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时隔短短不到二十分钟后,本丸的大家重回了天守阁一楼,在大厅里开了第二场集体会议。
但和之前不同的是,最后进门的会议成员山姥切长义是两眼发直,表情呆滞,保持着木木呆呆的状态被两个人生拉硬拽架进来的。最后下楼的山姥切国广也是一副头冒蒸汽,被暴击破防了的死机状态,被痛哭流涕的长谷部和大呼小叫的狐之助抬下来的。
两个可怜的山姥切被小心翼翼伺候上座位的时候,都还是一副久久无法回神的吐魂状态,虚弱无力到旁边的人如果不立刻搀着,两人都能沿着座位滑下去——缩得变成随便一滩什么饼,恨不得能立刻沿着地缝消隐无踪的羞愤过头的模样。
呜……这让、他们、怎么能,接受得了啊?!
“主公,主公——”长谷部用手背遮掩住嘴唇,危襟正坐着在旁边压低嗓音,震声道,“您振作一点啊!!!”
、
大家都在看着您呢!
“呜。”摇摇欲坠的山姥切国广脸都快熟透了。
他勉强回过神,带着一头的蒸气摇摇晃晃的从桌子底下爬起来,扫视一圈大厅里坐好的、目光炯炯往这边看过来的刀剑付丧神们,还是忍不住抬手扯了下头顶的蓝色兜帽,只想遮掩住自己羞耻过头的绝望神情。
现在的局面完全把他的设想毁的乱七八糟了!!
表现太、太不堪了!
山姥切国广原本是怎么想的?
他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又听山姥切长义临时补习了那么多经验,虽然都记下了,但需要时间消化。山姥切国广本打算,等他过几天消化完新知识,给自己“更新换代”彻底极化了,再以一个合格的领袖形象在本丸里出现。
他要一扫以前的犹豫不自信。表现得坦然大方,进退有度,一切都吩咐得有条不紊,在公开身份的时候才能让刀剑付丧神们信任山姥切国广是有资格成为审神者,给他们期待,以后是可以带领好他们的。
他想……他还想了很多。他甚至刚才临时连“本丸多了几个人知道他的身份,临时先做个小预演”的心理准备都飞快做好了!他做的难道还不够多吗?他心理建设的更新换代难道还不飞快吗?!但就是死活跟不上现实啊!全本丸的刀剑付丧神第一次见到以审神者身份出场的他……居然就是这种画面,山姥切国广才死活不想接受现实,羞耻得恨不得埋进地里变回被被去。
“主公……”长谷部还在悄声的喊他,狐之助也在另一边不住的扯着他的裤腿。山姥切国广勉强振作过来,反复暗示自己有着强大的心理调节能力。
是了,糟糕的局面既然成了定数,他不能再继续逃避下去了。毕竟看大家的样子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了,也不像是对他完全不认可,最大的担忧已去,他还羞愤些什么呢?刚才的情况应该只是猝不及防更多罢了。
再说了,不管怎么样其实他都能面对,毕竟……
山姥切国广恢复成肃然的正色样子,只有脸颊上还残留着一丝刚才羞愤过头的红晕,金发青年缓缓的站了起来,认真的环视着周围的刀剑付丧神,还不自然的清了下嗓子,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他的视线微不可见的在对面双目无神的银发青年身上停滞了一秒钟。
毕竟……
他好歹也不是整件事受到暴击最严重的人啊!
——可怜的山姥切长义才是。本科刀整个人都呆滞了,现在还在座位上缩着自闭呢,眼神死活不愿意和山姥切国广对视,用一只手死死捂着银斗篷,模样神似没极化前的山姥切国广。换一个不认识他们俩长相的,指不定还分不清谁是谁呢。
不得不说,这实在给此刻的山姥切国广带来了一些安慰。
然后在他开口后,大厅里迅速的寂静了下去。
重头戏终于要来了!
