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无宁没有立刻回答，他在打量着羿罗。
他似乎正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仿佛也不是特别认真，只是随口提议，但凡贺无宁稍稍露出一点不愿意，他就立刻撤退。
就比如现在，贺无宁只是沉默的时间稍稍长了一点，羿罗就笑起来，自己找了台阶：“其实维持现状也挺好的，拆盒子这种事可以留到大结局……”
贺无宁看着他，忽然扬了扬下巴：“拆。”
“啊？”羿罗才说到一半的话被打断，他只来得及发出一个有些急促的音节，像是没料到贺无宁会这么说，惊讶得微微睁大了眼睛，露出了相当罕见的措手不及的表情。
贺无宁看到他这样的表情，反而冷静下来，他带着某种诡异的胜利感，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了一声：“我说拆，然后呢？”
他支起一条腿撑着手肘，略微歪了歪头，“你的盒子呢？打开让我看看。”
Q酱有点糊里糊涂地眨了眨眼，显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什么盒子呀？”
羿罗喉咙紧了紧，他拎起Q酱，打开了窗户：“Q，你先出去一趟。”
Q酱气愤地挥舞小短手：“干嘛啦！我刚刚问你我要不要出去你明明说不用的！你还说你不打算干……”
Q酱卡了卡壳，他突然反应了过来，像是发现了大秘密一样捂住了嘴，“你你你打算干坏事了吗！”
他眼神飘忽地在两个人之间转了转，惊恐地发现之前羿罗说的，在他不在的期间，他们俩的感情发生了突飞猛进的变化，可能是真的！
他自动飘到了车窗门口，欲言又止地回头看了一眼，只留下一句宛如老父亲一般的祝福——“要注意安全哦……”
羿罗“砰”地一声把窗关上了。
他背对着贺无宁，动作稍稍有些僵硬，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
贺无宁绷着脸没什么表情，但羿罗一回头就看到他耳后慢慢升起的颜色，又笑起来：“这可是你说要开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他转身往奶茶车的仓库里翻找着什么，“你等等，我把我的盒子找出来。”
贺无宁一愣：“盒子？”
“等会儿，你那个不是比喻，你居然真的有个盒子？”
羿罗从仓库里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端在手里，理直气壮地点头：“嗯，有啊。”
他把蹲下来，把盒子递到贺无宁面前，“开不开？”
“给你最后一个反悔的机会。”
他端盒子的时候没有任何声响，根本无从猜测里面到底有什么。
贺无宁忍不住猜测，这该不会就是个空盒子，是羿罗用来逗他玩的？
——如果是这个家伙，说不定真的会做这种事。
贺无宁挑起眉毛，他伸手搭在盒子上，目光顶着羿罗：“看不起谁呢？”
羿罗差点笑出来：“你这么说，总觉得像是我用了激将法一样。”
贺无宁看着他的脸，忽然又改了主意。
他把手撤了回来，懒洋洋背在身后：“你说得对。”
“仔细想想，我也没有那么想知道贺安安跟你说了什么。”
他故意放慢了语调，神色淡然，“不然盒子就等到大结局再开。”
羿罗有些措手不及，他微微睁大眼睛：“……我现在后悔跟你再三确认了。”
贺无宁笑了一声，他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羿罗的领子用力把他拉向自己，羿罗猝不及防之下没有抵抗，他们的距离一下拉近到几乎贴着鼻尖，目光和某些无形的东西狠狠撞在一起。
贺无宁耳朵红得厉害，目光却毫不动摇。
他揪着羿罗的衣领，目光坦诚：“盒子就不用开了，我直接点问你。”
“你的盒子里，是不是这个意思？”
他靠近上来，给了他一个近乎莽撞的亲吻，羿罗被他撞得牙齿生疼，心跳却陡然加快。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大概是藏不住了，试着体面表达的喜欢也是。
