会,她自然不可能放弃,所以哪怕再害羞也还是要表白的。
她抬眸看着陶惜灵,“是,我喜欢你。”
陶惜灵眼底带着点点笑意,她便又低下了头,亲了时听一下。
时听被她亲的晕晕乎乎的,整个人又开心又烦恼,这就是恋爱吗?甜倒挺甜,就是废脑。本来就不怎么聪明,这下直接高温烧坏了。
但是尽管在这种情况下,时听也没忘记询问陶惜灵,“那你呢?那你也喜欢我吗,是我想的那种喜欢吗?”
哪怕时听知道,如果陶惜灵不喜欢她,根本就不会亲她,可是此刻她还是患得患失,非要陶惜灵保证才好。
陶惜灵弯了弯唇角,再度靠近了时听。
两个人的气息交织,哪怕是在冰天雪地里也不会觉得冷。
她压在时听的唇角处,声音模糊不清但却十分肯定。
“是,我喜欢你,是……”她顿了顿,覆上时听的唇瓣,“是想要和你谈恋爱的喜欢。”
周围是一片白皑皑的雪地,可她们两人依靠之处,却温暖如春。
等到陶惜灵将时听拉起来的时候,时听还愣愣的没有回过来神,又或者是,仍旧沉浸在刚才亲吻的氛围中没有醒来。
毕竟……人生第一次亲亲,自然来的冲击力比较大一些。
陶惜灵帮时听打了打身上的雪,又整理了下她的头发,接着执起时听的双手,“冷不冷?”
时听发现不过一会,陶惜灵双手的温度居然又回来了。
她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点了点头,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厚颜无耻的说,“冷,要你帮我暖暖!”
陶惜灵眼底带着温暖的笑意,靠近了时听一步,垂首吻了吻对方的手背,接着把时听的双手放入自己口袋中暖着。
时听惊了一下,没想到陶惜灵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相比之下……是她保守了。
但是。
时听看了眼陶惜灵,耳垂红红的,也带着高兴。
现在她们应该是恋人的关系了吧?这么亲密接触也是应该的。
想到陶惜灵的那句告白,时听还是挺美滋滋的。
换句话说她们应该是谈恋爱的关系了吧?
时听没忍住问了问陶惜灵,“那我们,应该是恋人关系了吧?”她忍不住向对方确认。
陶惜灵道:“当然。”
时听这才彻底放了心,笑眯眯的靠近了陶惜灵,抱着对方。
她就怕陶惜灵是一时冲动,但现在看来对方思考的很明确,那她就放心了。
其实不只是时听,陶惜灵何尝没有过同样的担心呢。但是现在对于陶惜灵而言都没有关系,哪怕时听是因为一时心软或者一时迷茫被她诱导也没事。
她……会想办法让时听真的喜欢上她。
时听是真的没想到今天一天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绪上的过山车也都走了好几回,但不管怎么说,她很开心。
结果这么好她是万万没想到的。
时听想到了什么,不由问道:“那……”她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再问陶母的问题戳陶惜灵的伤口。
但陶惜灵看到她这个样子就知道了时听想问什么,她垂眸,握紧了对方的双手,“没事。”
时听看了看她。
陶惜灵神情平静,仿佛已经不再把那些事情放在心底了。但时听就害怕对方是在刻意的憋着,最后憋坏了自己。
陶惜灵道:“不用为我担心,其实我也……没有那么伤心了。”
至少那些坏情绪,根本不可能压过陶惜灵此刻的开心。
她靠近时听,蹭了蹭对方的肩膀,“现在有你在我身边,那些事情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闻言,时听连忙道:“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陶惜灵唇边带出了一抹笑意,弯了弯眼睛,“嗯。”
时听又问:“那……我们是要先保密吗?”
她主要是害怕陶惜灵这边,毕竟农村保守,时听怕她父母接受不来。
听到时听的问话,陶惜灵顿了顿,直起背。她看着时听,轻声问道:“你想要先保密吗?”
时听一听就知道她误会了,于是她连忙解释:“我倒是无所谓啦!我可以直接说的啊,我是怕你这边……万一把你父母气出病什么的……”
时听嗫嚅着,显然是想过这个结果的。
毕竟小说她看得也不少嘛,那些出柜的不好后果她也知道,总不能真的让陶惜灵在她跟父母之间做抉择吧。
哪怕她父母那个样子,但到底还是陶惜灵的父母啊。
时听不想对方那么难过以及艰难。
陶惜灵垂眸轻笑了下,“没关系。”她轻声说,“其实这些事对我来说……已经不是很重要了。现在对我最重要的,是你。”
她伸出手摸了摸时听的脸,感觉到对方脸颊上冰冷的温度,不由蹙了蹙眉。随后又道:“无论你想要公开还是保密,我都可以,都随你。”
“天冷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吧。”
陶惜灵确实是这么想的,如果时听想要公开,她也不会藏着掖着。
时听眨了眨眼,跟着陶惜灵的脚步往回走。
她大概明白陶惜灵的想法,应该是被伤了心吧……既然父母不愿意顾忌她,那她也不会顾忌他们?类似于这样的。
不过时听也不想逼着陶惜灵出柜什么的,她们之间还有时间,徐徐图之总是可以的。
于是时听捏了捏陶惜灵的手,“不着急,我们可以慢慢来。”
陶惜灵回眸看了她一眼,柔声应下。
两个人回去的时候碰上了到处找她们的吴俊杰,时听在看到吴俊杰的时候这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好像之前在口袋里震动过,不过当时她和陶惜灵正是特殊情况,所以这一点震动就被时听给忽略了。
现在看到在大冬天冒着热气寻找她们的吴俊杰,时听难得的有些愧疚了。
她咳嗽了一声,“吴俊杰,你在找我们吗?”
