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无宁面无表情地对上了拉杰的目光，觉得压力很大，他其实不太擅长面对这种对自己特别崇拜的小孩。
他摸了摸鼻子，努力把话题扯开：“你……”
他打量了拉杰一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没有系统吗？”
“系统？”拉杰露出了困惑的神情，然后指了指被卡莱围在脖子上的布偶兔子，问，“是这样的东西吗？我没有的。”
他露出笑意，“只有卡莱有。”
贺无宁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他和Q酱飞快地对视一眼，Q酱试探着问：“那卡莱妹妹，你今年多大啦？”
卡莱愣了愣，她掰了掰自己的手指，不太确定地说：“应该是，十几岁吧……”
一人一统面面相觑，之前公主说，C区的孩子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多大的时候，他还不太相信，现在看来，她说的居然就是真的。
那这么看来，卡莱也很有可能就是C区的管理员候选人！
贺无宁看向卡莱，之前他们第一次副本攻城战获得了胜利，现在所有玩家都拥有了5%的管理员权限，所以他没办法用能不能看到碎片名称来验证管理员候选人了。
他只能问：“你之前见到过写着字的黑色碎片吗？”
“有遇到过其他人都看不见字，但你能认得的道具吗？”
卡莱支支吾吾地看着他，最后红着脸低下头说：“我、我不认字……”
贺无宁呆了呆。
“我们大部分人都没有上过学。”拉杰坦然看向贺无宁，“我认过几个字，是父母教的，但是他们觉得女孩子没有必要认字，没有教给卡莱。”
贺无宁拧起眉头，迟疑着问：“那一些游戏说明和装备、道具介绍你们怎么辨认？”
“可以让它念出来的。”卡莱小声回答，她试着抬起头，“我闲着的时候，也用这个方法学了好几个字了，不过……”
“我们大多数时候都在忙着打怪换食物，也没有多少闲着的时候。”
贺无宁点了点头：“这样啊……”
他缓缓皱了皱眉，想了想，还是直接把自己的号码给了卡莱。
“我的能力，你打这个号码，点一杯奶茶，无论你们在什么地方我都能过来帮忙。”
他看向Q酱，“既然他们说是希望我找到C区的候选人，那还是宁可广撒网，不要错过比较好吧？”
“嗯嗯！”Q酱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给了他们一些食物，贺无宁问了他们其他名单上的人物，以及他们有没有觉得可能是管理员候选人的人员，这才打算离开。
他看了一眼状态不太好的拉杰，告诉他们：“如果他撑不住，或者医生那边出了什么意外，你们可以带他去A区治疗。”
他顿了顿补充，“不要钱。”
卡莱垂下头：“我们也想过的……”
“但是现在能够逃出C区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每天只有经过J允许的人才能穿过边界线往A区去，我们是不可能获得允许的。”
流浪汉摇了摇头：“而且有些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难民，是J的手下假扮的，他们混进A区未必打了什么好主意，希望A区不会出现像C区这样的玩家失踪事件。”
他看了贺无宁一眼，这似乎是个隐晦的提醒。
“说起来，上次我看到一个去了A区的人又偷偷回来了，他明明是J的手下，他还打过我，我记得的！”小孩气愤地握紧了拳头，“好多负责发放物资的J的手下都偷偷装作难民去过A区，领了补给又偷偷回来！”
“我、我之前也想学他们来着……”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贺无宁一眼，小声说，“出去是趁着他们不注意偷偷出去了，但是拿到补给回来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东西还是都被抢了。”
“没关系。”拉杰年轻的脸庞居然显得有几分冷峻，“我们就在C区，就算这样我们也会活下去的！”
他看向贺无宁，轻轻点了点头，“谢谢您，如果走投无路，我会找您的，但现在还是让我们先挣扎一下吧。”
“我至少也得先救得了我自己，才能救下C区。”
“你想救下C区？”贺无宁愣了愣，他难得露出了点笑意，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很了不起。”
拉杰一下子涨红了脸，傻笑着挠了挠头。
他留下了两个治疗道具，加上了拉杰的通讯装置，打算离开：“如果你们还有别的，在C区骗人诱拐玩家的骗子相关的消息，都可以告诉我。”
“对了，如果有机会，你们可以验证一下，那些人到底是不是信徒。”
毕竟就算隐晦，信徒身上也肯定有不像人的地方。
