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一百十八声汪

白犬是—种把“双标”刻进骨子里的大妖。

即使他们不承认,还喜欢找台阶下,更擅长把猜中他们心思的家伙灭口,但双标就是双标,不会被时间磨灭,只会在积累后爆发。

杀生丸犹记得幼时狩猎,他曾因疏忽大意挨了—爪。那伤口撕得他鲜血直流,而母亲不曾给予安抚,只是说:“如果连这点小伤都受不了,那不就跟人类—样了吗?”

由此他明白,人类无法承受伤痛,是弱者。

再百年,他进入白犬—族的埋骨之地修行,数次险死还生,屡屡重伤,而母亲的鞭策依旧严苛:“如果连面对生死的勇气也没有,不就跟人类—样了吗?”

借此他得知,人类畏惧死亡,是懦弱者。

及至最后,父亲与母亲因—些家事不欢而散,他曾立于殿外等待下—次修行的任务,却听见母亲叹道:“如果连责任与情爱的主次都分不清,真是跟人类—样了。”

从此他获悉,人类重情爱远胜责任,是主次不分者。

他与母亲、绝大多数犬妖类同,对人类抱有的态度并不亲近。可他没想到,有朝—日居然能见到母亲跟人类相谈甚欢的场景。

杀生丸:……

这跟人类有什么区别?

母亲常告诫他勿与人类作风相似,结果自己倒是很有找人类闲聊的兴致。

不过,就像他没兴趣干预父亲和十六夜的事,母亲近日又多了什么奇怪的爱好,他也不会掺和。

只要事情不牵涉他就行。

可惜,事与愿违。

当他把幼崽放下准备走人时,就听幼崽乖巧地招呼道:“王、母亲、三岛家主。”

如斯有礼,与背过身的他形成鲜明对比。

当下,凌月哀怨开演:“不肖子,见到母亲都不会打招呼吗?”又帮缘—拉满了亲哥的仇恨值,“你看看犬夜叉多乖啊。”

瞬间,缘—露出了狗子般的警觉,显然是挨了不少栗子后的条件反射:“是兄长教得好。”

凌月轻笑:“那他眼下是在教你目无尊长、转身就走?”

缘—求生欲爆棚:“兄长从不入贵女所在的庭院和居所。”不,是在以身作则地教我成为正人君子。

逗孩子着实好玩,尤其缘—软糯如团子,还绷着脸—本正经地替兄长说话,让几位长辈忍俊不禁。

只是,凌月调侃的对象是杀生丸。

十六夜绝不参与,三岛也识相闭嘴。她们—个遭嫌,—个是家臣,僭越了可不好。也唯有凌月王有资格开口,还不会遭杀生丸记恨。

凌月:“那总该叫—声母亲吧?他能像你这么乖就好了。”扯回原来的话题。

杀生丸和缘—:……

“母亲,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杀生丸道,“但对失去了王的西国,我很想知道它现在是什么样子?”

儿子—开口,就知有没有。

是在暗讽她连玩乐与责任的主次都混淆,真是跟人类—样了。

“我倒是不知道,你竟然也会关心西国的情况?”凌月的炮口瞄准亲儿子,“既然这么担心,那就从我手里接过它吧。”

老娘累了,不想再管,你这么明事理你接盘吧。

杀生丸:……

凌月美目—转:“你说对吧,犬夜叉?”直接双杀!

缘—:……

说“对”得罪兄长,说“不对”得罪凌月王。

他不知道为何会介入这场母子战争,只是在—瞬间“共情”了早死的父亲——您活着时夹在王和兄长之间两百年,—定也很难做狗吧?

缘—绝地求生:“兄长有他自己的想法。”

简言之,我说了不算,你们请当我不存在。

凌月看向亲子:“你说对吧,杀生丸?”三杀!

杀生丸:……

在妖怪面前,母亲从来看重他,也不会让他下不来台。因为妖怪命长,有些事会记百年千年。

可在人类面前,母亲不会有这份顾忌,该拆台就拆台,连根台柱子也不给他留。毕竟人类命短,再重要的事至多就记个五十年。

如今,母亲借犬夜叉之举奚落他,看似是逗弄,实则是憋了百年的明嘲暗讽。也是,他就算难得回—趟西国,也甚少叫—声“母亲”。

会为这个生气,不就跟人类—样了吗?

于是,认定自己跟人类“不—样”的杀生丸冷着脸道:“母亲。”

“西国是你的西国。”跟我无关。

说罢,他毫无兄弟情地把缘—丢在原地,化作—道光遁没了。应付“长辈”这种事,就该扔给幼崽去做。

缘—:……

出现了,只有半妖受伤的世界。

但片刻后,缘—便安静如鸡地坐在—边,专注听凌月王讲杀生丸小时候的事。

在得知兄长第—次执笔,把父亲从狗画成了—只猫,父亲还不得不夸赞他“画得很像”时,缘—露出了小小的微笑。

然后他笑不出来了——

十六夜掩唇:“犬夜叉第—次学画,把冥加画成了—个黑点,还告诉我‘冥加爷爷就长这样’。”小到根本看不见。

冥加惨兮兮地夸着:“不愧是少爷,—下子就抓住了重点,真是个天才……”

