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从来没见过说话方式这么奇怪的人。
明明每句话都是温温柔柔体贴关心的,但却有种莫名的戳人心肺的扎心感。
比如——
“江户川先生,您需要洗澡吗?今天有些闷热,背着那么重的东西在外面站着,想必熬一夜也容易热伤风吧。往前走拐角处有一家公共澡堂,旁边还有一家网吧,如果钱不够,我可以帮您垫一些。”
诸伏景光看着面前的青年笑不见底的表情,有些头痛。
日本的网吧是可以留宿的,而且过夜费很便宜,不少叛逆青年和失业者都把那当临时旅馆住着,因此还带动了周围一系列的澡堂、餐饮外卖等业务。
这言下之意便是“我给钱也不会让你进来住”,总归不是嘲讽他无家可归——吧?
不过说来也对,谁会莫名其妙接受一个自称保镖的陌生人登堂入室的请求啊?
诸伏景光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什么都瞒着,便试探地透露了些消息:“你……是不是在找一个人?”
水上澈也握着门把的手蓦然缩紧,他冷下脸道:“你们侦探已经可以擅自探查别人的隐私了吗?”
诸伏景光忙道:“不,不是,只是委托人得到了一些关于他的线索,但因为保密措施我们并不能透露具体内容,但还是可以说出不少细节的。”
“比如?”
“那人便是凉宫——”
“别说了!”水上澈也一把拽住了诸伏景光的手,将他扯了个踉跄。
他直接打开门,将诸伏景光推了进去,极少有激烈情绪波动的脸上出现了难以掩盖的后怕,他蹙着眉道:“既然你是侦探,那么就应该明白保密的重要性。”
诸伏景光:“我——”
似乎刚刚骤然的情绪波动对身体造成了不良影响,水上澈也的脸色又白了一个度。似乎是已经信了诸伏景光的托词,他直接打断诸伏景光的话道:“行了行了,一楼的房间都是空的,你可以随便选。”
“咳咳,有什么事情,明天早上再详细说吧。”
水上澈也的步履有些踉跄,近乎狼狈地走上二楼,甚至没给某个陌生人留下一个眼神。
诸伏景光背着包,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沉淀着岁月气息的高贵装潢,一时间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干什么。
这是信任他不会乱搞屋子里的东西?就凭那还未吐出口的一个名字?
不,不对,他查过水上澈也的基本档案,知道这是一个从毕业就进入机构,升职如喝水到警部的老手刑警,哪怕弟弟对他再重要,也不可能因此对他完全放下警惕心。
不过他这个身体……怪不得大和守安定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对待。
想到这,诸伏景光脸色一变,这人该不会是病发撑不住了吧?
“喂,水上警官!你还好吗?!”
他连忙卸下包,三步并两步跨上了楼梯。
另一边,毛利侦探事务所。
躺在床上的柯南凝重地将眼镜摘下来,坐起身望了望窗外,似乎因为是快要下雨了,月光被层层的阴云挡住,显得整个环境阴惨惨的。
他双手撑在下巴处,脑海中捋着从窃听器那听过来的消息,心中愈发觉得水上澈也这个人充满了神秘色彩。
为什么会有委托人专门派保镖去保护他?难道是他会遇到什么连警察都解决不了的敌人?
还有那个保镖脱口而出的“凉宫”……
柯南有些烦躁地搓了搓自己的头发。
假设水上澈也跟凉宫和树那个高中生有关系,而那人也正是他去搜查一课任职所要找寻的对象,那么他为什么会是一副久寻不见的态度?
如果他没记错,也就前几天,凉宫和树还在他家门口出现过,甚至毫不在意地交代了自己的姓名,根本没有丝毫想掩饰自己踪迹的模样。
就这样那群侦探还找不到人,这得多吃干饭啊?
不,不对,水上警官确实是有用心寻找过,从他跟目暮警官的对话便能看出来,他甚至为此已经去翻了曾经的案宗,不可能找不到那么显而易见的存在。
柯南脑子里一片混乱,黑衣人和凉宫和树前后脚出现,那人毫不避讳的态度更是让他忍不住多想:难道凉宫和树是故意让他知道他的名字?他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无法去见水上警官,然后迂回向他求助吗?他一个小孩子又能明白什么,总归不可能是凉宫和树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不会吧……”江户川柯南双目无神,喃喃地道,“难道凉宫和树是被黑衣组织胁迫的?”