出乎他的意料，拉杰确信地摇了摇头：“不，他们不是信徒。”
“不是信徒？”贺无宁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得到答案，并且还是这么肯定的答案。
“不是！”卡莱摇了摇头，尚且幼小的脸上显示出愤怒，“他们是人！我们曾经抓到过一个，他根本不是信徒！他就是单纯的，贪生怕死的大恶徒！”
贺无宁一愣：“抓到过一个？”
“他应该还活着的。”卡莱指了指圆筒后面，“您要看吗？您可以帮忙拷问他，我们问过他了，他什么都不肯说。”
贺无宁缓缓站起来，点了点头：“我去看一眼。”
卡莱给他带路，绕过圆筒，一个身形瘦长，灰头土脸且光溜溜的中年人被捆在了柱子上，他看起来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即便是听到了有人靠近的脚步声也完全没有要抬头的意思。
如果不是他的身体还有起伏，贺无宁恐怕也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卡莱愤愤地指着他：“喏，就是这个骗子。”
“我们已经把他的衣服扒光了，他从头到脚都是个嘛！”
Q酱呆了呆，立刻飞起来挡在卡莱眼前，又有些犹豫地看了贺无宁一眼，似乎连他的眼前也想挡起来，他嚷嚷起来：“小孩子不可以看这些啦！为什么不让他穿件衣服啊！”
“因为他的衣服比我们干净啊，都被我们拿来穿了。”
身后跟过来的小弟适时开口，有人拉了拉自己并不合身的上衣：“上衣在这里。”
还有人扯了扯自己的长到膝盖的衬衫：“衬衫在这里。”
还有人掀了掀自己身上的宽松短裤：“这是他的内裤哦！太大了我都能当外裤穿了！”
流浪汉探头抬了抬自己的帽子：“顺便一提这个帽子也是他的。”
贺无宁：“……”
还真是完完全全废物利用了。
他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卡莱：“但是小姑娘也不要看这种脏东西。”
“在这种地方长大的小姑娘，有时候见过比这肮脏得多的画面。”流浪汉拉了拉自己的帽子，“至少这个浑身赤丨裸的年轻人对她没有丝毫威胁。”
“C区被拉进游戏以来死了无数人，这些孩子的家长不知道是死去了，还是丢下孩子跑了，总之现在我们是个大家族了。”
“但卡莱这样的女孩，在进入游戏以前，在这里生活得就很艰难了。”
卡莱露出嫌恶的表情：“有时候会有讨厌的家伙冲过来冲我脱下裤子！”
贺无宁抬了抬手：“那你就狠狠给他要害一脚。”
“嗯！”卡莱兴奋地点了点头，“拉杰也是这么说的！我踢了！狠狠地踢了，让那个畜生再看见女孩都会想起那一脚！”
贺无宁笑了一声，拍了拍她的头：“你做的很好，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以后能少遇到点这样的欢坏蛋。”
卡莱缓缓眨了眨眼，用力点了点头：“我会注意安全的，不用担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懂很多，也会保护好自己的，不用担心！”
她似乎懂事惯了，用力强调了两次“不用担心”，对着贺无宁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贺无宁离开了这座废弃工厂，他按照从卡莱他们那里得到的情报，拜访了名单上剩下的……候选人的候选人们。
他们就没有拉杰他们这么亲切了，不过看在贺无宁的身手和飘着肉香的罐头的份上，他们还是配合地接受了调查。
排除了几个记得自己年纪，不是十六岁的人，又排除了几个没有系统的人，最后名单上还剩下三个左右的玩家，贺无宁都给他们留了号码，不过他们会不会用就不知道了。
也不能确定C区的管理员候选人就在这些人里面，他摇了摇头，忽然脚步顿了顿，他身后跟了人，但就在刚刚，他似乎又放弃了，悄悄离开了。
他这路上已经几次有这样的感觉了。
贺无宁皱起眉头，他的通讯装置闪了闪，羿罗发来了消息：“有人跟着你。”
“配合默契，训练有素，每隔一段距离就换一个人防止被你发现，这种手法，我猜是J的人。”
“如果你还想耍他们玩，可以先在C区晃一圈，让他们多费点功夫。”
“如果想要开门见山，就往安全区外走，他的人应该就会露面了。”
贺无宁问：“多少人？”
羿罗很快回答：“不多，不超过五个，看样子不是想跟你打架。”
“别担心，我的枪口盯着你的敌人，如果动手我会更快。”
“砰。”
贺无宁看着他最后发来的拟声词，仿佛看见他得意洋洋的笑脸，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他双手插兜往安全区外走去：“那就开门见山，去看看J找我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