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无宁一路走过C区的小巷，偶尔目光会在特别老旧的建筑物上面停留，好奇地看着街边的某些符号。
羿罗的消息适时传过来：“这是他们信仰的神灵的符号，据说C区刚刚进入游戏时，J的军队为了保证供给，洗劫了C区大多数平民的家，这也是加速C区人数骤减的原因之一。”
“我记得曾经看过相关的报道，有的人一边逃亡一边哭泣，用血在墙上一遍遍画下神灵的符号祈求他的帮助，但看起来也只是徒劳而已。”
明明他此刻在更高的地方，但贺无宁没由来生出一种，他们其实肩并肩正在拜访这座古老的城市的错觉。
Q酱有点不服气地开口：“这种介绍我也能做哦！”
贺无宁想，如果羿罗在这里的话，估计肯定会当场和系统呛声，说什么“系统只是没感情地读资料，他说的可是不一样”之类的话。
贺无宁摇了摇头，再次迈开脚步，他也不刻意追求原路返回，看起来似乎只是随意挑了个方向出发。
羿罗在他头顶上跟着，时不时跟他发个消息，提示一下哪个方向的人看起来不太对劲，或者是哪里的场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顺带嘲讽一下C区跟踪人员的业务能力。
“一般来说，这种跟踪任务会让一些更不起眼的人来做，但C区或许也没有那么多训练有素的空闲玩家吧。”
“比如现在跟在你后面的朋友，那一颗让人过目不忘的大痣，恐怕就不太适合这个工作。”
贺无宁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回头看看那位朋友脸上的痣到底有多大，他目不斜视地往安全区外离开，像是从未发现有人跟在自己后面。
直到对上安全区外那群仿佛预知了他的路线一样，等在那里的C区玩家们。
贺无宁一眼扫过去，认出了被玩家们保护在身后的J的秘书——A区有个从现世继承过来的传统，几乎每个重要会议A区都会拍照发到论坛上留存，贺无宁在照片里见过这位秘书。
J的秘书外表看起来是个和C区里随处可见的青年没什么两样的男子，不过据说他是C区非常罕见的读了很多书的聪明人，所以才被J留下来当了秘书。
秘书礼貌地朝贺无宁点了点头，看到他脸上没有意外的神色，大概了然地开口：“您好，A区的管理员候选人，看样子您似乎察觉到了，自己正在被跟踪。”
贺无宁点了点头：“因为我也没有掩盖踪迹，发现我也很正常。”
他双手插兜，只是略微抬了抬眼，“C区没有宣布过不允许外区人进入吧？”
“确实没有，不过也没有多少玩家会特地进入A区就是了。”秘书不卑不亢地看向贺无宁，观察着他脸上的神色开口，“所以我们很好奇，您特地进入C区，是为了做什么呢？”
贺无宁简洁地回答：“找人。”
秘书沉默地看他，似乎震惊于他回答的敷衍。
他不得不再放出一点情报，提示贺无宁自己知道他的真实行踪：“那些孩子有什么让你特别注意的地方吗？”
“有。”贺无宁诚实地点了点头，“过得特别苦。”
秘书：“……”
Q酱悄悄看了眼贺无宁，对他肃然起敬，不知道是不是跟羿罗一起混久了，刚刚贺无宁那两句敷衍的话十分有羿罗的风范，明明说的都是实话，却一点有用的都没说。
秘书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坦然承认：“这就是目前C区的现状。”
“孩子们只能过上这样的生活，而大人们也没什么区别，所有人都在水深火热之中，除了J。”
他注视着贺无宁，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的表情变化，似乎想要借此推测他的态度，“你找的那些孩子，都是和J作对的年轻人，我可以认为，你的行动，是A区打算插手C区的事务的信号吗？”
“你们是打算扶植自己的人选，用来代替J吗？”
贺无宁愣了愣，表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提醒他：“我不是A区作战部的人。”
“但您和作战部的关系很近，或者说，您甚至比一般的相关人员更有分量。”秘书看起来不为所动，十分坚信自己已经看透事情的本质找到了真相。
贺无宁：“……”
他飞快看了Q酱一眼，这要是让他就这么认为下去，恐怕会变成大事件的。
知道贺无宁不擅长解释，Q酱自告奋勇地飞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信心十足地说：“交给我吧！”
他正要代替贺无宁和秘书进行交涉，秘书却抢在他前面开口：“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在指责什么。”
他的目光看向贺无宁身后的C区，显露出几分沉痛，“毕竟看到这样的地方，别人会忍不住插手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只是想说，比起那些孩子，您觉得我怎么样？”
“啊？”贺无宁一时间没跟上他的脑回路。
“我说，比起那些孩子们，拥有成熟的知识体系，也见识过其他更为公平的国家是什么样子的我，会不会更适合作为您扶持的对象呢？”秘书沉稳地看向贺无宁，“看样子您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也不要紧，只要您能够暂且把我列入考虑名单就好了。”