吴俊杰看到了她们两个人,赶忙过来了。
“你们去哪了?我怎么到处也没找到。”
时听眼神游离了下。
陶惜灵道:“到人少的地方去了。”
吴俊杰也没有追根究底,他只是对陶惜灵说道:“陶惜灵,你……你别伤心,这件事其实只是陶婶自己的想法,陶叔没有这么想过,而且你们离开之后陶叔回家了,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还训斥了陶婶,所以……”
此刻陶惜灵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再回顾方才的事情,已经足够冷静冷淡了。
闻言她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
大概是没想到陶惜灵会是这种反应,吴俊杰不由卡了壳,“没、没了……”
陶惜灵拉着时听的手往里走,“那我们先回去。”
吴俊杰怔怔的点了点头,跟在了她们后面一块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陶惜灵现在跟之前好像不一样了。
时听继续跟陶惜灵拉着手揣口袋里,反正她们两个人都是女孩子,做这样的举动一点也不会奇怪。
不过时听就是有些介意吴俊杰在后面跟着,导致她想跟陶惜灵讲悄悄话都讲不了。
于是时听只好暂时歇下这个心思,去问其他的事情。
“你之后要做什么呢?继续待在这里吗?”
陶惜灵点了点头。
时听咬了下唇,“可是……”
陶惜灵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只是轻笑了下安抚时听,“别担心,不会再有事情的,我也能够处理好。而且——”
她看着时听,“你现在还担心我会为此伤心吗?”
时听抬眸看了看陶惜灵,片刻后摇了摇头。
陶惜灵跟她讲的很清楚,所以时听倒是不再担心这件事了,只是她还是会牵挂吧。
不过这是陶惜灵的事情,时听相信她自己可以处理好。
而且,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她的家务事,时听今天做的已经足够僭越了,她还是应该相信陶惜灵,让对方处理这件事。
更何况,她也不能真的把陶惜灵带走啊,虽然时听很想。但她总要为陶惜灵的“名声”考虑。
除非时听想要陶惜灵背井离乡永远都不回来,不然,她总得思考下村子里其他人的议论这件事。
所以时听就没有再强求。
但有一件事时听是要跟陶惜灵说明白的。
她很认真的对陶惜灵说:“我今天说的话是真的,养你,供你上学,考研考博,我说的都是真的。”
陶惜灵微怔,继而哑然失笑,“我这么大个人了……”
时听轻轻打断她的话,“可是那也不妨碍我想要照顾你的心情啊?更何况我们两个人现在的关系又不一样。”
陶惜灵顿了顿,脚步也缓了下来。
她握紧了时听的手,仿佛唯有这样才能表露出自己内心的一二情绪。
陶惜灵深呼吸了下,轻声道:“没关系的,我还可以。”
时听当然知道陶惜灵可以,毕竟对方一直都是那么坚强努力,她只是心疼陶惜灵,想让她能够更加轻松一点。
时听想了想,“你可以把这个当做我资助你的教育资金,算作对你的培育,将来等你有本事挣钱了之后再双倍还我都可以,怎么样?”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只是想,你又要顾及家里,又要考虑上学和生活的费用,这样未免会拉低你学习的效率,就算是铁人也不能事事都顾及的很好,所以我想,至少能够让你心无旁骛的学习才是。”
“等到你将来有能力了,再回报我呗。”
陶惜灵眼睫颤了颤,缓缓垂下眸子。
时听想了想,凑到陶惜灵耳边轻声说道:“而且这也不是外人的钱,是你女朋友的钱呀。放心好了,女朋友的钱随你花。”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让陶惜灵的耳垂很快便绯红了起来。
她抿了抿唇角,心底情绪微动。
时听再接再厉,跟她撒娇:“好不好啊?”
陶惜灵眼睫颤了颤,最终松了口:“……好。”
时听这才高兴了起来,弯起了眸子,“这样就好。”
其实她也不指望陶惜灵能够接受这笔钱,所以只好改口说是借她的。
不过时听还是相信陶惜灵迟早能够双倍还上钱的,她知道陶惜灵很优秀,但就是缺少成长的时间和机会。
等到日后到来,陶惜灵一定会变得特别好。
时听拉着陶惜灵的手一块往家里走去。
到了门口,时听其实有些不好意思进去的,毕竟她之前才那样……发过飙,感觉现在好尴尬啊。
当时的生气是真的生气,但事后的尴尬也是真的尴尬。
虽然陶母偏心,但仍旧是陶惜灵的母亲,时听现在还是有些不敢面对她。
察觉出时听的紧张,陶惜灵握了握她的手,“别担心。”
时听看了看她,应了一声。
陶惜灵不由轻笑,“刚才不是还很勇敢吗?怎么现在就蔫了。”
时听挠了挠头,“刚才是想要保护你啊,那我可不得勇敢一些吗,现在……现在那股气就没有了,而且我们……”她意有所指的眼珠动了动,“那我当然就紧张了啊。”
陶惜灵失笑,把时听拉到自己面前,在她耳边轻声说:“没关系,旁的人不会影响我一分一毫的。除非你不要我,不然……”
时听连忙瞪了她一眼,“你在胡说什么。”她压低着声音说道:“我怎么可能不要你!”
陶惜灵看着她,勾了勾唇角。
觉得自己又想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