羿罗垂下眼，视线落在他的唇瓣上，青年的唇瓣并不算娇艳，淡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因为刚刚的撞击才显露出比平常更深的血色。
羿罗微微闭了闭眼睛，内心生出一种敌不过的无奈。
他试着体面地试探，步步为营、给双方留出退路地询问，想着给他也给自己一点犹豫的空间，结果在他的一句话面前溃不成军。
那个盒子早就掉在了一边。
他低下头，轻轻触碰他的嘴唇。
贺无宁抿紧的唇一如他本人，他似乎想把嘴巴抿成一条坚硬的线条，看起来如果要亲他一口，就得先做好被他咬一口的准备，但唇瓣接触的那一瞬间，滚烫的赤诚根本难以遮掩。
羿罗深吸了一口气，他低声回答：“大概要比这个更热烈一点。”
贺无宁微微睁开眼睛，拽着羿罗衣领的手还没有松开，他其实也相当紧张，有些笨拙地睁着眼，看他再次落下一个吻。
但他不喜欢拉扯，也不喜欢后退，他喜欢认定了就一往无前。
再落下的吻就没有一开始那么从容，也没有那么温柔，急切而滚烫，是羿罗难得一见的真心。
羿罗一直觉得自己和贺无宁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他和谁都能说上两句话，看起来和谁都没大没小十分亲近，但却不会把谁太放在心上，客气地和所有人保持着不交心的社交距离。
贺无宁看起来和谁都不太合得来，他冷冰冰地顶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臭脸，但对每个人都是真心的。
羿罗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略微喘丨息，总觉得所有的试探和掩饰，都是对这份真心的侮辱。
他心脏鼓噪着，血液奔涌着，带着某种尘埃落定的欣喜和不安。
他闭了闭眼睛，低声说：“我很喜欢你。”
像是说给自己也是说给他。
“我很喜欢你每次打完BOSS，收刀的时候会有点得意地挑着眉毛回头看我，我会觉得那时候你只看着我一个人。”
“哪怕你身后站着一群人，你也会看着我，就好像我是特别的。”
他温柔地亲吻他的眉峰，“也很喜欢你凶巴巴地轻轻踹我。”
“我知道你每次都收力了。”
他的手掌按着他的腿，“还有你一脸不耐烦但还是会把我每句废话都听完，哪怕闭上眼睛装睡。”
“有时候你还会笑。”
贺无宁闭上眼睛，他后背抵着奶茶车的车壁，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滑落到拉着他的一副下摆。
羿罗还在亲他，他像是迫不及待要跟他分享自己的真心：“我想和你一起回到现实，想像现在一样，在现实里带着你到处兜风。”
“带你回家看看，跟我一起气那个臭老头——不过他好像还挺喜欢你的。”
“还想带你去我家院子看看，我小时候还在树下面埋了块排骨，想将来给我喜欢的人吃。”
贺无宁差点笑出来：“你是小狗吗？”
羿罗露出笑，咬了咬他的耳朵：“是就是，反正说说我也不吃亏。”
他试着问他，“你呢？”
“你喜不喜欢我？”
贺无宁闭上眼睛，他的耳朵通红，脖颈处像是烧起来一样，他把头别到一边：“……不知道。”
羿罗低笑一声：“那我可以再亲你一下吗？”
贺无宁微微蹙起眉头，明明他就没有收手的打算，为什么这时候又突然好像很礼貌地问了一句？
贺无宁拧了拧眉头，但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羿罗无奈地笑起来：“你怎么这样啊，都可以让我亲一下，却不肯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贺无宁：“……”
羿罗和他额头贴着额头：“宁宁——”
贺无宁干巴巴地凶他：“叫什么都没用！”
羿罗笑起来：“你现在不承认也没有用，你肯定喜欢我，你就是不好意思说——”
他拉着贺无宁靠近，挑了挑眉毛，“但我非要问，因为我也喜欢为难你。”
“总有一天你要说给我听。”