没有了窃窃私语和交头接耳,刀剑付丧神们都以一种惊人的专注力望向了他,目光热切得让山姥切国广觉得自己身上都被灼穿了千百个洞了。他定了定神,微微吸了口气,才保持着镇定表情的开口:“……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不需要隐瞒了。”
“我就是本丸的审神者。”山姥切国广抬起了头,直视着大家正色的说。
他本来有千言万语想解释,例如一开始的缘由,他隐瞒的苦衷,他担心的原因。但这一瞬间,山姥切国广脑中思绪万千,最终话到嘴边悉数散去,变为了最简单的一句宣布。虽然不自信,但他其实也为自己骄傲着,平时这点不显,但现在却不知怎么的一股脑涌了上来。到了这种关头,他想了想也没什么别的好说的了,径直发出宣言吧。
“所以。”山姥切国广顿了一下,坚定的说出了后面的话,“如果有无法接受的,我接受挑战,会让你们在以后看清楚,对我产生认可。”
还记得最早的时候,山姥切国广动过念头的是,如果试探过后刀剑付丧神们都不乐意,等联络上了时之政府,他可以在全程不露面的状态下再申请来一位真正的人类审神者给大家。
后来,他想尊重刀剑付丧神们的意见,自己暴露身份后如果实在有谁接受不了,也无法认可作为他的刀剑,那么去留自便。毕竟召唤的灵力是不属于山姥切国广,而属于异世界天地空气的收集。他那时候对自己担任审神者的职位还是充满了深深的不认同。
但排除现在的羞耻,努力把摇摇欲坠的心态拉回来后,极化后的山姥切国广不这么想了。他不想再逃避下去,正视了现实。既然他是这个本丸的审神者,这个本丸是属于他的,一个个被他亲手召唤出来的刀剑付丧神凭什么不是他的刀剑呢?
如果他们不认可,他会去努力,而不是在最开始就放走其中哪一个。
没错。山姥切国广说的就是三日月宗近和山姥切长义。
“……主公就是主公!我压切长谷部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决意效忠,成为你手中最好用的一振刀剑了!”大厅里嗡的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时,长谷部带头率先气势汹汹的这么嚷了一句。狐之助突然反应过来,第二个不甘示弱:“狐之助也一样的!一直以来都是狐之助在协助主公的!”
白山吉光不善言辞,机器人也不擅长主动表达情绪。但他还是往山姥切国广、长谷部和狐之助的方向靠近了几步重新坐下,意思不言而喻。
山姥切国广心中温暖的对他们点了点头,开始不着痕的观察起了其他人的反应。让他没想到的是,大多的刀剑付丧神愣了愣后,都毫无抵触心理的跟着喊了起来,很是赞同:“主公!”“主公大人!”“审神者大人——”
“以后要一起来玩呀!”这么欢快的是短刀今剑。
“要好好打扮我喔,虽然看起来主公还需要我慢慢教……”这是嘀咕着的加州清光,他期待的正用一只手轻柔的抚摸着胸前的红围巾。
“可惜了,太可惜了。”惋惜着的是鹤丸国永。虽然他很满意刚才看到两个山姥切天崩地裂式的表情,但以后他都没得吃瓜了,本丸里或明或暗的各种八卦套路全都随着当事人身份明了而消失,想想日常都少了百分之九十的乐趣,以后该怎么过让鹤丸国永想得都头大了。
“……”看着大家的反应,暗自忐忑的山姥切国广把大半的心都落回了肚子里,但还不觉得保险,他暗暗的把确认的目光投向了三日月宗近,表面上还是绷着脸,神情十分严肃,好似一点都不紧张。
敏锐捕捉到目光的老爷爷困惑歪头:“?”
三日月没对上主公的脑电波,表情少见的有点糊涂。
山姥切国广只好不动声色的问了出来:“三日月殿对这件事是怎么想的?”
尽管当初那个梦后来被证实了是一场误会,但三日月一直以来的暧昧行为让山姥切国广对他的反应很在意。总是表现得神神秘秘,态度不反对不支持的三日月宗近,对他的身份会是什么态度呢?
三日月品了一下主公说这句话的意思,人当场惊得眼睛都有一瞬睁开了。然后,他才恢复成了平日的笑意吟吟,十分自然的接话道:“哈哈哈,高兴本丸的大家终于能和走出卧室的审神者亲近了?”
