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二月底, 京城那边的绘画比赛结果出来,林遇安不负众望进了决赛,拿了第一。
顾正卿知道这个消息捋着胡须呵呵笑了笑, 只让林遇安戒骄戒躁,自己回头却跟京城的那些老伙伴们炫耀起来, 那一副嘚瑟的嘴脸,让人忍不住想揍他一顿。
这次比赛规模不算小, 在众多高手中能拿下第一也是十分不简单, 林遇安这个名字, 也渐渐进入画坛之中, 再加上顾老的四处炫耀, 倒是让不少前辈对林遇安有了几分关注。
此次比赛前七名的作品都有机会在京城获得展出机会, 随着的是另一位画坛新秀的作品。
此次展出一共七天,大赛举办方将几个年轻人的画作放上去只不过是给他们一个展示的机会, 却没想到临了头,反倒是在林遇安画作前面驻足的人最多。
顾老得意地笑着:“我早说了, 他的画有灵气, 你们这群老头子专心技巧风格, 人家观众却是不在乎这些, 那些真正能打动人心的东西, 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点评出来的。”
一群老人面面相觑,最后与顾老交好的老者锤了他一把,笑骂道:“得了得了,知道你收了个好徒弟,就别总是在我们面前炫耀了!”
顾老笑着离开,一群人面面相觑,顷刻后无奈叹息。
画展后面就是拍卖。其他几位选手的画有人出价便在画展结束的时候达成交易, 而有多人出价的作品则会留到拍卖环节。
林遇安的作品便是顺利进入到了拍卖环节。
参展之时,登记过对林遇安画作有意向的人便不在少数,等到了真正竞拍之时,现场众人焦灼的竞价也是让人心惊。
一场寻常的拍卖,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接连不停的报价让林遇安心里也不免揪了起来。
起拍价二十五万,二十六万……二十六万八……三十二万……
一直到五十三万六。
这场紧张的竞拍才终于落下帷幕。
林遇安怔怔看着拍卖台许久,握着裴晏舟的手紧了又紧,眼眶激动得有些泛红。
直到拍卖会结束,林遇安才将整个人埋在裴晏舟胸膛里,激动得难以自持。
重要的不是多少钱,而是这种时刻。
这种自己的作品得到了别人认可的时刻。
也代表着林遇安曾经可望而不可求的、这条绘画之路的成功开端。
——这一年的林遇安还在上大二。而他的锋芒与棱角,也在绘画的领域展现的淋漓尽致,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此后的两年,林遇安跟着顾老学习的深入,对于绘画的了解愈发的深入,具体就表现在他作品的水平上。
若说两年前的林遇安还只是在同龄人中极为出色,那两年后的林遇安,则是真的可以说上一句新秀了。
两年的时间里,大大小小的画展参加了不少,再加上顾老和裴老爷子的引荐,林遇安认识了越发的多的大拿,在画坛中也是有了些知名度。
大四那一年,顾老联合自己的弟子们举行了一场师徒画展,林遇安自然参与其中。在那场画展中,林遇安的画作拍出了近千万的价格,尽管和极为同门师兄弟相比还算不得什么,但比其他的年龄与资历来,已是极为不错。
也就是在这场画展中,得到了国外皇家美术馆馆长的高度赏识,并得到了一个两年后,国外参展的邀约。
这是林遇安踏出国门的第一步。
这一年,他刚刚二十一岁。
大学毕业后,林遇安因为自己优异的成绩很顺利地得到了保研的机会,他没有选择离开A市,而是继续跟在顾老名下学习,期间随着顾老一起出差,去京城等各个地方会友,也认识了许多杰出的青年艺术家,自己的阅历也是大大增加。
与此同时,林遇安也在尽心准备两年后的国外参展作品。因此,他的研究生生涯过的格外充实而忙碌,顾家的时间难免就要少一些,陪伴裴礼的时间,也没有那么多。
对此,林遇安难免有些愧疚,偶尔不那么忙的时候便会带着裴礼一起去上课。小家伙平日里一向坐不住,名叫裴礼,实际上却一点都不文质彬彬,小小年纪就有成为别墅区同龄小孩里小霸王的迹象。可偏偏在画画的时候他却能完完全全沉浸下心来,自己拿着跟蜡笔涂涂画画,一玩就是一个小时。
与此同时,顾老也发现他的色彩天赋十分出众,虽说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但那汇总与生俱来的色感,却是掩盖不住。顾老惊喜地合不拢嘴,若不是顾忌着父子二人的辈分,只怕也要兴冲冲地把裴礼收入门下。
虽未明摆着拜师,但裴礼却一跃成了顾老的心头肉,宠他宠的比裴老爷子厉害上几分。
