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后,第二部 队还是返回了本丸。
只留下请求的山姥切长义一个人,像幽魂一样孤零零的飘在现世里。现在,他有足够的时间思考自身,不会再被人打扰了。
……
“你瞧那个人,好奇怪……”
“我看到杯子了……要给他放点钱吗?”
“这个乞丐长得真漂亮!”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别管他……看起来年纪轻轻的……”
伴随着路人们的窃窃私语,穿着一身蓑衣、打扮落魄的山姥切国广站在雨天里默默啃着干粮,一身的画风和现代城市格外不协调——他手中拿着的是最后一个新鲜的饭团,吃完这个,山姥切就要打算去不远处那条小河里捕鱼试试了。
不过,在听到某个驻足的路人脱口而出说‘真漂亮’的时候,忍耐半天的山姥切国广还是额角一抽,攥紧了油纸包羞恼的喃喃反驳:“不准……说我漂亮!”
别的话他都无视了。
刀剑付丧神进行极化的时候,本来就要穿上极化三件套前往各个地方进行感悟,被当成怪人是正常的。再加上他从横滨现世来到了米花现世,这个世界连异能力者都没有,更觉得他一身蓑衣加被单的造型古怪了。
被山姥切国广反驳的女孩吓了一跳,羞赧的跑走了。站在她身旁的两个打伞人看了看也接着离开了,一边还在奇怪的闲谈着:“最近出什么事了吗?”“……啊,你是说流浪者吗?不知道,是哪个偶像公司破产了吗?”
“长得都那么好看,不至于找不到新公司流落街头吧……”“可能是什么不出名小公司,或者什么新行为艺术表演?你看他们都披着斗篷,出现场所也都是在公园里徘徊。”
“唔,说的有道理。”
山姥切国广歪头:“?”
他迷惑的抬起视线,碧绿色眼眸直直盯着两个人类离去的方向,陷入了费解的一阵沉思。
‘流浪者?都披着斗篷?都在公园里?’
山姥切国广默默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他站在一条河川边的矮堤上,这里草木丛生,还修有齐整的小路,时不时有跑步的来人或者骑自行车的锻炼者从这条路上经过,十分热闹,因为这里是堤无津河旁的米花公园,每天人流量很大。
也就是说——还有什么人和他现在状态一样吗?
白被单青年摇摇头,没有在意,按计划脱下头顶上的斗笠暂时当做捕鱼容器,又解下雨具,准备下河捕鱼了。他现在全部心神都放在自己的极化修行上。熟悉的横滨现世已经转了一遍了,所以他来到了米花现世。
至于在这里的下一步他要怎么做,山姥切还没有思考好,总之先填饱肚子。
“噼噼啪啪……”现世的雨这几天越下越大了,不仅在水面上砸出一个个小水窝,待在岸边,浓厚的水气都扑面而来。山姥切国广不太喜欢这种天气,刀总归都讨厌生锈,他也不怕水,毕竟已经有人身了。
但——他还是手持着倒转的斗笠,纠结的僵在了岸边。
“……真是令人不快的天气。”山姥切国广面无表情喃喃,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打湿的一头金发。
摘下斗笠,这代表着他的头发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了空气中,被雨水弄得湿漉漉的。金发青年抿着唇不舒服的摇晃了两下脑袋,悄悄又把白被单披回了头顶。这下,瓢泼大雨被隔离到了厚实的布料外,熟悉的白被单带来的还是以往让他放松的安心感。
山姥切国广终于舒心了。
他挽起袖子,利索的一把扑了下去抓鱼。
再抬起头的时候——斗笠中装着两条鱼的他和岸上的山姥切长义猝不及防的打了个照面。“……”两个人面面相觑,都呆住了。
河里。
是一身蓑衣裹着白被单的狼狈仿刀,金发青年活的像是个古代来的浪人。
岸上。
落魄本歌一身华美的银蓝斗篷在这几天中也沾上了尘土和雨水,银发青年不见曾经的高傲和气度,很有生活经验的正在挽袖子脱手套,一副准备下河摸鱼的熟练做派。
山姥切国广:“……”
山姥切长义:“…………”
“完了!”暗中严密关注刀剑付丧神事件的风见警官迅速接到了线人的密报,他惊恐的抬头,“快接通降谷长官!出大事了——两、两位山姥切先生撞到一起了!!”
身为这座城市的执法者,日本公//安对街道各处的掌控力还是不错的,尤其是知道了山姥切长义先生要独自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后,他们就算不去打扰对方,也要默默关注着对方的状态。风见警官原本很放心,因为据刀剑们说那位仿刀“山姥切国广”先生外出游历了。
虽然他不懂刀剑会游历到哪里,但短时间内不撞上这种状态下的长义先生就行。谁知道人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
河边。山姥切国广已经率先回了神,他习惯性的低头扯了扯白被单下沿,略遮了一下发烫的脸颊后,抬起头直接了当的询问:“山姥切长义。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还是……这种状态。”
他已经不是原来的山姥切国广了,他不会再被动消极的面对自己的本科刀了。但是山姥切国广这一刻更多的还是担心。他在见到银发青年的时候就提起了心。
是他自己走后,本丸出什么事了吗?知情的长谷部他们终于忍不下本科刀的行为了?本丸像舞台剧那样决裂成两方了?还是被挑衅的山姥切长义负气出走了?!