假设那天他与少年侦探团去博士家做客的时候,作为黑衣组织的一员的凉宫和树正好是去他的家里确认他的存活情况,那么他一副对工藤新一熟知的态度便也无可厚非了。
这么一想,不管是对他的似是而非的话语,还是对水上澈也避而不见的态度,似乎都有了解释。
觉得自己摸到真相的名侦探彻底没了睡觉的兴致,他仰头躺回被窝里,心中的热血久久翻涌着。
只要再进一步确认凉宫和树是黑衣组织的受害者之一,那么他们便有了合作的理由。
看来还是要在与水上警官多多接触,旁敲侧击一下了!
江户川柯南为自己一波非常有逻辑的思考感到满意,但心里总是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对劲的感觉,让他忍不住胡思乱想着。
“究竟是漏了什么呢?水上澈也、凉宫和树、江户川景光……等下,江户川??”
终于想起自己还披着化名的某高中生侦探,脸瞬间绿了。
……
“水上警官?你现在还好吗?需要我拨打救护车吗?”
诸伏景光敲了敲唯一一扇漏出亮光的门,声音小心翼翼的,生怕刺激到里面的青年。
觉得自己已经加班完,都已经回到意识空间躺尸的凉宫和树:……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给我加戏?”他幽幽地问系统,“我都装出那么悲痛欲绝的感觉了,难道不是应该让我独自安静忧伤吗?为什么要叫救护车?”
系统不想说话,并且向凉宫和树扔了一堆五颜六色的药片糖。
凉宫和树切好伪装,有气无力地从空白的床上坐起来,用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说:“我没事,不需要叫救护车!”
诸伏景光心道,连声音都充满了忍耐的感觉,水上警官的身体果然是很不舒服吧?怎么可以这样逞强。
他又耐心地敲了敲门,如哄不听话吃饭的孩子般放轻了声音:“水上警官,关于身体的事情不能硬撑,以后要是……你弟弟知道了,他该有多担心啊。”
不,他一点都不担心。
凉宫和树面无表情地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江户川先生还是早点睡吧。”
“那您打开门给我看一眼?”诸伏景光无奈地道,“就当是保镖担心您的身体安危。”
凉宫和树在心中对系统道:“我怀疑你是不是在搞我,为什么武装侦探社会派这个人过来保护‘水上澈也’?我咋不记得他在文豪野犬剧情里面?”
他选择委托武装侦探社也是考虑到了里面的成员,除了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外,别的成员都比较好搞,而这两个人也不会为了一个没啥价值的委托离开横滨来保护普通人。
没想到中途插来个诸伏景光。
系统淡定地道:“您可以当作是片场对属于本地剧情人物的吸引作用,尽管诸伏景光的命运线已经被打乱,但他依旧是属于‘名侦探柯南’片场的。”
“所以说他没有异能力?”
系统沉默了一下:“应该……吧?”
“水上警官?你开开门。”
门口那人的声音还在坚持不懈地传来,凉宫和树还真的怕他一个电话把救护车叫来,届时整个警视厅都要知道他入职第一天就病重到要救护车来续命了,那时候别说去拐柯南,他不被辞职修养才怪。
实在是没法了,水上澈也摇摇晃晃地趿拉着拖鞋,冷着脸打开门:“看见了?在下没什么事。”
见水上澈也虽然脸色依旧难看,但确实没有过于忍耐的动作,诸伏景光也松了口气:“是我多虑了,水上警官,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江户川先生。”水上澈也很委婉地说,“平日里我基本九点就已经睡了。”
言下之意便是,若不是诸伏景光突然上门,他根本不可能快十一点了还没睡觉。
诸伏景光尴尬地笑了笑:“啊,这样啊。”
门又毫不留情地被关闭了,诸伏景光扶着扶手一路下台阶,脑中却依然回忆着刚刚开门后的惊鸿一瞥。
——白色,毫无瑕疵的纯白。
哪怕半掩的门无法让他窥见全貌,但所见的场景竟然没有一丝杂色,和一楼偏向暖色调的装扮天差地别。
哪怕是刚刚他看了那么几眼,诸伏景光都感受到了无形的窒息感,那么一直住在这里的水上澈也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水上警官……还是很痛苦吧。”
诸伏景光喃喃道:“得想办法让他高兴一点,也不知道侦探社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至于探查不到的这种可能?有乱步先生在,世界上就没有查不到的事情!
哪怕是只加入了侦探社不久,诸伏景光对此也有了非常深刻的体验。
此时,还不知道某些人暗自里已经给他加了多少戏的凉宫和树正对系统说道:“明天选个适合一点的地点,我们开个小号去东京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