林遇安朝着自己职业道路上越走越远,裴礼也在一天天地长大。唯一不变的,就是裴晏舟对林遇安一如既往地温柔与宠溺。
不管林遇安是去什么地方参加画展,裴晏舟必然会陪同,他所有的光辉与荣耀,高兴与喜悦,都要分与裴晏舟一份。
研三上学期,林遇安带上作品,受邀去参加国外皇家美术院的画展。
在为期一个多月的展览中,林遇安的作品成功获得了国外藏家的认可,在国外名声大噪。与此同时,参战的二十三副作品中,底价成交的六副加上拍卖十六副作品,为林遇安带来了上亿的收入。
除却一部作品,林遇安没有卖。
那是裴晏舟的画像。
没有裴礼,没有任何人,只单单纯纯的是裴晏舟。
他的爱人。
拍卖会结束的那一天,空荡的街道上满满都是欧式建筑古堡,鲜少会有雪的此地却是满天飘零着零碎的雪花,林遇安外衣的绒毛上沾上了晶莹的雪花,不一会就消失融化。
外面正冷,街道上没什么人。
林遇安手塞在裴晏舟的大衣兜里,一手拽住他的围巾,踮起脚尖,将冰冰凉凉的唇印在他的唇上。
他们在异国他乡的冰天雪地里接吻。
这一年的林遇安二十四岁,裴晏舟三十四岁。
都是在他们最好的时候。
……
国外展览结束后,林遇安在国内也大受追捧。
经过这几年的沉淀,再加上身边亲人、爱人的陪伴,林遇安周身的气质越发温润和缓,整个人都充斥着被人偏爱的从容不迫。
研究生顺利毕业之后,林遇安没有继续读博,而是选择留校任教。
他的经历与能力让他足以挑选任何一家顶级艺术学院,京城的几家院校也都纷纷抛来了橄榄枝,但林遇安却并未心动,最终选择留在了A市美院。
一如他老师当年的选择。
毕设和毕业答辩顺利完成,留校手续正在办理,可也在这个时候,林遇安忽觉恶心反胃,身体异常不适。
一家人连忙去医院检查,林遇安心中微动,已经有了些想法。
果然,检查结果出来,全家人大喜。林遇安靠在裴晏舟的肩上看着他,那双剔透的琥珀双眸仍如当年一般的干净剔透,此时正含着融融的笑意。
他迎来了他们第二个孩子。
这次怀孕不同于第一次怀岁岁,这个孩子显得格外闹腾,林遇安每天上吐下泻,折腾的人都瘦了几圈。
一向顽皮的小岁岁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时常摸着林遇安的肚皮软声让弟弟别调皮,不要再闹爸爸了。林遇安只觉得心里发涨,紧紧抱着岁岁不撒手。
不同于当初岁岁迫不及待地没等预产期就出生,这个孩子格外不急不慢,预产期过了好几天也没动静。
家里笑着道这孩子怕不是要等除夕当夜出生,却不想竟是应了准。
腊月二十九晚上,林遇安肚子发痛,在产房里等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在过了凌晨的那一刻生下了他们的第二个宝宝。
是一个alpha男宝宝。
裴晏舟心疼的亲着他苍白的面孔,林遇安虚弱地笑着,看着一旁的宝宝,道:“他倒是会挑好日子,正好在除夕当天出生,干脆叫年年好了。”
裴晏舟哑着声在他耳边道:“好。”
岁岁年年,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时候。
……
裴家一众人是在医院过的新年,虽然场合有些奇怪,但一家人在一起,便是其乐融融。
与此同时的林家,热闹的电视背景却掩盖不住不大的客厅里的空虚与孤寂,两个孤零零的身影坐在沙发上皆是不言不语。
林母看着手机里不知多久之前的报道,优秀青年画家林遇安在国外拍卖画作上亿,又看着空荡荡的屋子,一向昂扬好强的脸上也添了几分苍老的皱纹,整个人都萎靡了许多。
她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
她有三个儿子,对大儿子最为重视,对小儿子也是抱有很高的期待。可是现在,大儿子和一个beta混在一起,忙着工作过年都不回家;小儿子一个omega不顾她的意愿去报考了什么考古专业,现在大三还在跟着老师做什么实习,放假都回不来。
反倒是她最看不上的二儿子,嫁进了豪门不说,现在还成了国内外有名的大画家。
林母靠在沙发上神色有些茫然。
要说满足吗?三个儿子,逢年过节该打钱打钱,该送礼送礼;老二虽然疏远了,但面子上到底还过得去;老大老三也都孝顺,每月的电话慰问也不少。
可除了这些呢?
老大为了一个beta宁愿不回家也不分手;老三因为专业的事也是闹得母子关系紧绷。
偌大的一个家,空荡荡和没有人烟,没有家的味道。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