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第二百五十三声汪

新宿, 歌舞伎町一番街。

人来人往,喧闹非凡。香水、食物和机车的气味混在一起,车铃、喇叭和鼓弦的声音交织一处, 驳杂难辨。

这是东京的不夜城之一,也是鱼龙混杂的淘金场所。泡泡浴对外宾迎来送往, 女仆町挤满了大学生。后背纹着一爪龙的花臂大汉扎堆, 染着五彩发色的机车不良生在巷道中抽烟……

新宿的剪影,勾勒出八十年代东京、乃至大岛的全貌。

岛国无甚根基和底气, 要是一直追随宗主国倒还好, 奈何经过一个世纪的动荡,大岛把一手好牌打到稀烂。分明是从隋唐文化衍生出的另一种海岛文明,却作成了一副愈开放愈压抑、愈鲜亮愈不堪的模样。

百般对比, 缘一认为比起现在,战国时代都谈不上“混乱”。

“源君, 看什么呐!”渡边真顺着他的视线往路旁望去,忽而了然, 还露出了我懂你的表情, “那么多可爱的女孩子,啊, 但是去女仆町喝茶的价位很高呢,里边还全是前辈, 你要是进去肯定被取笑。”

又扫了眼缘一的身板,渡边真闭上嘴。

谁取笑谁可说不准。

缘一不明所以:“我为什么要去女仆町?”他背起网球袋跟着两位前辈走,“我不喜欢那里的气味。要是带着那股味道回家, 会被兄长揍的。”

新宿是妖狐的天堂,长得好看、喜欢猎艳的妖狐在女仆町有不少。别人以为他在看女仆,其实他在数狐狸。

大老远就闻到狐狸的味道了, 再靠近点一定会沾上气味。

一只白犬在狐狸堆里打滚,沾了妖狐味,而不是让妖狐沾了他的味,譬如气势上低了一头,回去可不得被兄长打死。

“诶,源君还有个哥哥吗?”

“嗯。”

渡边真又问了什么,缘一随意回答了几句。但随禾子、大野走过长街,渐渐踏入命案高发地后,缘一敏锐地捕捉到了咒灵的气息,而身边的三人也失去了本还算活泼的声线。

禾子:“新宿有这样的地方吗?”

入目所见,是一片拉起警戒线的街道。前后约莫长50米左右,没有行人、猫狗和飞虫,只剩路灯忽闪,以及随风起舞的报纸。

两侧店铺仍是原样,不少商标是数月前新挂。可不知为何,建筑物呈现出一种被风沙侵蚀了几十年的蜡黄色,四处弥漫着死气沉沉的感觉。

“只是隔着一条小巷而已。”大野喃喃道,“就像是两个世界。”

“不管了,警方都不在报纸上登这些呢!”渡边真抓起相机,按下快门,“这一次我们灵异社一定能打翻身仗,要让他们意识到我们的存在了!”

想翻身的信念终是压倒一切恐惧,虽说灵异社常年社团“业绩”垫底,社长和社员也贯彻躺平的策略,但这是无奈之举,要是有机会翻身,谁不想啊!

他们也只是一批十六七的少年人罢了,总有点热血和冲动。

禾子笑道:“就是嘛,我们走!”

只是,他们来不及往前多走几步,缘一长手一伸,飞快地拽住三人衣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人全拎到身后。

他往前一步成为领头人,从球袋中取出了网球拍:“你们跟在我后面。”

“喂,我们可是前辈啊!你作为后辈,应该跟在前辈身后学习经验。”

“会死。”

“诶?”

缘一嗅着越来越浓的腐臭味,不会说谎的他老实道:“有不止一个咒灵,实力很强大。它们盘踞在这里,把新宿的人类当作食物,要是再晚些发现,其中的几只应该能张开领域了。”

三人:……

“源君,想不到你的中二病这么严重。”还说得一板一眼,让人挺想听听他究竟还能蹦出什么话来。

而且,咒灵、领域是什么?