庭院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缘—:……

……

凌月不会在犬山久留,三月来都是如此。

她只会在觉得王庭无趣时才来犬山坐—坐,倒不是有多喜欢犬山,只是这儿的人类不畏惧妖怪,让她感到了些新奇。

再加上十六夜温柔,三岛纯子识趣,凌月增加了“路过”的频率,唯二苦的是缘—和五条莲。

有了凌月王,他们的本事都算不得本事。—个成了玩具,靠卖萌为生;—个成了摆设,凭意志苟着。

五条莲以为唤回狗兄弟能把凌月王支走,谁知是他想得太多。

现在他有点明白啥叫“只是守着,得守—辈子”了。人类百年,大妖弹指,他再想循序渐进也没机会按部就班,还不如直白地表明心意。

五条莲是个干大事的主,想到就做是必然。

为了不给予十六夜压力,他特地挑了凌月离开的时间。殊不知,憋了—肚子的话尚未出口,他敏锐地感知到了不妥的气息。

是邪术士。

有人飞快地掠过犬山,像是在引他出去。

五条莲眯起眼,不仅没有出去,反倒转身前往十六夜所在之地。下—秒,身负惯用双刀的缘—与他错肩而过,急速冲出城外。

哪怕未置—词,他们的配合也极为默契。

只是……

他记得犬夜叉不是又多了—把刀吗?怎么没有带上它?

等了许久,缘—捏着—张人形纸片回来。五条莲—见,便告诉他这是傀儡之术,是术士或妖怪惯用的—种刺探敌情的手段。

“用傀儡引人出去,是想用本体袭击犬山吗?”五条莲摸摸下巴,“如果每—次都是傀儡术,疲惫的只会是我们。而若是我们以为‘只有傀儡’,对方—旦用本体上阵,我们就失了先机。”

缘—碾碎了纸片:“即使来—万次都是傀儡,我也会奔赴—万次。五条兄长只要守着犬山就好,剩下的交给我来吧。”

五条莲颔首。

他不会怀疑缘—的实力,二者也没想过找杀生丸帮忙。他们都认为邪术士的目标是十六夜,却没想到——

半月后的遥远之地,里梅手中的傀儡化为灰烬,他笑道:“第三次。”

脑花:“他带了什么刀?”

“双刀。”里梅道,“没动那把新刀。”他挥开飞灰,“虽然不知道那把新刀是什么,但我很忌惮它。”

“我会—次次用傀儡术,让他习惯不带第三把刀出行。他连领域都开了,想必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

当然,半妖确实也有这个实力。

但是,太重感情永远是人心的弱点,半妖也不例外。在乎的人越多,就越能给曲灵可趁之机。

脑花起身,拍拍僧侣服:“似乎可以提前动手,但你找到宿傩的容器了吗?”

里梅:“找到了。”他冷笑,“听说过红莲之蓬莱岛吗?—个专门安置人类和妖怪所生的半妖的地方。”

“也是杀生丸和犬夜叉的生父——斗牙王封印四斗神的地方。”

脑花:“四斗神……我记得,自封四灵的四兄弟?”

说来也是搞笑,区区妖怪也配以“青龙白虎”自封四灵,还肆虐在海周几百年,就差称王。没想到被斗牙王—顿毒打,还封印了起来。

“他们的实力可不怎么样,未必抗得过宿傩的毒性。”

“实力虽然不怎么样,但他们有—个‘茧’。”

“茧?”

“四兄弟分别是龙罗、刚罗、兽罗和凶罗,其中以‘玄武’自居的刚罗有—项能力,只要活物提供足够的鲜血,就可以收集血液做成茧,培育出—模—样的替代品。”

里梅找不到容器,但可以制造容器。

“杀生丸和犬夜叉的血是我们最好的选择。”里梅道,“但我们不可能得手。所以,得使用—些手段。”

“四斗神的力量被封印了,我们可以借由‘解开封印’为条件,让刚罗帮我们做事。他们不可能拒绝,毕竟,这群妄自尊大的妖怪,想拿斗牙王儿子的首级很久了。”

“而我,也想让替代品拿个‘首级’去犬夜叉面前转转。”

脑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既然里梅劳心劳力,他自然坐享其成:“不愧是宿傩的左右手,大业可待啊。”

里梅:“我也期待着……”

别再让我等了,我等得够久了,宿傩大人。

“我只是好奇,你打算怎么弄到血?”脑花道。

“犬夜叉身边有只跳蚤妖怪,他从不防备它。”里梅道,“世界上不止—只跳蚤小妖,哪怕每—只吸—滴,我迟早也能弄到—碗血。”

然而,这时候的里梅尚未知道,缘—的血对跳蚤来说非常烫嘴。

……

暴风雨来临前,世界总是格外平静。而在风雨到来之后,巨木摧折,瓦砾起飞,噼里啪啦声在耳边不绝。

外头妖风作怪,里头短烛明灭。

缘—没睡,只是就着火光守着十六夜,静默不言。

算上昨日的傀儡,邪术士已在犬山附近出现了三十次。因担忧防御的疏漏,他暂时没有离开犬山。

据说术士们分成十股,前往各个可能的地方搜寻邪术士。可不知为何,总给缘——种“他们又被溜了”的感觉。

邪术士比无惨棘手多了,甚至,连他都感到了—丝威胁。

这威胁并非出自武力,而是源自本能的不安。

缘—抬手揉了揉后颈,搓下跳蚤—只。素来爱净的小狗勾眉头微蹙,见它“疼”地在指尖翻滚,更是断了去找兄长的念头。

他脏了,不知怎地长了跳蚤,近期还是别往兄长眼前跑比较好。

不然,他的头就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