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姥切国广:“……”
“不是赝品,我是你的仿制品。”他的语气不带一点波动的冷静纠正道,像是一台机器在板平的叙述事实。
“长、长义大人……请您不要这样说啦!”狐之助也满头大汗,它微弱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蒸腾出来的小水珠一样,只差呜咽出声了。
“哦?我不能这么说吗?”山姥切长义反问,他意外的看看下意识维护面前人的狐之助,声音冷了下来,“不要搞错了,我只是想纠正你们的观念。”
“……观念?”
山姥切长义不答,他在狐之助弱弱的询问声中上前一步,反而直直的盯着山姥切国广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是你来进行锻刀吗?”
“……”不远处的交谈说话声弱了下去,新刀们的视线全都转向了这边。他们意识到了氛围的不对劲,除了这一层外,新刀们其实也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我是这个本丸的……近侍。”山姥切国广心中觉得不妙,他更加别扭的扯了扯被单回话,移开了眼神。无法和山姥切长义那种难以置信、又在隐忍的愤怒中透着了然的目光对视。他继续叙述,
“——是主公委托了我和狐之助今天来帮忙锻造新刀。”
“看啊……就是这种事。”山姥切长义的视线复杂的掠过对面金发青年不自信的躲闪目光,脏兮兮的被单,瑟缩的姿态,他的心情更加差劲了。
哪怕他明知道现在自己还没见过审神者,就要先和主人信任且任命的近侍对上,其他的刀剑付丧神会想帮谁他也心知肚明,山姥切长义还是一意孤行的不打算停下他的言语——他认真的冷声宣告道:“虽然我不知道主公为什么会这么信任你,但你享受着‘山姥切’的名气和称号走到现在是事实!”
“以前的过分行径我倒可以不去计较,因为那时候我还不在。但是既然我来了……赝品君,你就要知道一点,以后,我才是山姥切!”
狐之助:“……”
完了,名号的纷争真的来了!!
就像南泉一文字一样,原本这位该变成一个能打的高大青年。却因为他过去的传说和猫有关,时之政府中化形的‘南泉一文字’都变成了像猫一样言行姿态的青年!逸话是刀剑男士化形的根基,存在的重要依据之一。所以这就是逸话和真正的历史在人类记忆中被混淆后导致的结果。
山姥切长义这么执着于确认他的名号归属,不是没有原因的。但是……长义大人,不是这样的啊!
狐之助欲言又止,完全不敢在这时候说话了,它只能哭唧唧的仰头看向审神者大人,提心吊胆的等待回答。
山姥切国广的脸低下去后,一直被被单下的阴影所遮盖着,看不清表情了。但他沉默的听完了这番话后,居然情绪很平静的接受了,语气甚至有点冷漠:“……随便你怎么称呼,我从来没有想和你进行比较的打算。”
“山、咳咳,国……也不是!大人?!”狐之助一时间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喊审神者大人了,它茫然的睁大了圆眼睛,猜不透白被单青年现在是什么心路旅程,甚至还有点提心吊胆,担心这种诡异的平静后会是另外一种爆发。
山姥切长义稍微满意了:“哈,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赝品君……”
“呃……我想,我们该去见主公了吧?”一直在旁边插不进话,又觉得气氛非常不妙的歌仙兼定脸上扬起僵硬的微笑,眉毛微微抽动着,他强装镇定的打断问道。
“是啊,还有这件重要的事要做,其他的以后再谈也不迟。”烛台切光忠也露出一个沉稳的笑容,硬着头皮帮忙岔开话题。
“好吧。”
山姥切长义却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脾气恶劣。他本来还想说什么,听完却很好说话的收敛起了刚才盛气凌人的架势,变回了一派文雅的平静自信模样,还随手拂去了漂亮斗篷上的一瓣樱花,不言不语的站在原地等着了。
山姥切国广同样没有再说话,无言以对的他转身直接离开锻刀室,大步走到最前面带路去了。
其他新刀连忙跟上,狐之助更是快步跑了起来,飞快的追上最前面那道身影。它悄悄往后瞥了一眼,看到山姥切长义似乎暂时偃旗息鼓了,狐之助才用气音十分担心的问:“山姥切大人……您……还好吗?”
就算是这样说悄悄话,狐之助也不敢说出秘密,只能委婉的暗示某件事。因为它刚才听出来,山姥切国广的语气变得冷漠,那其实是他在紧张的不自觉表现。
“不用担心,狐之助,我没事。其实……他说的也是事实。”山姥切国广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现在的情绪,组织了半天语言,“……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说他是最近信息量接受过多也好,说他是破罐子破摔了也好……反正,刚才听了半天,山姥切国广只觉得难以面对自己的本科刀,却没因为那些话觉得伤心或者难堪什么的。
因为……
虽然山姥切长义上来态度盛气凌人,说话非常不好听。但……山姥切就是对方的名号,他这样的仿刀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锻造出来,被同样冠以了这个名字,作为本科刀的长义讨厌他也是理所当然的吧?对方有资格说那样的话,那不是在给他难堪,而是在认真的宣称名号“山姥切”的真正归属。
但他的为难之处也就在于,“山姥切国广”的这个名字又是当初的刀匠国广大人给予他的,这和他的仿刀身份一样是生来定下的,即使他感到抱歉也无法剥夺弃用,他就是“山姥切国广”。这么一来,山姥切国广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好了,只能在本科刀面前无措的保持着沉默,随便对方怎么称呼他。
“这大概就是我的命运,狐之助。”山姥切国广低声的下了个定论,无奈的嗓音中不含一点负面情绪。与其说是淡定洒脱,不如说是他被弄昏头后放弃了的随意和破罐子破摔。
毕竟——
‘山姥切’这个名字不是真正属于他的,‘国广’这个名字也不单独属于他,他既不是纯粹的刀剑付丧神,也不是纯粹的审神者。没有人能告诉他‘他到底是谁’,也没有人能承认他‘他到底是什么。’
从诞生以来,他为自己而骄傲着也自卑着。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骄傲什么,坚持什么,又或者自卑什么。他一直在这样的痛苦漩涡里逃避,挣扎、迷茫、却找不出答案。有没有今天本科刀的话都是一样的。直到——他被长谷部和白山吉光牢牢抓住,他才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固定自己的锚点,一个彻底说服自己的答案,放弃了再去思考和追寻。
于是山姥切国广平淡的接着说:
“——所以,以后叫我什么都好,让我做什么也都好。我只要知道……有人在期待着我,我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就够了。”
他没办法称呼归纳自己,那么不想了,他就是“山姥切国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