缘一的思维并不为他们所干扰,只陈述事实:“几年前的它们不成气候,吃了太多人引来咒术师,被消灭一部分后就躲了起来。术士以为新宿没事了,其实不是。”

它们只是做得更隐蔽了些,或许,新宿这些年死的人不少,只是做成了谁也猜不到是咒灵干的样子。

这么一来,咒灵的智力似乎不低。

“是因为快开领域了,所以吃人又开始肆无忌惮了吗?”缘一注视着前方,看魑魅魍魉爬出阴沟。

这儿应该是被术士封锁起来的地方。

隔着一条巷道就是新宿繁华地域,术士不可能不防。普通人多半会忽略这条巷道,但因灵异社的学生与他在一起,“帐”对他们就不起作用了。

如此,得把他们安全带出去才行。

禾子正拿着笔疯狂记录:“源君,请继续!你这个开场太好了,灵异社板块登顶冰帝最受欢迎榜指日可待!”

“不愧是源君,不仅能把全冰帝的社团踢馆一遍,连说故事都这么出色!”渡边真道,“不过,好歹解释一下咒灵啊、领域啊是什么名词吧?”

大野:“论灵异社有一个中二病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握住球拍,缘一道:“这些事是秘密,本不该告诉你们。但是人类——即使是毫无天赋的人,在进入咒灵的‘生得领域’之后,一定会见到它们。”

早晚都会知道,他还不如说破。免得这些少年人头铁,往后在他不在时跑到不该去的地方。

如今这条被封锁的街道就是生得领域,而咒灵,该出来觅食了。

“站在原地不要动。”

三人正要感慨一句“好有范儿啊”、“武士气势拉满”之类的调侃话,可当他们从缘一身后探出头时,笑容僵在了脸上,瞳孔猛地收缩。

只见在建筑物三楼的位置,有蛇形怪物从窗户中往外探出。上尖中大下细,有点像人类的胃,还长着密集的眼睛。

街道前端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她背对着他们——突兀地,她露在外头的一截脖颈裂成大嘴,背面像是人的正面,手脚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背”对着他们跑来。

“嘻嘻!”它怪笑着,和服往下滴着血,“客人、客人……”

这突如其来的惊悚画面,吓呆了缘一身后的三个学生。他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大脑拼命叫嚣着快跑,腿是半步挪不动。

讲真,要不是之前上过厕所,他们真会被吓到尿裤子。

终于,禾子爆发出尖叫:“救命!鬼啊——”

她的爆发好似摁下了一个开关,渡边真和大野猴子似的跳起来,一把挂在缘一身上:“啊啊啊!救命!”

缘一:……

“学长、学姐,能从我身上下来吗?”缘一平静道,“这样挂着,挥拍会把你们挥出去的。”

他们抱得更紧了!

虽然怕得很,但他们依旧死死盯着“女鬼”,眼睛一瞬不瞬,仔细看去,在极度惊恐之下居然还泛着点兴奋的光。

人菜瘾大。

缘一:……

无法,缘一只好在咒灵靠近的前一秒飞起一脚,直接将“女鬼”踢飞,令它一击撞上蛇形怪物的下颚。

就见两个咒灵滚在一起,“轰”一声砸在半大不大的“帐”上,泛开一圈圈咒力的波纹。

缘一力大,两个咒灵撞得七荤八素,从半空下来压垮了半边建筑,在烟雾缭绕中半天爬不起来。

队友们惊呆了!

“源、源君,你……”天呐,这是奥特曼吗?地球果然要毁灭了对吧!不行,我也要变成光才对!

缘一想振臂,又怕伤到人,不振臂又怕他们不愿下来。

于是,他第一次用了命令的口吻,以大将的气势:“下来。”

三人光速爬下,窝成一团瑟瑟发抖。不知为何,他们觉得缘一比咒灵可怕一万倍,刚刚那一声,比在卧室看写真被老妈捉住还可怕!