各种可怕猜测一瞬间都在山姥切国广脑中盘旋,他突然重新意识到了自己还担任着本丸审神者的重要职责,之前那种坚定向前的纯粹修行之心反而淡了下去。
“……”
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银发青年却陷入了沉默,像是有极大的难言之隐。
山姥切国广心中更沉了,他面色凝重,正要再问什么。话却突然被本科刀打断了——山姥切长义是骄傲的性子,就算再觉得难堪,也不会在这件事上隐瞒。他略微撇开了头,视线低垂的望向了地面,干脆平静的把原委说了出来:
“……所以,是我主动要求一个人出来整理心情的。”
“我也要向你道歉,仿刀,为过去的那些话。”山姥切长义的语气僵硬别扭,几乎是憋出来的。他的视线垂的更低了,一直凝视着远处地面上的一块砖面。
山姥切长义在一些地方还是很看不惯仿刀的做法,看不惯仿刀以前的做派,也不认为自己说的其中一部分话是有错的。但他都没再说出来。因为他以前确实误解了仿刀,他没有谴责的资格。他现在甚至还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面对仿刀。
山姥切国广呆愣的听完了原委,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他只是出去修行了……一段时间吧?
世界变化这么快了吗?
他终于振作起来之后,现在轮到本科刀消沉了吗?说什么‘山姥切’的名号根据人类考据,倾向于他先有什么的……这太魔幻了。
“我不知道人类的结论是什么。”
山姥切国广沉默了半天后开口,认真看向了本科刀,试图开解到他:“倾向于你先还是倾向于我先,都没有准确的最终定论。但是在那之前……我已经不在意这件事了。我是国广的第一杰作,也是你的仿刀,我是山姥切国广,仅此而已。”
“说这样的话,你是在嘲笑我吗?”山姥切长义声音转冷。他自己也自嘲的笑了一下,漂亮的唇线却不甘心的抿平了。
当初他恨铁不成钢的嘲讽仿刀,冷眼旁观。现在变成了仿刀挣脱了执念,而他还困在其中。‘山姥切’的名号是他存在的根基,是他与生俱来拥有的部分……也是他像个傻瓜和小偷的证明。是悬在他的骄傲之上的——无论多急切都得不到最终结果的一把利刃。
接受了的他以后要怎么办呢?
他其实很清楚,唯有带着这样的名号继续走下去一条路罢了。承担占据了别人名号后果的活着,那是他自己的苦果。像他劝仿刀那样‘坚信自己以后能做的更好,出身并不能证明一切’——才是正确选择。
但是啊……道理他一直明白,能不能这么坚定的走下去,山姥切长义也不确定了。
河岸边的两人相顾无言。
山姥切国广已经劝过了一次,失败了。他本来就不擅长开解人。但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说辞后,他还是不气馁的再次开口了:“我外出极化修行前,你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刀剑付丧神存在的意义从来都和别人无关,只有自己能不能接受自己,不管多糟糕的来历都一样。’”金发青年漂亮的碧色眼眸坚定的注视着本科刀,复述道,“尽管我一直在迷茫,无法在短时间内得出答案,但我已经有了‘觉悟’。好好和本丸的大家一起生活,不断寻找下去的觉悟。”
“——这样的觉悟,你有吗?”他认真问道。
山姥切长义当然没有回答。
他在内心默然的询问了自己,但他的内心此刻一片迷茫。无言以对之下,长义扯着斗篷半转过身,冷声的说:“不管怎么样,我会自己解决的,不需要你的同情!”
长义坚定的认为自己当初一直在嘲讽仿刀,仿刀现在却要试图把他拉上来,对他施以援手。无论因为哪种心情,他都不能接受这份好意。
“这不是同情!”山姥切国广皱起了眉头反驳道。他凝视着对方,在本科刀面前第一次露出了锋芒,充满气势和自信的金发青年看起来十分陌生,“是相信。你是我的本科刀,这一点怎么都改变不了。没有你,就不会有这样的我。”
“我相信着你,相信没有什么能真正打倒你……山姥切长义。”
他曾经憧憬着自己的本科刀,不仅是憧憬那份名气,还有那份闪闪发光的自信。山姥切长义,是多么绮丽的一振刀剑……
山姥切国广比长义还要相信他自己。
“……”这下银发青年惊得哑口无言了。他攥紧了双拳,耳尖有些发红,动了动嘴唇,还是说不出来一句话。从来没见过仿刀这么坦率的一面,说的还是暴击的话,一下子都快把扛不住的长义弄懵了。
“你,你自己知道就好。”
半晌,银发青年才好像找回了说话能力。他强装镇定的低头整理了一下斗篷,撇开头维持着冷淡模样不为所动的回答。
“那要一起来进行修行吗?离开本丸,去其他地方走一走,看看风景整理心情。”山姥切国广再接再厉,趁胜追击。金发青年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山姥切长义,发出了邀请。那双诚挚的碧色眼眸仿佛干净温柔得会说话,又仿佛里面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谁都会有梦魇,只是现在轮到你了。’
‘那么你能接纳自己吗?你可是……我最骄傲自信的本科刀啊。’
那是希望。
动容的山姥切长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