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恒星西落时分,余晖洋洋洒洒地落在苏西西身上,白皙细腻的肌肤上笼罩了一层灿金的光芒,令她本就生动的眉眼显得愈发明艳。
“真舒服啊。”轻轻喟叹一声,少女起身舒服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又重新将还有些许婴儿肥的脸蛋埋进内里毛绒绒的悬浮器内,像一只懒洋洋的猫崽。
纯白色的半弧状悬浮器停滞在距离地面大概两米的高度,并在原地小幅度来回晃悠,兼具全自动秋千的功能。
此地的花海辽阔无边,被打理得精细,没有一朵枯败凋零,明显花费了不少心力与时间。盛放的粉白铃萝与泛着樱色的天空交相呼应,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苏西西却无暇欣赏,淡雅的花香具有宁神的功效,她昏昏欲睡,眼皮似睁非睁,似闭非闭,处在一种不上不下的状态。
“你不想寻找续命的办法了吗?”突兀地提问声凭空响起,带着些许茫然和几分好奇。
这段时间,祂一直默默关注着这位蕴藏毁天灭地能量的少女。
发现她这回选择与原先完全不同,貌似已经放弃拯救自己。祂不太理解,明明祂特地保留了她的记忆。
入耳的音色清越如同潺潺流水,即便赶走了苏西西的瞌睡虫,也不会令她恼怒。
她本来是有起床气的,这会儿没有发作,揉了揉眼睛,苏西西闻声望去,只见那个声音的主人于虚空中显现出身形。
苏西西面色平静,并未惊讶。她早已知晓来者是谁,这位盯了她快有一个月了,除了某些隐秘时间,被注视的感觉从未消失过。
苏西西从本来的疑惑、气愤、羞赧等种种复杂的情绪到如今的习以为常。出于某种考虑,一直没有挑破,对方不开口她就当祂不存在。
不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的真容,不愧神明之名。
五官精致到不像话的少年神祇于凭空而立,姿态优雅仿佛虚空中有台阶般一步步走到苏西西面前,俯下身来与她对视。
近看姿容更是惊艳,祂周身气质干净,睫毛浓密纤长,眼眸中似乎承载着星辰明灭,清冷且神秘。神情肃穆恍若神祇高不可攀,可偏偏眉眼之间带着几分稚气。像一张从未有人着笔的白纸,又似遥不可及的海市蜃楼。
“不想啊,反正结局已经注定,何必白费功夫。”苏西西语气坚定不似作假,完全没有命不久矣的惊慌。
“其实不然,命运是模糊不清的,没有所谓的注定。就像我此刻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一种变数。”少年神明如是道。
苏西西纤长的玉指夹起一缕散落在肩头的墨色长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她笃定道:“您不想我死,或者说现在的我死了不太值。”
少年神祇没有否认,这的确是祂的目的。毕竟他耗费了巨大的能量,没有谁会希望自己的努力白费,祂也不例外。
看到祂的反应,苏西西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神明近在咫尺,苏西西顺手环住祂的脖颈,蹭了蹭,像一头撒娇的小幼兽,她轻嗅着祂身上混着新雪的草木气息,清新淡雅,很好闻。
苏西西早就想这么做了,毕竟这位的外形完全就是自己的理想型。而且她有点气恼,耗费百般功夫寻祂时,不见踪影。躺平摆烂后,却主动送上门来了。
不如趁机逗一逗祂,解解气。
苏西西靠在祂肩头,温热地呼吸轻喷在少年神明的耳畔,轻声呢喃:“但这次我不想活了怎么办?”