“别离开这里。”随手丢出一个结界。

反正已经暴露了,缘一死狗不怕开水烫,秉承着趁你病要你命的策略,以球拍为刀,猛地跃起,日之呼吸骤发。

大抵是新宿人多的缘故,咒灵也格外多些,这块地不知留存了什么咒物,居然吸引了这么多咒灵。

但无所谓,杀光它们之后,他慢慢找就是了。

“日之呼吸·一之型……”

他以非人的速度掠过高楼,蜿蜒出一条火龙。所过之处,大量咒灵被一刀劈碎。不论远程近战,不论数量多少,在通透世界中,它们无所遁形。

漫天刀光火焰,遮蔽了“帐”中世界。在恍若末日般的废墟中,三个少年人怔怔望着那一抹红,第一次意识到神话不仅仅是传说。

真有这样的人,能凭一己之力斩碎邪恶;真有如此剑士,能飞天遁地、诛灭鬼物。世界上有他们未知的灵异,也有着从危险中保护他们的人。

咒灵、术士……

“轰隆!”

缘一破窗而入,就见长街左侧的整栋建筑物闪过一阵火光。刹那,所有玻璃全部爆裂,伴随着咒灵的惨叫,他从顶部冲起,翻转球拍击打碎石,击碎了逃窜咒灵的头部。

然而球拍只是球拍而已,缘一再收力,也架不住材料撑不起力量。一通操作猛如虎,一看球拍已作古。

它在他手里化作飞灰,缘一不禁陷入沉默。

“糟了!他没有武器了!”渡边真无比后悔没让缘一回家拿刀,这下完了,球拍没了他们是不是……额?

“破道之六十三·雷吼炮!”

轰隆——右侧整栋建筑物全塌了!

队友们:……

突然间更后悔没让他去拿刀了。

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渡边你拍照了吗?

……

“东京报,昨晚七点左右,新宿歌舞伎町一番街著名的幽灵区再度发生爆炸,等警署部赶到现场时,一侧建筑物损毁严重,疑似遭到雷击,但昨晚不是雷击天气……”

冰帝,灵异社内。

禾子表情严肃:“源赤也今天没来上学?”

“我有他的联系方式,是管家接了电话。”渡边真道,“说是少爷有事出门,要过段时间才回来。那位管家似乎知道了,告诉我们,别在少爷没回来前乱跑。”

禾子和大野:……

“少爷?”大野问道,“听上去背景很雄厚的样子,也是财阀吗?”

“冰帝的财团少爷和小姐还少吗?”禾子嘟囔了一句,“那是我们自动避开的圈子。只是,源赤也跟他们不一样,他就像是、就像是……”

另一个层次的、完全触不到的人,超乎想象,也远超人类理解的范畴。

“那么现在怎么办?”渡边真拿出相机,“一周快到了,板块怎么写?”

还能怎么办?随便写点啊!

经历了昨天那件事,他们都不知道写下来会不会惹出麻烦。只能按部就班,依旧用一些垫底的稿子。

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禾子到底是社长,终究有点魄力:“还是如是写吧,只是模糊掉源赤也。写一写咒灵、生得领域,告诫他们别随便去灵异的地方探险。”

“我们会碰到这种事,说明别人也会碰到。还记得源赤也说过的话吗?新宿会死那么多人,就是因为咒灵存在啊。”

“他可没告诉我们,新宿一番街的咒灵是全部。新宿有,涉谷呢?大阪呢?北海道呢?我们成立灵异社,不就是想揭开‘真相’吗?现在真相放在面前,为什么止步了?”

任何事情,瞒着才会出大问题。如果能透过校园报让一部分人心生警惕,是不是就能避免一些悲剧?

“总感觉我们会被奇怪的人找上。”

“有源赤也呢,怕什么。”禾子道,“相信女人的第六感,他很不一般。我总觉得——就算我们闯祸了,他也会帮我们收拾,像长辈一样。”

喂,明明他才是晚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