三日月这句话里的倾向性一览无余了,山姥切国广瞬间心安,他绷紧的脸微微放松了一些,又慎重的把视线投向了本丸最后的大难题,山姥切长义。其他关注着这边的刀剑付丧神也默契的齐刷刷望了过去,目光炯炯。
他们努力了那么长时间,验收成果就在此刻了!!
“……”然而,山姥切国广努力递着眼神,却全都是白用功。
震撼到裂开了的山姥切长义眼神还在左躲右闪,拼命捂着自己,死活不看人。但只看银发青年没缓过来气的脸庞上,好像也没有过于激烈想抗议或者想叛出本丸等彻底无法接受的敌对情绪。长义埋在斗篷里的耳朵尖红透了,看起来基本上只有“仿刀居然就是审神者?!那我在他面前舞了什么?!!”之类的尴尬石化与羞愤欲绝。
如果现在面前就有一座刀解池,他可能恨不得一头跳下去。
“好像也挺不错的?”烛台切光忠替主殿操着心,低声的说,从山姥切长义的态度中品出了几分微妙。
“应该说是默认了呢。”髭切由衷的高兴着,笑的眉眼弯弯轻声道。
他看的更清楚。当山姥切长义只顾着羞愤埋头装死,对山姥切国广确认的目光视而不见不发表意见的时候,这本身就是一种意见。虽然髭切不知道两人在极化的这段时间中相处了多久,但他看得出,两个人应该是在过程中关系变得很不错了。
至少出发前,山姥切长义的敌对蔑视态度谁都看得到,但是回来后,山姥切长义已经认可了他的仿刀。所以主公这个时间段暴露出了身份真相,时机非常恰好。
——山姥切国广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又一次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抿平了唇线,这是为了压住他唇角微小的弧度不要翘起来,山姥切国广这一刻高兴得只想拉下被单遮住自己的表情,但他现在做不了这个动作了。
这一次,收到了讯号的刀剑付丧神们也像刚才一样迅速的安静了下来,大家全都态度友善,目光灼灼的等着他们的主公开口。山姥切国广独自站在最上首的位置上,环视着大家,正要说话,先莫名觉得这一幕的感受有点奇特,好像所有人迅速接受了他,他们已经瞬间过度到了“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们开会议”的日常环节了似的。
快速得奇妙,自然无比,仿佛全本丸纠结的人只有他自己一个似的。
就连山姥切长义都别别扭扭的抬了一下眼皮,以一个一言难尽的角度在暗中瞥着他。
“所以……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了?”山姥切国广略带一丝迟疑的最终确认道,尾音上扬。打死山姥切国广都想不到,他从诞生困扰了这么久的问题,从一开始竟然就不是个问题,直接被解决了。
大家,原来并不介意他来当审神者的吗?
或者说,在他的身份被暗中识破的那段时间里,大家都自动做好了心理准备了吗??原来事情解决的这么轻松?都让他有些不真实了。
“我想,大家应该只等解决最后一个问题了。”膝丸看了看大家,突兀的正色代替刀剑付丧神们说出了心声。
“什么?”山姥切国广下意识疑惑的问。他心中发紧,思索了一遍也不知道最重要的事情都解决了,还能有什么问题被大家这么在意。
“肯定得把,本丸里发生的各种狗血曲折的隐秘故事讲给主公你听呀!”膝丸默契的转头和同伴们相视一笑,刀剑付丧神们笑完,表情各个都又变得微妙精彩且不好意思了,看天花板的看天花板,看地板的看地板。有的变得一脸痛苦面具,有的欲言又止伸手想阻止膝丸说话。就连狐之助的身体都骤然僵硬,保持起了诡异的沉默,可疑又颤抖的偏移开了视线。
“嗯嗯嗯??”
山姥切国广觉得自己开始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了,更是满头雾水,他追根问底的好奇瞥着膝丸。山姥切长义不甘放弃的勉强坐了起来,也把灼灼的目光投了过去。
髭切不忍直视的微笑着开始扶额,安详闭上了眼睛。而膝丸完全无视了他们的反应,一脸无辜期待的睁着眼睛继续说道,
“——那就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