说完还漫不经心地扫了祂一眼,眼波流转之间顾盼生辉,显然很是期待少年神祇接下来的反应。
祈很乖的没有闪躲,也并未出声制止,虽然敏感的耳朵微痒发热,还稍微有些奇异的感觉。于祂而言,这种经历很是陌生可并不讨厌。
祂并没有听出苏西西语气中的打趣,反而意有所指道:“别先急着下定论,或许等会你的想法能有所改变。”
少年神祇带着她不断升空,围绕在他们周围的纯白朦胧光芒仿佛模糊了时空,苏西西已经无法判断自己身在何处了。
种种不适的反应涌上心头,她有点儿心悸。
祈见她脸色苍白,本想为她套上了一个防护罩,可出于某种考虑祂最终放弃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停了下来。
难受的感觉渐渐褪去,眼前豁然开朗。
“到了。”祈抓着苏西西的胳膊,驻足于一条长河之上,“这是一处特殊的空间,亘古以来,只有零星的超脱生灵在机缘巧合之下能够寻到此地。”
苏西西观察四周,发现这儿除了一条看不见起源与终途的长河以外,什么都没有。这条河波涛汹涌,通体是清澈见底的碧蓝,浪花溅起又平息。而一朵朵浪花中似乎显映出某些片段,只可惜她看不清。
祈说出了真相:“这条河是时间长河,所谓的重启时间线,不过是我截取了河流中的一小朵浪花,并将其独立了出来。”
然后不等苏西西回应,祈就带领她没入了那朵独立的浪花中。
苏西西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原来上帝视角能看到这么多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听别人说自己的坏话还挺有趣的。”
那是她在神明学园中求学的一小段时光,也是她生命的最后一程。
某个短暂的课间,一群少女围坐在供人小憩的草地上,闲聊着。
其中一位短发少女主动挑起话头,不忿道:“那苏西西凭什么分到宇班去吗,那么多帝族在那里,就她格格不入。”
“可绿茗不也......”某个声音弱弱道,想要反驳。
但话都没说完,就被另一个人强行打断:“绿茗当然不一样啊,她虽然出身不好,但是在入学考核中理论这一项可是满分,被分到宇班那是实至名归。苏西西全部倒数,没有一项能看的。”
此话一出,周围全是附和的。
“苏西西那成绩根本不配进宇班。”
“就是,她还天天带着王冠,打扮的花枝招展,看起来倒是像那么回事,可据我所知,没有哪一族的王储名讳为苏西西,她应该是想借此抬高身份,攀上宇班那些大人物。”
“可不就被她得手了吗,塞弥娅可是虫族四大统帅之一,那个煞神和她分到同一个寝室后,两人竟然相处的不错,关系亲密,天天同进同出。”
“她可真幸运,塞弥娅随便指尖漏出一点好处就够苏西西装点门面了,我看她那些王冠上珍贵的装饰八成是塞弥娅给她的。”
“我都有点羡慕了。”
“没必要,塞弥娅那个煞神可不好相与,苏西西表面看着风光,背后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苏西西病恹恹的,也不知道当初怎么通过试炼的,怕不是用美人计夺的名额吧,她那张脸还挺好看的。”
听到这句话,绿茗面色一僵,似乎被戳到内心隐秘之处,这后半段话也影射到她了,毕竟她的名额来源并不光彩。
她转念一想,幸好有苏西西吸引了所有火力,而且她的秘密不为人知。
绿茗一秒调整了过来,打量着四周,发现大家愤慨激扬,没人发现她刚刚的端倪,暗自松了口气。而后竟然笑意盈盈地帮苏西西说话:“她或许有某些特殊天赋才被破格录取。”
“勾搭人的天赋还差不多,我看苏西西就是不学无术,绿茗你天真善良,才会被她蒙蔽看不清本质。”
“绿茗,我之前还因为你的身份产生过偏见,现在想来是我狭隘了,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都过去了。”绿茗表现得特别大度,看起来完全不计较这些。
她落落大方的姿态赢得了周围女孩们的一致赞誉。
听到这,苏西西都觉得她们说的有点道理,那时候她确实表现的不学无术。
她并非不谙世事,虽然一直被保护的很好,但还是知道流言蜚语的威力,也明白小部分人只是随大流地附和那么一两句,以此来显示自己合群。毕竟被孤立对某些人来说,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不过自己进入神明学园之后好像跟那群学员完全没有过交际,甚至对这些人的面孔都很陌生,想不到她们竟然对她有这么大的意见。
那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在快要崩溃的边缘,时不时咳血,根本没多少精力,但苏西西还是强撑着,不曾放弃过。
“其实将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一种无能的体现。”苏西西有感而发。
祈赞同地点点头。
宇宙88888年年末,苏西西彻底撑不住了。
“西西。”塞弥娅一声惊呼,惊慌失措地抱住突然倒下的苏西西,她看向怀中的少女,面无血色,呼吸微弱到近乎不可闻,显然是失去意识陷入了昏迷。
而后苏西西再也没醒过来。
苏西西其实死得很安详,也体面。尸身保持完整,无损美貌,就像童话中的睡美人。
可惜没等来王子吻醒她。只来了两个连尸体都不放过的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