这下说的够清出了。
贺无宁迟疑地看了眼秘书身边的玩家，他们看起来没有一点吃惊，也没有任何反应，贺无宁一时间怀疑起了自己——这难道真的是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光明正大讲的话题吗？
“我带来这里的，都是愿意跟随我的玩家。”秘书看出了贺无宁的怀疑，从容摇了摇头，“当初是我选择了J。”
贺无宁缓缓眨了眨眼。
“我选择了由他来终结恶贯满盈的皇室，给这传承久远的罪恶家族画上了句点，但我发现他没办法更改自己的陋习，或者说，他根本不打算更改。”秘书露出遗憾的神色，“他兴致勃勃想要成为新的王，甚至依然打算继承王室曾经所承载的宗教意义。”
“据说他找了个三流的骗子，打算一起制造一个——他梦见神灵的声音，要让他替代原本的王室成为王的传说。”
贺无宁没想到自己在这个年代，还能听到这种传说，一时间露出了相当微妙的表情。
“他已经开始组建自己的团队了，还刻意避开了我——他大概也清楚我是不会同意这种事情的，所以我和他虽然依然在合作着，但也只能算是各有所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分道扬镳。”秘书诚恳的看向贺无宁，“他在寻求暗地里的支持者，我也同样需要。”
“所以，我前来毛遂自荐。”
“我在这个国家里拥有的势力远比J想象中强大，我知道他在暗地里做什么。”秘书叹了口气，“我原本因为某些清高的愚见，并不打算由自己来领导这个国家，但现在我发现，其他人也靠不住。”
“J，他一直是这样，愚蠢而又短见，只要对方能够给出足够的利益，他根本不会在意自己是不是和魔鬼做了交易。”
秘书露出了有些痛苦的神色，而贺无宁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
他对C区的历史不算了解，所以对秘书说的话，也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程度，没有太相信，也没有太真情实感。
J的风评确实不怎么样，但秘书是不是个好人，他也不确定。
秘书摇了摇头：“我们约定要推翻这个国家腐朽的王朝，建立更加公平公正的制度，但他暗地里接受了贵族的支持。”
“他们计划让J迎娶贵族家的女儿，冠以贵族的姓氏，然后登基。”
他看向安全区外滚动的史莱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游戏突然降临，或许他们已经成功了。”
“J一直这样……”贺无宁挑了挑眉毛，“但你还是挑了他。”
秘书露出苦笑：“我当时并没有太多选择。”
“只要给出足够多的利益，J愿意配合做任何事情，除了这样的人，又有几个正常人敢接受我的邀请和王室对抗呢？”
“我以为只要一点点教导他，他总会有所改变的……”秘书遗憾地摇了摇头，“但不是每个人都能被纠正。”
贺无宁看起来兴致缺缺，十分敷衍地点了点头：“那你就努力推翻他吧。”
“我来C区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看看这里的状况，评估一下以后的合作者。”
贺无宁也没有说谎，毕竟C区的管理员候选人就是以后的合作者，至于这位秘书……他依然保持着应有的警惕。
“如果你想要拯救C区的话，可以在C区再找个新人，或者就努努力自己上。”
他抬起眼打量了秘书一眼，“不要总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考虑下自己动手怎么样？”
“比起来路不明的外来区域的人，看看那些还没放弃C区，努力活下去的自己人吧。”
他作出了离开的姿态，秘书没有阻拦，只是远远看着他离开。
站在他身边的玩家压低了声音：“我们不阻拦他吗？”
秘书缓缓摇了摇头，他收回了目光：“看样子他确实对在C区扶植一个傀儡没有兴趣，至少他本人没有，否则的话，听到我的提议，他多少应该有些犹豫的。”
他沉默了片刻，微微叹了口气，“如果J能够像他一样，我们也不必考虑其他出路了。”
……
贺无宁走出安全区，靠在奶茶车上等了片刻，羿罗就从一栋不起眼的建筑物里走了出来——他乍一看完完全全是个C区的普通玩家，直到走到贺无宁面前，贺无宁才稍微反应过来，这居然是羿罗。
贺无宁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Q酱已经叫起来：“哇，你居然真的便装了耶！”
他新鲜地绕着羿罗飞了一圈，好奇地上下打量。
羿罗看了他一眼，拉下脑袋上的兜帽，边活动肩膀边站直了身体，笑着伸出手敲了敲Q酱的脑袋：“当然了，我总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走进去。”
“对了，我在上面还看到一点有意思的画面。”
他指了个大概的方向，“有人带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出了安全区，根据我的直觉，或许就是C区现在时常出现的，帮着怪物做事的玩家。”
“要不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